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素素

宋師道的模樣狼狽至極,他從水中翻入了小舟之上,運轉真氣,但見他身上水汽蒸騰,很快,身上就乾透了,面對着哈哈大笑的傲雪,還有怒視着自己的獨孤鳳,宋師道訕訕一笑。

這次丟人丟大了!

小小插曲過後,傲雪大展身手,用從水中釣上來的魚兒作了一頓豐盛的全魚宴,陣陣的香氣透來,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獨孤鳳很難想像,這麼一個武林高手,青年一輩的高手竟然能夠作得一手好菜,一時間,她有種古怪的感覺。

細雨朦朧,兩岸的景緻朦朧欲見,好一副,朦朧煙雨圖,小舟泛流而下,可聞兩岸喧譁人聲,更不時地看到士子聚在一邊,高聲說笑,這幅光景,確實是一派動人的圖卷。

膳後,傲雪依在船舷邊上,身邊一竿釣竿拿在手上,釣絲落在水上,他身邊是白衣婠婠,正是偎在傲雪的身邊,一雙赤足不染纖塵,她挽起了褲腿,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截小腿兒,輕踩着涼爽的河水,踢起了陣陣的水花。

“又多了個美人兒在身邊,你心中是不是在偷笑?”婠婠笑靨如花,細細地看着自己的青蔥十指,像是在比較着自己的指甲那隻最漂亮一樣,傲雪翻了翻白眼,說道:“胡說八道,我可是沒有這麼想!”

“天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們男人啊!都是貪心不足!”她幽幽深深地說道,語氣幽怨,像是深閨怨婦一般,只是她的眼中卻是帶着笑意,讓傲雪知道她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說起來,確實是這樣!”傲雪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婠婠的小手,兩人相視一笑。

雨很快就過去了,不多時候,明媚陽光灑在河上。河上粼粼波光,這時候,一隻小舟推開波浪,向着四人的小舟划來。

那是一隻很小的小舟,僅供兩人乘坐,舟上兩邊各有一人,其中一身身穿道袍,正是臥躺在小舟的一角上。手中拿着一罈子美酒,正向嘴中倒酒,寬大的道袍前襟之上滿是酒漬,老者臉色紅潤。猶如嬰孩一般,頭上束冠,用一根木簪子別上。

自然、清淨,這是一眼看到這個老者的感覺。

小舟另一角上盤腿坐着一個青袍男子。兩鬢微雪,身上有種滄桑的感覺,那中年男子身上自有一股高貴的氣質,顯然是久在上位地男子。而他也是拿着一罈子的酒,一張嘴,罈子中的酒水如鯨吞一般吸進了他的嘴中。

他臉色紅潤。額頭微微見汗。醉意朦朧。不是宋缺又是誰?

“哈哈,寧道兄。你還是認輸吧,比起喝酒,你如何比得上老夫?”宋缺哈哈一笑,舉起首宗的酒罈子,嘴一張,從酒罈子之中射出一道水箭,宋缺打了個酒嗝,臉色更加紅了。

寧道奇睜開醉醺醺的眼睛,“老道沒有醉,就是和宋兄再喝上三天都無妨!”

宋缺哈哈一笑,臉上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色,聲音有些斷斷續續說道:“道兄這樣不要說三天,就是再喝上一罈子就要醉了!到時候,莫不要醉死在水中!”

堂堂大宗師,天下唯二的高手,若是真地醉死在水中,那麼這是天下最荒謬的事情,傲雪四人聽得滿頭大汗,敢情這些天,這兩個老傢伙都是去拼酒去了-

寧道奇聽罷,醉眼睜開,說道:“哈哈,老道酒也比宋兄的刀子厲害些許,至於醉死在水中,天意如此,老道何必強求?”復又斜眼望着宋缺,說道:“只是不知道宋兄的酒量比起天下聞名地刀法強上多少?莫不要醉得迷迷糊糊,被小毛賊抹脖子了!”

