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君子之誓

猰貐雖敗下陣來,卻將整個戰場的氣氛推向高/潮。

祭壇上,陰風怒號,濁浪排空,紫黑色的邪氣如同冥界蝴蝶,凝成實質,四處飄散。無數怨靈、荒魂、邪氣不斷注入金身塑像,本來散發金屬光澤的塑像,此刻竟被邪氣染成一片墨黑。那颯爽俊冷的面容,此刻,已猙獰如鬼,遠遠看去,彷彿來自阿修羅煉獄的魔神。

“玥姑娘,你再不收手,別怪我不客氣!!”

雲鴻御使蛟龍,在凜冽如刀的邪風中穿梭,寸步難行,看樣子有些吃力。不過,若透過邪風朝裡看去,那正在施法的玥姑娘,好似更加吃力。因爲被邪氣侵染,不僅頭髮盡數變白,就連那美麗的面容也變成雞皮鶴髮,醜陋無比。唯有那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如同兩顆璀璨的寶石,嵌在她那殘破的臉上。從那雙眼眸中,可以看出,對於此事,她的信念生死不移。

見雲鴻闖了進來,瞳孔一縮,手上更爲邁力的施法。

於此同時,口中咆哮一聲:“不——!不要阻止我!!來人,給我殺死他!!”

本以爲是困獸之鬥,沒想到話音剛落,空中便降下一道邪光。

雲鴻被邪風擊中,縱然有正氣護體,也依然感覺元神生疼,彷彿要被吹散,不經意間,連退三步。而身後跟着的周將軍,雖已臻至養氣境,但如今面對的邪氣,超脫了世俗範疇,已不是武道境能衡量的。沒有正氣護體,更不敵邪風,直接被吹得頭暈目眩,應聲倒地。

雲鴻撿起周將軍的神刀,將庚金銳氣與浩然正氣結合,才勉強擋住邪風。

不過,朝邪風裡定睛一看,卻讓雲鴻大吃一驚。

“木兄,怎麼是你——!!”

原來那從天而降的邪光,不是別人,正是魔化後的木子涵。只是此刻,他兩眼血紅,面色鐵青,渾身邪氣瀰漫,顯然已被邪氣靈機侵佔了身子。

“木子涵本是刑部供奉,他處心積慮打入我河神幫,這件事,本姑娘早就知道。那**他服下凝香丸,本就是將計就計,若朝廷禁軍來了,便用他反戈一擊。可沒想到,本姑娘竟無意中讀取了他被暮雲陣攝取的魂魄,又無意中,發現了你的存在!”話語間,玥姑娘忽然冷笑一聲,聲音尖銳,又如鬼聲,朝雲鴻譏笑道:“今日,本姑娘就要看你們兄弟相殘!”

“魔女,你卑鄙!!”雲鴻怒喝一聲。

“卑鄙?哈哈。”

玥姑娘一陣譏笑,反質問道:“你用元神潛入我河神幫,偷聽我幫中機密,這種做法難道不卑鄙?你敢說你是光明正大?本姑娘告訴你,卑鄙!我還做了更卑鄙的事。那日,你擊退了他體內的邪機,讓那個女孩逃走了。本姑娘得知後,不僅修復了他本身的元神,還將這元神封印保護起來,現在,就儲存在髓海中。你們自相殘殺,你那兄弟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他無法控制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你殺死他,或者,他殺死你!”

雲鴻惱羞成怒:“魔女,有本事的,堂堂正正與我一戰!”

聽了這話,那玥姑娘更是嘲諷不斷:“你都說我是魔女了,爲何還要堂堂正正?”

“你——!!”雲鴻握緊手心神兵,咬牙切齒。

“啊哈哈哈!!”玥姑娘仰天長笑,目光一冷,道:“木子涵,去殺了你的兄弟!”

邪風中,木子涵身子一顫,嘴裡吐出一口腥氣,整個人活動開來。似乎是接到上級殺戮的指令,那兩隻圓睜的血眼,陡然爆射精光。遠處的雲鴻,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根本來不及閃躲,便有一人影欺身而至,只能舉刀去擋。清脆的金屬鳴音中,雲鴻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肉身與蛟龍堅硬的鱗甲碰撞,這一刻,只覺五臟六腑一陣撼動,喉嚨涌出一陣甘甜。

“吼吼吼——!!”木子涵發出喪心病狂的吼聲。

此刻的木子涵,經過邪氣靈機的侵染,肉體實力,已達到養氣境大成。方纔那一拳,正是他的拿手絕技,《觜宿拳經》中的身法——躍淵。只是在這等武道境上發出,速度之快,如光如電,肉眼已經分不清了。難怪雲鴻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一拳打飛出去。

“木兄,你!!”雲鴻口吐鮮血,這一拳,足矣令他重傷。

面對雲鴻的隻言片語,木子涵恍若不聞。奮起全力,再次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整個人化作一顆流星,朝雲鴻所在的方位砸去。這時的雲鴻,好似暴風雨中一顆搖擺的小草,在風雨的侵襲下,竟顯得那般可憐,那般無力。實力的差距,讓雲鴻根本沒有能力還手。這一刻,雲鴻要想活命,就必須控制蛟龍與之搏鬥,但云鴻也知道,若是動手,對方將性命不保。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要殺死木兄嗎?”雲鴻心中萬分焦急,恐懼交加。

