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離開家之後,我對於蘇家的生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這樣的態度也直接反映到了對待他們三個人身上。
蘇震本就不愛搭理我,此時就算我再怎麼任性,對他而言也無關痛癢。蔣媛身爲我的後媽,且又是自己帶了個孩子的後媽,在對待丈夫前妻的女兒時也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每日三餐飯由她管之外,基本同我沒什麼話說,自然她也知道蘇震對我的態度,對我也就更加的隨意。
他們這樣的反應對我來說挺好,唯一讓我有些頭疼的就是蔣媛帶來的女兒,我同父異母的妹妹,蘇婷婷。
我不知道這孩子從哪裡看出來我對她很友好,總是纏着我,當時正讀初三的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成熟,能夠非常理性地處理問題了,所以我對於蘇婷婷的應對方法一直是視而不見,我覺得等過一段時間她自然就會察覺出我並不想搭理她。
但是很顯然,這對於一個上小學四年級的孩子來說很困難,於是我決定要同她來一個面對面理性的會談。
我將她領到蘇震的書房裡,因爲我覺得會談場地的選擇對於會談的成功有很大關係。我搬了張椅子坐到蘇婷婷對面。爲了營造出一種會談的氛圍,我在自己桌前放了一杯水,想了想在蘇婷婷面前放了一瓶“娃哈哈”。
“蘇婷婷同學,經過這些天對你的觀察,我覺得我們十分有必要來好好談談。”蘇婷婷捧着飲料直愣愣的望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我對於你這段時間對我進行的不間斷騷擾感到非常的不便,我希望你以後能不要來打擾我。再發現你有該種行爲,我將採取特別手段來結束這種行爲。”
想了想又軟下口氣:“我覺得,作爲一名無憂無慮的小學生,你應該把大把大把的時間花在和自己小夥伴玩耍上,而不是來騷擾一名學業繁重的初中生。”又補了一句,“即將畢業的。”
蘇婷婷不解:“姐姐,什麼是騷擾?”
我說:“就是不分時間段,不分他人在做什麼,總是做一些干擾到別人或妨礙別人的事情,嚴重的干擾他人正常的日常生活。表現形式一般有口頭、行動、人爲設立環境3種,你全佔了。”她仍是一臉茫然,我補充,“就像你總吵着要和我一起洗澡。我在這裡聲明,我不喜歡跟別人共用一間浴室,你就算哭着喊着也是沒用的。”
蘇婷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抓緊時間繼續說:“今天來,就是要和你共同制定一個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保證我們在蘇家能和諧地生活下去。不過考慮到你的學歷有限,所以草案就由我來制定。”說着從口袋裡掏出準備好的小紙條,十分正經的念出來。
“第一項,在雙方其中一方不願意的情況下,絕不做令人困擾的事情。”
“第二項,除非甲方同意,乙方不準隨意進出甲方房間,動甲方東西。”
“第三項,在雙方其中一方不同意的情況下,乙方不能借助第三方力量企圖改變現狀,禁止做耍賴,撒潑,撒嬌等一系列行爲。”
“第四項,甲方和乙方學校根本不在一個方向上,所以乙方不要總吵着要和甲方一起上學,對雙方來說都沒有好處。”
我鄭重地抖了抖草案,說:“最後一項,乙方不許總跟着甲方,妨礙甲方做事。以上所有事項違約者罰款3000元。最後甲方蘇葉,乙方蘇婷婷,於2004年6月23日起正式有效。”我將紙放在桌上,拿着一支筆給蘇婷婷,“我已經簽過字了,你在乙方那裡籤你的名字。”
蘇婷婷依舊迷迷糊糊的,但還是簽了字。我一把抓過草案,鬆了一口氣,對蘇婷婷說:“這些東西你都記住了麼?”