衆人又是大暈,這兩人哪裡還有一派的宗師模樣,分明就是在鬥嘴。

兩人一邊鬥着嘴,一邊大笑着喝酒,“撲通”一聲,寧道奇手中的酒罈子掉進了手中,然後整個倒在了小舟上,宋缺哈哈大笑,將酒罈子扔開,大笑道:“道兄,宋某早說過,比酒量,宋某定然是不輸於你!”

說罷,哈哈大笑,也是睡了過去。

“沒想到兩位宗師喝酒了竟然是這樣的德行!”獨孤鳳呆呆地說道,有種腦袋發疼地感覺。宋師道也是一副要傻掉的樣子,讓人知道道門宗師與天刀宋缺如今這樣的模樣,一定是會被當作是白癡吧,“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這樣的模樣,真是……真地是……”

婠婠冷笑道:“宗師也是人,既然是人自然就是有七情六慾,寧道奇也不例外!”

“好了,不要說了,我們還是將他們搬上來吧,若不是,還真的怕他們掉進水中淹死了!”他嘆息一聲,對着三人說道,這話讓三人都有種古怪的感覺。

四人將宋缺與寧道奇弄到了船上,給兩人灌下了醒酒湯,兩人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在四個後輩面前除了這檔子地事情,兩個老傢伙也是老臉一紅。

“師道隨我來!”宋缺負手而立,若非是看到之前他地模樣,他倒是一副宗師高人地模樣,宋師道很恭

隨着宋缺離開。

寧道奇微微一笑,對着剩下三人說道:“既然宋兄也是離去了,紅塵中事,老道也不欲多加糾纏,唯望諸位上體天心,少做殺戮!”

說罷也是飄然而去。

小舟之上只剩下三人,婠婠微笑道:“獨孤小姐是否隨我們二人南下揚州?”

獨孤鳳微微一笑,自然生出一股美感,她的眼睛像是一團火一樣,熠熠生輝,好不動人,她笑道:“當然!”

婠婠也是一笑,不再說話,小舟推開波浪,滑過了一路陽光。

三人南下,此時天下三分,倒也是沒有之前那般地亂世模樣,倒也算得上是百姓安居,偶爾雖有山賊之流,也有李密派兵剿殺,沿途也是人煙漸多,景緻不外如此,三人坐着馬車。不外乎風餐露宿,投店打尖,偶爾也有不長眼的光顧,被三人反搶一番,接濟貧民,數日之後,便是出了李密掌管的地頭。

到了南方之後,景緻又是大不相同。與李密控制的地方也是大有迥異。

李密控制的地盤算不得繁華,倒也是安居,但是南方的光景更加不同,若是說李密的地盤是農村的話。那麼南方精武會的地頭絕對是大城市。

早年精武會以商業起家,漸漸成爲一方豪強,雖是得到了長江之地,地盤漸大。但是依然不改重商地政策,加之南方戰亂甚少,南方繁華異常,就是普通的城鎮也是可比洛陽的繁華。

獨孤鳳當年曾經南下丹陽。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再次來到南方,南方的改變讓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寬大平坦的官道並非是如洛陽一般用青磚鋪砌而成,而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物質鋪成。整條管道平坦、筆直。沒有絲毫的縫隙。傲雪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些路與北方的路大不相同,不是用石頭鋪砌地。而是用水泥鋪成的!”

至於水泥是什麼,獨孤鳳只知道這是精武會發明出來的,專門用來鋪路的,進入南方之後,獨孤鳳對於南方地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路多,四通八達,全是這些據說是用水泥鋪成的道路,上面馬車行駛其中,嗒、嗒、嗒的馬蹄聲轟隆隆地響着,不時地可以看到數馬並駕齊驅地景象。

而官道邊上是連片的田地,綠油油的作物隨風點頭,發出颯颯的聲音,有農民在其中勞作,而讓獨孤鳳驚訝地是,很多勞作的都是一些矮子,傲雪掃了這些矮子一眼,說道:“這些都是從東瀛買來的奴隸,南方這裡,這種倭奴很多,女地多是在青樓勾欄之地,而男地不是修路、興建水利、碼頭就是在這裡勞作了!”