便在這時,頭頂一顆流星破開漫天雨絲,頂着妖氣邪風,猶如天外隕石,勢如破竹,朝雲鴻的肉體徑直轟來。雲鴻精神一震,法決將起,蛟龍側身一躍,那威力巨大的拳勁,猛地砸在蛟龍的金色鱗片上,這一刻,龍鱗竟發出了玻璃破碎的聲音。這一拳下,即便是蛟龍那龐大的身軀,也彷彿斷線的風箏,飛出去數丈,轉眼掉落一旁,將漢白玉的地磚摔裂。

而蛟龍身上的那片金鱗,竟被木子涵一拳砸碎。

雖然這一拳打在蛟龍身上,但因雲鴻的神念寄託其中,在中拳的那一刻,元神也跟着猛烈顫動。頓時,只感覺魂魄失去了肉身的支持,那個瞬間,臉色蒼白如紙,讓人心驚不已。

“木兄……”雲鴻的肉身,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

“看着你們兄弟自相殘殺,果然是人生一大樂趣!”遠處,玥姑娘雖在作法,卻一直關注着這邊的戰況,見雲鴻只捱打,不還手,在狂風驟雨中,發出一聲聲令人膽寒的笑聲。

雲鴻怒道:“魔女,你喪盡天良,你也會有這一天的!”

“我也會有?”玥姑娘冷哼一聲,厲喝道:“就算有,你也看不到了!”

木子涵一拳打翻蛟龍,戰意更盛。這一刻,身上的魔力,似乎提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對於鮮血的渴望,促使他快速凝聚戰意,再次朝雲鴻劈頭打來。這一拳,比起方纔所出的兩拳,力量強了不知道多少倍。恍惚間,只感覺浩蕩長空中,邪氣沖天,無盡的黑色充斥了世界,這一拳,似乎能將天打翻,能將地擊裂,即便是風雨雷電,也無法阻止他!

只聞“嗞嗞”風聲,那是在絕對力量面前,拳風劃破空氣的聲音。

雲鴻長嘆一聲,神念一動,身後蛟龍撲上。

一聲驚天龍吟,瞬間掩蓋了空氣的爆裂聲。面對眼前那一團紫紅色的飛火流星,蛟龍騰身而起,擋在肉身前面,一股炙熱的火流脫口而出,與木子涵正面相撞。就這樣,無邊的邪氣與炙熱的火流猛烈撞在一起,剎那間,爆發出耀眼的閃光,璀璨的氣浪衝擊着天地乾坤,片刻之後,才聽到那一聲隕石撞地般的驚天雷動,聲音之大,甚至波及到了遠方的幽京。

不過,誰也不知道,在兩者撞擊的前一刻,雲鴻的元神脫體而出。

在炙熱的火流接觸木子涵的肉身前,雲鴻的元神,已經闖入了木子涵的髓海。

眼前,是一片奇異的世界。

黑白相交,到處都瀰漫着混沌的氣息,白色是髓海本身的顏色,而那些黑色,則是邪氣靈機侵佔髓海的證明。雲鴻身散浩然正氣,乘風而來,帶着天地間至剛至正之息,恍如一柄絕世神劍,一路闖蕩,凌厲至極。浩然正氣的光輝四射,毫不留情,將那些邪氣靈機斬殺殆盡,最終變成一道漆黑的暗影。將其驅趕到髓海中央時,見到木子涵被囚禁的本體魂魄。

受到浩然正氣的滋潤,木子涵的本體魂魄掙脫開封印,一把抓住那逃亡的邪影。

“雲兄。”木子涵的魂魄已經很弱,一拍即散。

“木兄。”面對這虛無的魂魄,雲鴻竟不知道說什麼。

“你一定要把我和它一起毀滅,要不然,它會再次控制我的肉身!”木子涵有氣無力的說着,看樣子,已經接近消散的邊緣:“記得在我臨死之前,你曾對我承諾過,若是我死後爲魔,就不能手下留情!”說到這裡,木子涵頓了一下,嚴肅道:“雲兄,殺——!!”

“殺……”雲鴻唸叨着這個字。

“木兄,爲什麼不聯手阻止魔女?我可以幫你消滅體內的邪機!”

木子涵微微一笑,終是搖了搖頭:“沒用的,我的魂魄已經和邪機融爲一體,我的肉身也被邪氣侵蝕,我渾身從裡到外,到處都是邪氣,是不可能除盡的。除非你殺了我,邪機才能被徹底毀滅!而且,你不能爲我浪費時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你要阻止這場浩劫!”

雲鴻搖了搖頭,目光呆滯,此刻,竟無言以對。

“雲兄,我們雖一見如故,但是,再好的朋友也終有一別,殺我!”

“浩瀚天地,正氣長存,阻止魔女,殺——!”

“殺……!”

雲鴻精神一顫,口中再次唸叨着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字眼。

終於,他點了點頭,一咬牙,手心正氣催發。萬道金光閃耀,從木子涵的頭頂灌入。這一擊,匯聚了雲鴻所有的恨與殤。剎那間,靈力飛散,氣浪升騰,木子涵的元神夾雜着他體內的邪氣靈體,被浩然正氣炸成粉碎,逐漸化成漫天的黑色蝴蝶,翩翩飛舞,散於天地。

也在同一時刻,木子涵的肉身,在蛟龍噴吐的烈焰中,化作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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