第330章 六道還魂

衆人隨轉輪王上了山岩,擡頭觀看,但見這背陰山險如蜀嶺,高似廬巖,萬分險惡。走在狹窄的山道上,陰風颯颯,耳畔盡是鬼哭狼嚎之聲。攀至半山,陡起迷霧,霎時間,峰插雲天,旋風滾滾,視野一片朦朧。冥冥中,似乎有妖魔橫行,邪魂亂哭,心中驚悚不已。

衆人全靠黑白無常保護,這才過了背陰山。

到達峰頂,眼前豁然而開。放眼一看,見山的另一邊,燈火通明,一個個小四合院,似是衙門,裡面悲聲振耳,嚇得人心驚肉跳。雲鴻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般嚇人?”

轉輪王道:“此乃背陰山,山後是‘一十八層地獄’。”

雲鴻撓了撓頭,不解道:“地獄不是佛門的地盤嗎?怎麼道門也有?”

轉輪王搖頭道:“此地獄非彼地獄。道門的十八層地獄,負責審判惡鬼,施行刑法,鬼魂消除惡業後,可繼續發往黃泉路,輪迴轉世。而佛門中的十八層地獄,又稱阿鼻地獄,墜入其中,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永不超生。可以說,道門的地獄是衙門,佛門的則是死牢。”

雲鴻恍然大悟,擡頭去看。

那十八層地獄,吊筋挖骨,剝皮拔舌,各式花樣,每個都比人間刑法重上百倍。

赤煊皇帝怕極,見到此金,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後的下場,渾身顫抖。

轉輪王見他如此,將寶幡祭起,帶其匆匆離去。

再行片刻,陰山已在身後,眼見是一條血路。

地面凹凸不平,兩邊奔流浩浩之水,波浪翻滾,寒氣徹骨。此乃黃泉,正中間的狹窄小路,便是轉世前的最後一程——黃泉路。血紅的彼岸花傲然開放,將天地染成一片血色。遠遠望去,整條路似乎是血液鋪成的地毯。彼岸花的花香具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花香入鼻,沁人心扉。

走上此地,頓有傷感縈懷,催人淚下。

雲鴻眼前溼潤,兩世的記憶交疊在一起,幻成一汪水波……

他看到前世,靜萱安靜的躺在自己的懷中,對自己許下那句:若有來世。他還看到自己臨死前,痛飲仙人醉,一切的傷感、不滿、憤恨,化作寥寥清風,歸於天地。今生,他更是看到無數人物,慈祥的母親、俏麗的靜萱、冰冷的幽蘭,還有死去的玥姑娘,司空浩然……

風雲變幻無窮盡,人生百態有始終。

“大限既終兮,有離有合,人生無良兮,生死情移。”雖然有時,他也學莊周一般鼓盆而歌,但他知道,豁朗曠達不是他的天性。人世美好,憶念千萬,走到這裡,便是頭了。

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於此同時,皇帝、王巍紛紛被心中憶念所感,老淚縱橫,甚至放聲大哭。唯有幽若獨自一人,走在荒涼的小道上,只聲不吭。不知是沒有前塵,還是那些往事,不足以令她感動。

片刻後,彼岸花愈漸稀疏,道路已盡,衆人驟然清醒。

黃泉之水奔如匹練,雙雙匯入忘川河。

清風颯爽,一塊玉石伸出淺水三尺,幽幽放光,上面刻着三個大字:三生石。

相傳,這塊石頭是萬年前,女媧補天時所留。因靈力通天,故而被女媧放置在此,聯結諸天萬物的姻緣。所謂三生,指的是前世、今生、來世。輪迴路上,尋常鬼魂路過此地,都可望一望此石,上面會顯示出前世、今生與你最有姻緣的人,甚至,可以預測來世的姻緣。

雲鴻苦笑一聲,前世,他只愛過靜萱,那石上之人必是她無疑。

心中這麼想,已走上前去。

幽暗的光華照在他的身上,如霜,如雪,靜謐,安詳。

前世今生,是誰與他情牽緣深?

他如癡如醉。望向石頭的瞬間,怔了一下,想到靜萱還流落異界,不由心痛。又害怕如果看到的人不是她,自己該有多麼愧疚。但隨即,他還是深深得看了下去。剎那間,風聲忽止,時間停滯。雲鴻屏住呼吸,面露驚容!對三生石上顯示的信息,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急忙回頭,石上畫面一閃即逝,其他人都沒看清楚。

王巍問道:“乖孫,你看到了誰?”

雲鴻苦苦一笑,想到方纔看到的畫面,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撒謊道:“那個……沒什麼,那人我不認識,可能我今生今世,還沒遇到命中註定的姑娘吧。外公,你也去看看吧。”

皇帝迫不及待,他有三千佳麗,他很想知道,和自己最有緣分的那個人是誰。

幽若靜立原地,溫婉的梳理垂肩的小辮,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雲鴻問道:“公主,你去不看看你的白馬王子嗎?”

幽若不答反問:“你看到了什麼?”

想到方纔看到的東西,雲鴻的眼中有些迷惘。不過,看着眼前俏麗嬌媚的女子,心情便好了起來:“沒什麼,那個女子我不認識。前世之事,誰還記得,今生之情,誰能道明?”

