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應該是從懂事起,周逸心頭就一直有些陰霾,但這種情緒又不知從何說起,總歸夜深人靜時會去思考,這個世界的真假性。
說他是假的,周圍人物卻又那麼真實,關係那麼複雜,大陸那麼遼闊,又怎麼能虛擬出來。但說其是真的,卻總感覺除了這七個人以外,其餘的都很陌生,有時候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精通醫術。直到把一個瀕臨死亡的人治療好,才知道確實懂醫術。
可每次治療過程,以及藥物配選,事後卻忘得一乾二淨。彷彿這個醫術是沒有由來的,說有就有了。
當然,最近還有一件事情讓他很是煩惱。
家中給他定了一份婚約,來自南紹城一個大商家金家,女孩算是一個千金小姐,名叫金巧巧。
他跟這個金巧巧還見了幾面,模樣姣好膚白貌美,渾身上下都是有一股病態,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
而且她或許是喜歡周逸,或許是被他的醫術折服,在這個女孩深閨不出的年代,竟時不時的前來尋找周逸,並幫助他打理藥鋪。
直到有一天,炎立牽着一個少女找到幾人,說我要成親了。
日子一下如同潮水翻滾一般急速,不多久時,就看到炎立幸福的穿着紅袍,在鞭炮聲和喇叭聲中迎娶女孩。
又是沒過多久,陸少明黃克也相繼成親,冥霜沐冉冉各自嫁人。
讓他感覺熟悉的幾人裡,只剩下了唐柔仙兒。
黃克大婚當晚,他喝的酩酊大醉,夜間唐柔照顧他,昏昏沉沉中感覺兩個火熱的身體貼在一起。
第二日,唐柔不見了蹤影,多年以後才知道,她去了大漠北城。
再往後格局曖昧了起來,金巧巧跟他的走動愈發親密也愈發頻繁,有時候甚至在仙兒憤憤的眼神中羞赧的牽着周逸的手。
過了兩年,炎立抱着一個小嬰兒滿臉笑容的出現在他面前,說,這是我兒子,叫炎武,希望他能走至武道巔峰。
後在藥鋪每天都那麼多人的日子裡,其餘幾人的孩子相繼出生。
終於,周逸也成親了。跟金巧巧。
他曾經試想過去仙兒家裡提親,但又不知爲何止住步伐,可能是覺得兩人太熟了。
婚禮那天夜晚,揭起金巧巧的紅蓋頭,看到女子羞澀模樣差點就沒哭出來,此後,仙兒也不見蹤影,聽黃克說她一氣之下也去了大漠尋找唐柔。
成親之後的日子又快了起來,他跟金巧巧兩人一起搭理藥鋪,也是不用多久,孩子出世。取名周平,希望他以後平平安安。
待一切穩定下來,或許是因爲不愁吃穿,時間如瀑布一樣墜落,周平長大,他各種託關係將孩子送到武者學院,期待他有所作爲。
周平第一次外出歸來時,已是少年天才,他三十歲。第二次,已經名動一方,他四十歲。
第三次,聽聞在什麼地方開宗立業,並將他跟相守的妻子接走,他五十歲。
年齡讓他開始腰痠背疼,也讓頭髮花白,皺紋滿臉,金巧巧也風華不在,從那個貌美少女轉瞬變成老太婆。他六十歲。
眼睛逐漸花了,看不清事物,周平的宗門也逐漸初現鋒芒,聽說還在某個地方跟誰打了一場仗,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周平自己也遍體鱗傷,那段時間重拾醫術,硬是把他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
現在昏花的老眼偶爾看到周平走路一瘸一拐,也是有些沒由來的心酸,或許當初他不讓親愛的孩子走這一條道路,也不會落成這般模樣。
不過還好,一家人整體還算健康。在他老爹去世之時,孫子們也相繼出世。
宗門後山,經常會看到他跟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子玩耍,他們口中不斷的喊着爺爺爺爺。
七十歲,頤享天年,孫子也都長大。
這一年跟幾個老夥伴重歸南紹城,他們很蒼老了,或許是年輕時候受的磨難太多,以至於現在看起來油盡燈枯。
南紹城最大酒樓,同樣的地方,他們年輕相識時再此處喝的酩酊大醉,但不同的是都老了。老到想不起那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柔和仙兒這兩個老太婆依舊沒來,自打周逸成親後就不見蹤跡,已經過了將近五十年。
冥霜和沐冉冉邁着碎步,周逸黃克陸少明炎立佝僂着身子。
儘管不想承認,但真的老了。
幾人圍在一個桌前,各自都有些畏畏縮縮,廢了好大的勁才爬在桌沿上。
氣氛剛開始還挺活躍,大家都說着孩子的事,孫子的事,但說着說着就沉寂了下來,相視無言。
世俗磨礪,各自也都閱人無數,顫顫巍巍的舉着酒杯,酒宴參加無數,卻在此刻想不出半點話語。
周逸先乾爲敬,幾人跟隨,又各自坐下。
“呵...”
不知是誰在此刻笑了出來,周逸跟着笑,黃克跟着笑,最終大家都笑了出來,外帶酒勁,笑的都有些糊塗。
“周逸哥,我叫了你一輩子哥,是很佩服你。但有件事情你做的太過分了。”
衆人都有些迷糊之時,陸少明伏在桌上恍恍惚惚的開口。
“仙兒姐唐柔公主風華正茂,那時不知道把南紹城多少青年才俊迷的團團轉,你怎麼就一點都不動心呢。現在到好,即便豔冠天下,也終成紅粉骷髏...”
周逸迷醉的意識一下就清醒了起來,他生命中出現過三個女人。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仙兒,青澀懵懂時爲他傾心的唐柔,但最終還是娶了金巧巧,世事啊,就是這麼說不準。
跟仙兒要好時,他們還年少輕狂,只想外出闖蕩。唐柔出現時,他正繼承了藥鋪,準備幹一番大事業。
但金巧巧的出現太巧了,巧的在他剛好想要穩定之時,所以,妻子就成了她。
周逸再一次醉了,回想起這幾十年,老淚縱橫,他能把一個人從死亡邊緣救活,但卻治療不好心中的惆悵。
他曾讓皇家都爲之重視,年輕時不知道多少強者如林的宗門想要招攬他,但英雄遲暮,無力歸天。
啪...
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搖頭甩開腦中思緒,不知哪來的勁,忽然間一下將胸膛挺直。
“你去哪啊...”
“大漠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