這些倭奴是從東瀛之地買來,官府有專門地機構從東瀛購入這些倭奴,這些倭奴多是從曹應龍之處買來,也有從東瀛朝廷之中購得,這些倭奴多是用於一些繁重、艱苦的勞役,如開山修路、興修水利之類,也有官府低價將這些倭奴租給南方農民。

南方農稅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微小,官府地收入多是從商稅、還有官府的買賣而來,因爲南方的商稅並不重,關卡也少,因此天下商人云集南方,海貿更是興盛,如今已經有巨大的海船北往東瀛、高麗之地,南往波斯之地,每次盈利巨億,是官府最大的收入來源。

因爲農稅甚少,稅種也少,因此南方的農民甚爲富裕,百姓家中多有倭奴,倭奴有如牛馬一般,都在臉上烙有印記,這一路行來,獨孤鳳對於這等事情已經是見慣了。

不久之後,三人便是到達了揚州。

斯時正是煙花時節,揚州三月,揚州繁華,更勝洛陽數倍,因爲精武會的總會在此,整個揚州被擴建了兩倍有餘,最引人矚目的是揚州的碼頭,偌大而揚州碼頭擴建了不知道多少倍,江上貨船如雲,貨如輪轉,吞吐貨物,整個熱火朝天的景象,而在碼頭上流,卻是另一幅的的景象,嫋嫋絲竹之聲傳來靡靡之音,鶯歌燕舞,水坊花船,正是揚州的煙花之地,未到夜晚已經是客人如雲。

馬車沿着官道駛入大街之中,揚州的格局精奇,分佈嚴密,有專門的住宅區與商業區,而精武會的總會就在揚州的東城,正是當初石龍的道場。

傲雪走進了庭院之中,想想自己出門已經很久了,如今回來,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陣遊子歸家的感覺。

甫一進入庭院之中,傲雪便是聽到了一陣清脆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他進入了內院之中,只看到庭院深深,庭前植有松柏,亭亭如蓋,樹下是用蔓藤製成的千秋,正是當年傲雪親手所制的。

千秋之上正坐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她身穿一身粉色的羅裙,小臉紅撲撲的,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侍女正是推着千秋,引得小女孩兒一陣好聽的笑聲。

這一陣笑聲如同錘子一樣敲在傲雪心中最爲柔軟的部分,他傾吐一口氣,踏入了院子中,那白衣侍女看到傲雪,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正要叫鞦韆上的女孩兒,傲雪搖搖

後在那侍女驚訝的神色中,一把抱起了女孩兒。

女孩兒突然被抱起。哇哇大叫起來,看到抱起自己的人後,歪着腦袋看着傲雪,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張開雙手,柔嫩的嗓音說道:“爹爹,抱抱!”

傲雪心中大爲歡喜,將女兒抱在懷中。自己坐在了千秋上,抱着小玲瓏蕩着千秋。

輕風拂來,傲雪將玲瓏舉在自己的眼前,笑道:“讓爹爹看看。玲瓏是不是長大了!”

小玲瓏“格格”笑了起來,嬌嫩地聲音透着陣陣的童稚,傲雪親了親小玲瓏,說道:“玲瓏真乖。還認得爹爹!”

小玲瓏“格格”笑着,那白衣侍女侍立在一邊,掩嘴笑道:“夫人的房中有老爺的畫像,夫人每天都會讓小姐看老爺畫像的。小姐自然是認得老爺的!”

