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羽這一做法,顯得很是無聊,也有那麼一點趁人之危的無恥,很不符合他一個步虛境上階修行者的身份。
但是沒辦法,誰叫他現在很無聊呢,只有做一些無聊的事情,以得趣。再者,在別人眼裡,此舉或許有點無恥,但他自己卻沒有覺得哪裡無恥了。
他嘴上說着要使出十種高深法術,隨後卻沒有了動作。
這倒不是他忽地覺得這很無聊,亦或者知道羞恥了,纔不再威嚇一個重傷未愈的老者,而是因爲他從這件小事中,忽有所悟,纔不想再“無聊”下去,走到了一邊暗自思忖。
儒家首位亞聖仲子,在《聖論》中,他對自己的生平是這樣描述的:“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前面的這些話也就罷了,僅僅只是說他在哪個年歲了悟了什麼而已,但最後一句,無疑是十分有份量的一句話。
這一句有分量的話,沒有說什麼天地道理,與《聖論》中其他的話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分量。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這句話中所隱藏的意思,一個簡簡單單的陳述,那就是仲子亞聖,是在七十歲成就亞聖果位的!
因爲從那句話中可以明白的看出來,仲子亞聖七十歲的時候,他隨意的一言一行,都合符他所走的天道。
那這個“不逾矩”的矩,它是三千天道中的一道,也或許是很多道,根本上卻是儒家道理。
但這個儒家道理是誰定的呢?核心精髓無疑是儒家首位亞聖定的,也就是這位仲子亞聖。
再來說知恥,這個知恥是儒家道理中的一點,同樣也是仲子亞聖定下的。
現在鍾羽欺負老人,而且還是個重傷未愈的老人,這一行徑在儒家看來,無疑是很無恥的。
除了衆神山之外,中原神州、妖神殿和東海諸島,儒家道理是影響最爲深遠的一種道理,所以當鍾羽做出這一件事來的時候,其他人都覺得很無恥。
但鍾羽卻不覺得無恥,爲什麼?因爲他是有資格成爲亞聖的人!
成爲亞聖的人,最後無一不是走出了屬於自己的一條道。即便仲子亞聖的那麼多徒子徒孫,他們修習儒家道理,但最後成道亞聖的,沒有一個所走的路和仲子亞聖相同,至少有很大的不同,可以說是另一條道。
只是因爲他們所走的道中,還有儒家道理的精髓,又是因儒家道理而悟,所以才被歸爲儒家亞聖。
現在的鐘羽也是有資格成道亞聖的,他自然也須得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
所以他不會依照着仲子亞聖定下的道理規矩來走,更不會走魔欲之道,但他受魔欲之道和儒家道理卻又最深,現在的道心就是建立在這兩種道理之上的。
佛門和道家道理對他也有所影響,卻顯得太少太少,大可忽略不計。
所以他再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理時,也會像那些被歸爲儒家亞聖的亞聖一般,自己的道理中會有一些儒家道理和魔欲之道,但最多的還是自己悟出來的屬於自己的道理。
而仲子亞聖所定下的,像鍾羽剛纔的那種行徑是無恥的這一道理規矩,無疑不在鍾羽所吸收的儒家道理中間。當然了,這並不是說鍾羽不尊老愛幼,且認爲欺負老人是順理成章的行徑,而是有一定的選擇來尊老愛幼。
隱隱約約,鍾羽已經想到,魔欲之道中,自己認爲合理的地方,以及儒家道理中,自己認爲合理的地方,兩者糾纏融匯,再相互排除相異之處,並且添加上更多自己悟出來的道理,這就將是自己將來所要走的道,成道亞聖的道!
從一件小事中見微知著,悟到這些東西,讓鍾羽疲憊已極,卻很興奮,因爲他現在雖然依舊搞不清楚自己的道,到底是什麼道,但至少和以前不同了,知道該往哪裡走,該怎麼往前走了。
現在他的心神疲乏,猶如一下子被抽空了全部精力一般,難受之極,強撐着走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定,閉目休憩。
如果不是因爲現在是一種精神上的疲倦,如此難受的鐘羽,早便呼喊開來,讓那滄源散修再一次欺瞞天機,爲自己施展一下萬物刷了。
而在鍾羽見微知著之下,開始思忖自己的道之際,那邊廂辰靖和乾拾便已鬥起法來了。
說來,方纔鍾羽的思忖考量,也算是一種頓悟,故而那種思忖是一種井噴式的,特別這還是念頭的運轉,簡直如電閃一般便結束了,所以當他走到椅子上坐下休憩時,辰靖和乾拾的鬥法,也是纔開始沒多久。
那一番思忖,他僅僅只是明白了該怎麼往前走而已,對於道心境界並沒有什麼助益,但帶來的心神疲憊卻致使他無法去觀看辰靖和乾拾的比鬥,也就無法對修爲進境有所助益。
這讓他很不爽,禁不住在心中埋怨起上天來,爲何讓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了悟,往後拖延一會,等看了辰靖大哥和那乾拾老匹夫的比鬥再頓悟,既能增益修爲,又能看清楚日後道路,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若是給旁觀的其他修行者知道他現在的心思,說不定冒着天譴的威脅,也要一起聯手殺了他,才解心頭之氣。
真個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飽漢不知餓漢子飢!
“砰”
就在鍾羽腹誹埋怨上天不給自己兩全其美的當兒,一聲大響忽地傳來,顯然是有人輸了。
他可是正在做腹誹上天這等逆天之舉,萬一竟是因此惹惱了上天,使得辰靖敗給了那乾拾,他現在又心神疲乏,即便內息充盈,也能施展出來法術,卻絕對連重傷未愈的乾利都打不過,豈非是要嗚呼哀哉了?
想到這麼一種可能,可把他給驚壞了,當即強忍着疲乏趕忙睜開了眼睛,看向辰靖和乾拾的那座鬥法臺。
待等到艱難的看到鬥法臺上辰靖和乾拾依舊打的發熱,才放下心來,瞥眼間就看到,肩山功下的鬥法臺上,現在僅僅只剩下了紅蓮一人。
其實在他費力睜開眼的當兒,就已經想到了,那一聲大響,絕對是隱忍的紅蓮,將盲目自大的瘦削散修擊下臺的聲音。
但他在那一聲響傳來的時候,所做之事,實在是太不能讓上天高興了,所以即便猜測到發出大響的究竟,難免還不放心的往辰靖和乾拾那裡看上一眼。
畢竟現在看清了自己的前路,這是一個很讓他高興的事情,他可不想因爲自己一時糊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腹誹上天,而致使辰靖氣運萎靡,被乾拾老匹夫打敗,使得自己要面臨乾利的羞辱。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他可能就要見識一下,樂極生悲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鍾羽現在即便內息乃是巔峰狀態,但是那種疲憊到骨子裡的感覺,在場的有很多人都能感覺到,甚至那乾利差一點按耐不住趁他病要他命,上前動手。
幸虧鍾羽方纔戲弄了一下他,以致他因爲懷疑這是鍾羽的又一種戲耍自己的花樣,猜疑着沒有動手。
要不然,辰靖和乾拾也不用再打下去了,正主都被抓着了。
也正是因爲鍾羽那一種遮掩不住的疲乏感覺,使得那滄源散修竟是疑惑了,還以爲是自己的萬物刷在他身上不管用,反正他現在是在欺瞞天機,對他沒什麼影響,便忍不住在刷了一下那瘦削散修和紅蓮之後,又刷了一下鍾羽。
結果可想而知,是真的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