話音剛落,王巍與皇帝相繼走來。

見他們面帶微笑,目光憧憬,想來已經見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我們走吧。”幽若冷冷道。

皇帝一愣,攔在她身前,問道:“我的寶貝女兒,你怎麼不去看看?朕還等着接我的好女婿呢!”聽父親這麼說,幽若頗爲無奈。被迫走到三生石前,朝上面瞥了一眼。畫面流轉,那是一個俊俏的小夥,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溫文爾雅,是個書生。幽若面無神色,似乎早就料到。然而,畫面一轉,霎時電閃雷鳴,仙雲舞動,一個身着道衣的仙人,飛懸雲頭!

那眼神俾睨天下,那氣質傲視羣雄,在他的眼中,萬物皆是螻蟻!

孤高、清肅、寂寞……

一種清冷的意境涌上心頭,歲月流轉,時空縱橫,彷彿跨越了千萬年而來,在那亙古的長空中,留下永恆的印記。幽若心中一震,急忙擡頭,畫面消失不見。她知道,第一個畫面中,那個書生是她前世今生的姻緣者。而後面出現的那位上仙,便是她來世的姻緣之人。

可是,他爲何如此孤高,又爲何這般寂寞?

緩緩轉身,臉色有些發白,目光下垂,充滿着驚慌和迷茫。

陰風撲面,她清醒過來,深深呼吸,有些不安。雲鴻將她的變化看在眼中,心裡有些擔憂。這是雲鴻第一次,見到幽若公主也有慌亂的時候。皇帝走了過來,問她看到什麼,她苦澀一笑,說是一個書生。再三追問,沒有結果,只好作罷。轉輪王轉身,催促衆人上路。

過了三生石,沿着河畔走,不過多時,河面忽然大浪滔天。

放眼望去,水洶浪惡,帶着雷霆之威。

那河長三裡,往來並無船渡,只有三座大橋橫跨其上。

其中一條金橋,橋高百尺,金碧輝煌。惡水雖洶,卻不能涌上橋樑,橋上面走着幾個人,都是忠孝賢良、光明正大之人。隔着不遠,一座石橋與之並列。橋高五丈,河中水浪奔騰,不斷有水花打上橋頭,上面行走之人,都是些碌碌無爲、善惡平庸之人。而在石橋的對面,還有一座木橋。建木橋的木頭大多腐爛,血浪濤濤,寒風滾滾,一個大浪,幾乎將其淹沒!

那上面走的人,多是些淫夫**,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

轉輪王執幡上前,朝着三座橋前的鬼差喊道:“金橋使者,速來迎接!”

喝令傳出,眨眼便有幾個小鬼騰雲而至。

見是轉輪王,紛紛作揖行禮。轉輪王帶着衆人,跟在接引小鬼的後面,從金橋上走過。下橋之後,見到一個老婆婆,滿臉皺紋,彎腰駝背,在橋下施捨茶湯,衆人向她一番招呼。

轉輪王說道:“這是此行的最後一段路。剛剛走過的是奈何橋,這位是孟婆,此湯叫孟婆湯,喝了之後,一生的記憶被抹除。你們受道祖法喻,可以不飲湯藥,直接返回人間。”

衆人在此地逗留片刻,轉輪王便催促他們上路。

再走片刻,煙雲繚繞,一股巨大的靈力奔瀉而出。

道路忽而中斷,眼前,一個巨大的漩渦映入眼簾。漩渦分爲六塊,上面散出點點流光,分別形成:天道、人間道、阿修羅道、餓鬼道、草木畜生道、地獄道。中央黑洞發出巨大的引力,附近時空支離破碎。所有人到達這裡,都不由自主地前移,似要被吸入那個黑洞。

被不可抗拒的天威所懾,雲鴻失聲喊道:“六道輪迴!”

輪轉王說道:“六道輪迴,乃是盤古世界的極陰面。所有生靈入得其中,都會從陰至陽。而人有善惡,道有好壞。行善的,得道昇仙,當入天道;盡忠的,超生富貴,當入修羅道。盡孝的,再生人福,當入人間道。那些使惡的,罪孽難消,當入惡鬼、地獄、畜生三道。”

等轉輪王說完,衆人已被吸入輪迴道口。

皇帝、王巍兩人,生前乃凡人之軀,毫無道行,無法抵抗輪迴隧道的引力,最先落入黑洞,返回陽間,眨眼已消失不見。幽若本想等等雲鴻,但見他還在問什麼,便獨自入了隧道。

衆人已去,轉輪王說道:“上仙一路好走,本王告退。”

“且慢。”雲鴻叫住了他。

轉輪王問道:“上仙還有何事?”

“我想問,那塊三生石到底準不準?不是說只能看到‘前世、今生、來世’的三世姻緣嗎?可如果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都不是人,或是一朵小花,或是一顆桃樹,又或是一隻飛鳥,這正常嗎?”雖然雲鴻不太相信,但在離開前,還是想問個明白。

轉輪王笑了笑,沒有解釋,反而發力將其推入隧道。

雲鴻驚叫一聲,耳畔傳來一道聲音:“一切姻緣天註定,九世輪迴隱天命。”

至此,雲鴻脫了陰司,徑回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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