“難怪了!”傲雪心中想道,看了眼白衣侍女,認得這個白衣侍女是當年從荒村救回來婢女素素。本來素素一直想要回去找她的主人翟嬌。還未成行。不想李密已經發難,翟讓身死。翟嬌倒有一番乃父之風,竟然是聚合了不少翟讓舊部,反對李密。

而得知了翟嬌的消息後,衛貞貞也曾經託人將素素地消息傳給翟嬌,當時翟嬌正是面對李密的剿殺,聞之素素的消息,也想要與精武會交上關係,因此,將素素送給了傲雪,因此,素素也就在精武會這裡住了下來,照顧小玲瓏。

“是素素,在這裡住得還慣吧?”傲雪微笑道。素素盈盈一福,說道:“多謝老爺關心,兩位夫人都很照顧素素!”

她口中的兩位夫人自然是雲玉真與衛貞貞兩人,傲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專心逗弄着小玲瓏,小玲瓏已經三歲,已經會走路,生得粉雕玉琢,惹人憐愛,因爲一直有人用真氣爲她疏通經脈,後來師尊祝玉妍得到了和氏璧,對自己地這位徒孫也很是喜愛,用和氏璧爲她拓寬經脈。

而小玲瓏也修習上等內功,有衛貞貞與雲玉真兩人督促,每天修煉,如今雖是年幼,但是內功已有小成,經脈之中的內力已成周天,檢查了一番小玲瓏的內功狀況,心中感嘆和氏璧的效果非凡,被和氏璧改造過經脈,修習起內功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他舉起小玲瓏,連呼小玲瓏是天才。

父女兩人一番打鬧,傳來陣陣清脆地笑聲,一邊侍立的素素看着兩人慾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傲雪望着素素說道,素素被他看得臉色羞紅,低聲說道:“素素求老爺幫幫大小姐!”

傲雪微微一愣,醒悟過來,她口中的大小姐正是翟讓的女兒翟嬌,他說道:“翟嬌?”

素素跪在地上,低聲說道:“是!”

傲雪想了想,明白李密勢大,只怕翟嬌地情況也不好過,翟嬌大概是希望得到精武會的幫助,方纔借素素的口中道來,傲雪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地神色,說道:“你一直都有與翟嬌聯繫吧!”

非是問句,而是肯定,雖然傲雪地聲音並不大,但是素素地臉上冷汗密密麻麻,她這等行徑不異於背主,素素臉色發白,貝齒咬着下脣,低聲說道:“大小姐對素素恩重如山,待素素如姐妹一般,素素不敢負大小姐!”

“恩重如山、親如姐妹?”傲雪微微一笑,想起了原本她該有的命運,她本是應該被當作是禮物一般,爲王伯當侍寢地吧,傲雪微微一笑,一隻手指點在她的下巴上,光潔的肌膚傳來一陣的滑膩感覺,擡起了她的腦袋,素素嬌靨暈紅,雙頰生春,怯怯地望着傲雪。

“你是我家的侍女,而不是翟嬌的侍女,翟嬌已經將你送給我,我想你已經知道誰是你的主人吧!”他微微一笑,目光如刀,望着素素露出了怯意的目光,他可不想家中有個不穩定的因素,他說道:“若是真的親如姐妹,又怎麼會將你當作是貨物一般送給我呢?”

此時的女子地位低微,素素這般貨物一般送予他人很是常見,素素臉色發白,傲雪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他輕笑道:“你是聰明人,自然是知道如何做的,你應該是知道那些倭奴女子是什麼樣的生活吧!”

素素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小玲瓏看着伏在地上的素素,拉着傲雪的衣袖,撅起了小嘴兒,傲雪微微一笑撫摸着女兒的臉頰,說道:“起來吧,希望你知道自己的本分,不要讓我爲難!”

素素侍立在一旁,低着頭,身後一陣冷汗溼透,她心中撲通撲通跳着,耳中是小玲瓏的笑聲,還有男子爽朗的聲音,方纔他如刀一般的眼神已經讓她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她從不曾看過那般駭人的眼神。

如刀子一般,讓她整個心房全是恐懼。

“至於翟嬌,讓她派人來與虛行之談吧!”她耳邊傳來了男子淡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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