蘇婷婷說:“我沒有聽懂。”
我和藹一笑:“沒關係,你只要一直離我遠一點就一點事情都沒有了,否則你是要賠錢的喲。”
我將合約十分小心的用相框框起來,掛在樓梯邊的牆上,供大家觀看。不過大家對於合約的關心度不高,只有容媽會摸摸我的頭,誇我字寫得還不錯。
這個合約倒也發揮了一些作用,至少蘇婷婷也沒再來煩過我,我覺得很滿意。原本以爲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卻發生了一樁大事。
蔣媛雖然從蘇震秘書榮升成了蘇震夫人,但有時還是會幫忙蘇震處理公務,打理公司事務。
蔣媛這一天原本要陪蘇婷婷上街買衣服,但是蘇震一個電話把她叫去了公司。臨走前她將蘇婷婷叫到跟前,囑咐她乖乖在家裡,不要出去亂跑,她晚飯之前一定會趕回來之類的,當她看到我從樓梯上下來時,看我的眼神有些戒備,我不太理解。其實她早就知道我不太待見她的女兒,可能是害怕我會對她女兒做什麼。我覺得她其實想多了。
蔣媛走了以後,家裡只剩下我、蘇婷婷和容媽。容媽一直在廚房裡忙着,留我和蘇婷婷在客廳裡。我正半倚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着雜誌,打發時間,蘇婷婷突然從院子裡抱來毛線舉在我面前。毛線是幾個月前蔣媛買來的小金毛,雖然我對蔣媛這人不待見,但是對金毛還是很喜愛的,所以不顧他人反對,我毅然決然就給它取名叫毛線。但是蘇婷婷突然把毛線抱來,是要做什麼?
“你,要幹嘛?”我接過毛線。
蘇婷婷外頭一想:“毛線該洗澡了,我們去院子裡一起幫它洗吧。”
我望了眼手邊的雜誌,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議。
幫毛線洗澡其實是件挺痛苦的事兒,每次洗完我都要換身衣服,成天換來換去的我都懶得麻煩,後來索性就穿着雨衣幫它洗,但是那一天雨衣卻找不到了。
好像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會有一定的預兆,就比如我會失手將蘇婷婷推下樓之前,就會找不到雨衣。雖然字面上看起來沒什麼聯繫,但是事情一旦發生就迅速地令人措手不及。
我能理解蘇婷婷一個小孩對於新事物都會很熱情,但是,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但是這種熱情要是放在與水有關的事情上,事態就會失控。我看着被人遺忘在一旁黯自神傷的毛線以及拿着水龍頭玩瘋了的蘇婷婷,覺得我會答應蘇婷婷簡直就是活該。
費了好大勁終於把渾身溼透的蘇婷婷扯上了樓,把她扔到房間裡就自顧自己的回房換衣服。我抱着一堆溼衣服來到蘇婷婷房間前敲門,打算把她的衣服一齊洗了。可是我在門外敲了好一會兒裡面都沒有人應。我想着大概是又跑哪裡玩去了,便抱着衣服下了樓。
可是直到晚飯前我仍然沒有看到蘇婷婷。我又重新敲她的門,還是沒有人應,我有些慌,一把打開蘇婷婷的門,看見她正迷迷糊糊地睡在牀上。我坐到牀邊晃醒了她:“喂,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蘇婷婷眯着眼:“頭有些暈。”
我將手撫在她額頭上,對比着自己的,好像微微有些發熱。我輕聲問:“你能站起來麼?我帶你下去喝點粥吧。”
蘇婷婷撐着身子坐起來,晃了晃腦袋:“現在好像好一點了。”我看着她紅彤彤的臉,想了想,還是說:“算了,還是端上來給你喝吧。”
容媽聽到蘇婷婷發燒,急匆匆地就熬了一碗粥,我端着粥就上樓了。剛到二樓,本該在牀上躺着的蘇婷婷突然向我衝過來,一把抱住我的手。由於衝擊,碗裡滾燙的粥撒了我一手,頓時紅了一大片。
我沒好氣地甩手想把蘇婷婷甩開:“你有毛
病吧,沒看到我手裡端着東西麼?這麼急匆匆地衝過來幹嘛?”
