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天。”釋空還是嘆息搖頭，“看到你全身傷疤時就知道你絕非常人，或許在某處曾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爲師卻因一時貪心，將你引入聖道之路，你沒怪爲師吧。”
“怎麼可能！”
周逸連忙跪下，暗罵自己淨會給人找麻煩。
往後兩人靜坐無言，周逸面色不斷掙扎，眼神也非常複雜。
“師傅。”
“恩。”
“弟子想出寺兩年，尋找失去的記憶。”
“終於來了嗎？”
釋空沒有一絲意外，只是有些惋惜之色，“不過也是最好的選擇，沒入世，如何入道？尋找關於你的一切吧，世俗中，聖道，武道，邪道並存，或許在你能爲自己解惑後，便有了自己的道，那時...哎，爲師多希望你能入聖道...”
“師傅放心，弟子出寺只爲解惑，師傅所言，有迷惘如何入道？不論過去如何，弟子只想給當初一個交代，也算是爲那時的自己一點補償。過去已然過去，它結束了。”
周逸神色堅定，好似聖道之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
“你要踏入己道，爲師又有什麼資格阻攔。”
釋空搖頭站起，長長吐出一口氣便輕輕笑道，“或許你還不知道西天寺有第五僧。”
“恩？”
“名爲苦行僧，跟聖僧武僧邪僧魔僧都不同，他們是世俗之僧，走入世俗尋找答案，便是苦行僧。釋然師叔，就曾是苦行僧。”
“他？那他找到答案了嗎？”
周逸想起現在還用四羅漢陣壓着他呢，頓時嘴角有些抽搐。
“恩，是西天寺苦行僧從未有過的答案。”
“是何？”
“他說天地間有一物，比禪，比武，比聖道，比造化之力，比萬象之力更加重要。名爲情感。”
耳邊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空間一陣恍惚，一個看不清臉的老僧踩雲而來，降落在房間之內，他頭部佛光無限閃耀，只是剎那間周逸感覺這個老僧跟大殿中的祖佛雕像毫無兩樣！
“拜見掌座。”
釋空連忙站起，想要跪拜之時卻又被一股力量扶起。周逸儘可能瞪大眼睛想看清這個西天寺最接近祖佛之人，但還是看不清楚長相。
“準備苦行之路了嗎？”
“掌座...”周逸五體投地，“弟子受寵若驚。”
“苦行解惑，自當相送，何來受寵。”掌座之手貼在周逸頭部，頓時識海如同汪洋般寬曠，“螻蟻如何？凡人如何？武者如何？尊者如何？皇者如何？造化大聖如何？通天大聖如何？執掌者又如何？願苦行探知真理爲己解惑，而後造化世人，那你即使是凡人，也是聖人。”
“釋天，你可知魔僧獄由何而來？”
“弟子不知。”
“苦行而來。”掌座收回手臂，影子暗淡，像是很快就會消失，“苦行之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若你在這一念之差入魔，那西天寺會將你抓回，以防爲禍世間。這便是魔僧獄。”
“弟子謹記。”
看着掌座光影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天地之間，周逸心中暗自發誓，絕對不會變成魔僧。
“隨我來。”
掌座離開後，釋空帶着周逸穿過西院，穿過石階小路，穿過朗誦經文和敲鐘聲，這個他呆了整整兩年的地方。
一直到西天寺正殿，前方就有一條不知通往哪裡的大路，路上人來人往，有些路人看到裡面的他們後還笑着點頭。世俗與聖道之隔，僅僅就只有這個棗紅色的大門而已。
“釋天。”
“師傅。”
兩人站在香爐旁邊，再走兩步路，便是一個下去的高層臺階，通往紅塵。
“這些拿着。”
釋空瞅了瞅旁邊，掏出一個錢袋塞到周逸手中。
“師傅，出家人又...”
“孩子，你入世解惑，是所有道之中最苦之路，要不然掌座也不會相送。錢財是身外之物，但確是世俗中必不可少的東西，並非所有地方都如同這兒對僧人一樣和善，也並非什麼時候都能化到齋飯。”
“這本是你賣掉的那些天材地寶，一部分救濟窮苦之人，一部分爲師給你存起來了，那時就料到你會有這麼一天。”
釋空說着握住周逸的手，老僧人的雙目甚至都有些泛紅。
“師傅。”
周逸非常感動，他能感覺到釋空對自己的濃濃關心，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在這刻體會的淋漓盡致。
“你武道天賦非凡，而且實力不差，世俗階位已經到了尊位三重，可能你還不知道，這兩年時間你一直在聖道之路前行，武道確是一點都沒拉下，該說哪個天賦強一點呢。”
“師傅。我不知道聖道和武道哪個天賦更強一些，但我知道，我師父走的聖道，那我也絕對會是聖道。”
“好孩子。”
釋空眼眶溼潤，“外出小心，你實力強大，但切記不可恃強凌弱。”
“弟子謹記。”
“爲師曾經追捕過魔僧，他們看起來非常悽慘，雙目血紅，完全失去了所有理智。武道，邪道，無論你終成哪道，爲師都不會怪罪，只希望你不要一念之差跌入魔道...爲師實在不願追捕你...”
“好了，下去吧。”
釋空轉過身，不讓周逸看到他流淚的樣子。兩年前周逸失憶，跟個小孩一樣不懂世事，一點一滴都是他教會的，他所注入的情感和關心掛念，比前幾十年的任何弟子都要多。
“師傅保重。”
周逸擦開眼淚，轉過身走到門口，深深吸入一口世俗之氣，忽然間，如釋重負。
將釋空贈與他的黑色披風猛然甩在肩膀上，臉龐之上露出些許笑意，而後大步流星，熟悉的感覺傳來，瀟灑出行！
“放心不下嗎？”
臺階上釋空看着周逸的身影遠去，唏噓不已，旁側也多了一個老僧人，是聖僧殿的釋慧方丈。
“方丈，這麼做到底是好是壞。苦行解惑，成爲魔僧的在八成以上，一丁點世俗之心都不可有，否則...他還要去尋找記憶，肯定不可能做到那麼澄澈..."
“釋空，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若一直在西天寺迷惘，遲早入魔。倒不如讓他看清這大千世界，那時入聖，明白爲何入聖，入魔，也明白爲何入魔。苦行解惑，便是探知真理，所有的被追回來的魔僧都曾有言，死而無憾。”
“可他...還是個孩子...哪有這麼小就走上了苦行之路。”
“哎...誰讓他這麼早就覺醒了佛之心呢？一個沒有閱歷的孩子，不可能領悟的。回吧。”
禪杖蹲地，清脆的撞擊着石階板，兩個金絲紅布袈裟包裹下的身影，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