蘇婷婷抱着我的手,委屈的說:“我生病的時候都有人陪着我,我看到你不在了……”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怒火中生,不耐煩地用力甩着手,一時沒有注意到蘇婷婷已經站在二樓的臺階邊,當我用力想要掙脫開蘇婷婷的時候不小心將蘇婷婷推了下去。由於我手裡還有隻碗,一隻手沒有辦法抓住正在下墜的蘇婷婷,眼睜睜地看着她滾了下去,躺在一樓的平地上。
蔣媛和蘇震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失手將蘇婷婷推下樓的一幕。蔣媛像瘋了一樣尖叫着衝向蘇婷婷,一把抱起她查看傷勢。蘇震也衝過去。
我整個人像是浸在水中,很恍惚,又透不過氣來。我拿着碗,搖搖晃晃地扶着把手,一步一步下樓來,走到蘇婷婷身邊。她正閉着眼躺在蔣媛的懷裡。
容媽聽到了動靜也趕過來,看到這一幕也慌了手腳,哆哆嗦嗦地打了急救電話。
蔣媛見我靠近蘇婷婷,一把將我推開,不可置信地對我喊:“蘇葉,你怎麼下得去手,婷婷只是個孩子!你恨我就衝着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我搖着頭,我想解釋,我想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腦子想被塞住什麼了一樣,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蘇震扶住蔣媛,將她抱進懷裡安撫着她。我正恍惚着,蘇震一個健步衝上來,對着我的臉就是一個巴掌。巴掌落下來的時候我以爲我耳聾了,一摸嘴巴全是血,我從嘴裡吐出了半顆牙。
蘇震指着我衝我喊了什麼,我聽得不甚清楚,耳旁只有模糊的“嗡”的雜音。我掙扎着想坐起來,卻感覺手心一陣刺痛,一看才知道是被碗的碎片劃傷,血流一片。我仍舊撐着碎片爬了起來。
後面的事情我記得不甚清楚,大約是受到了驚嚇,只隱約記得救護車來了,帶走了蘇婷婷和蘇震夫婦,容媽將我包紮了傷口後扶我回房不久,蘇言從學校趕了回來,想來該是容媽打的電話。
蘇言來的時候我正躺在牀上。蘇言一把推開門,聽到動靜我嚇得向角落裡躲,一見是蘇言,我一頭扎進他懷裡。我覺得委屈。這個家裡沒有人願意聽我說話,沒有人聽我解釋,唯一會幫我的人卻已經離開這個家了。
蘇言拍着我的背:“我聽容媽說了,你不要怕,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我哽咽着:“可是他們不信我。”
蘇言認真的說:“我信你,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蘇言一直陪着我,直到蘇震從醫院回來,直到他衝進我房間看到蘇言。
蘇言起身直視着蘇震:“爸,蘇婷婷是你的女兒,難道小葉不是麼?你可以把那對母女當做寶,但是我和小葉也是你的孩子,你這麼厚此薄彼,難道不怕報應麼!”
蘇震推開蘇言,指着牀上的我:“我知道你不喜歡婷婷,但我看在你們年幼,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你居然會把這麼小的孩子推下樓,是誰教你的?你媽麼?”
蘇言走到我牀前抓起我的手:“爸,你只看到了受傷的蘇婷婷,你以爲小葉就安然無恙麼?看到這片紅腫了麼,小葉看蘇婷婷發燒端着粥給她喝的時候撒在手上的。爸,你這麼對小葉公平麼!”
蘇震沒有看蘇言,仍是瞪着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她不把我當父親,我爲何要把她當女兒。”頓了頓,“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女兒。”說完甩門而去。
幾天後,蘇震拿着護照來到我面前:“你馬上去美國姑姑家,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就走。”臨走前扔下一句話:“你以後,再也不要踏進我蘇家的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