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宸指責的話語就像鋼針一樣刺穿了宋冠宇的心窩,宋冠宇苦痛的抱着頭,蹲了下來。哀痛的聲音喃喃的說道,“我不知道玉華她有了孩子,我也不知道當初紅霞爲了拆散我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我一直以爲玉華她放棄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壓根不知道,她嫁給李來運,並不是出自本意。”
“以我對小妖的瞭解,她是不會認你這個爸爸的。”君墨宸站在濃密的地毯上,居高臨下,看着抱着頭,痛苦傾訴的宋冠宇,輕聲說道。
“當年紅霞她拿錢把玉華送給了李來運,這些我並不知情。我甚至都不知道,季家爲了錢,默許了這一切。如果我知道這些,怎麼可能拋下玉華,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對她心壞恨意,我恨她拋下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到頭來才發現,真正的傻瓜是我,真正不可原諒的人是我。”宋冠宇痛苦的抓着自己的頭髮,君墨宸那幾句質問讓他完全陷入了無限的悲痛之中。一想起來自己的女兒被人霸凌,流浪,他的心口便痛到無法呼吸。
“算了,我沒有辦法替小妖做決定,認不認你,還要看她的意思。”君墨宸看到宋冠宇苦痛的樣子,輕聲嘆了口氣。他的大腦也從剛剛得知消息的震驚之中慢慢的恢復冷靜,一想到季雪妖是宋冠宇的女兒,君墨宸便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的魔幻。
“我願意彌補她,這麼多年她失去的,我統統都會給她。”宋冠宇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微紅的眼眶帶着期待的眼神盯着君墨宸,“她是我和玉華之間唯一的聯繫了。”
“我回去和小妖說一聲,你做好她不認你的準備吧。”君墨宸說着便輕輕的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宋伯父,我剛纔和您說話的語氣重了些,請你原諒。”
君墨宸離開君悅酒店之後,便立刻返回星皓醫院的病房內。季雪妖正靠在枕頭上,等候着君墨宸的返回。在她手邊的小櫃子上放着藥盒,她不斷的看着手機上的時間,有些焦急的看着門口。
君墨宸的步伐緩慢,滿腹心事的低着頭走進病房內。白色炙熱的燈光下,季雪妖正靠在枕頭上,當看到君墨宸回來。季雪妖立刻從病牀上下來,眸子里布滿了擔憂和疑問。嫣紅的脣瓣輕啓,溫婉的語氣輕柔,“宸宸,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君墨宸深邃的眼眸之側帶着濃重的疲憊,他在思索怎麼樣和季雪妖講清楚宋冠宇的事情。他擔心直接說出來會影響到季雪妖已經煩亂的心情,“太太,如果我告訴你,李來運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另有其人,你會怎麼想?”
君墨宸說話間帶着嚴肅,坐在病牀上,眼眸卻盯着季雪妖。深潭一般的眸子裡灩瀲着光澤,季雪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君墨宸,緩緩的爬上病牀。季雪妖雙手支着下顎,脣瓣勾起了一抹溫暖的笑意,“你假設的這個問題嘛,我覺得如果他不是我爸爸,那麼我對陳雅麗便再無任何愧疚之心。”
“就這樣?不會有想認他的衝動嗎?”君墨宸的低垂着眼瞼,輕聲說道。
“如果我的父親另有其人,那麼就說明他將我和媽媽已經拋棄了。我自然不會和他有所牽連,對我來說他就像陌生人一樣的存在。”季雪妖輕柔一笑,慢慢的從病牀上坐起來,將要拿起來,“今天晚上的藥你還沒有來得及吃,我現在給你接點水去,你把藥吃了吧。”
君墨宸看着季雪妖忙前忙後的幫他把藥盒打開,將水瓶遞到他面前,她脣角的溫柔笑意暈染在君墨宸的心窩。君墨宸慢慢的把藥吃完,邊吃邊想,最終他決定還是將事情原本的模樣告訴季雪妖吧。說來說去,這是季雪妖人生的重大事情,君墨宸沒有必要隱瞞。想到這裡,君墨宸將水瓶放回小桌子上,有力的雙臂將季雪妖攬在懷裡,手指輕柔的撫摸着她柔軟的髮絲。
“我聽說媽媽當年和一個城裡來的支教老師,有過一段戀情。”君墨宸的話語格外輕柔,深邃的灰藍色眸子閃耀着疼惜的光澤。
聽到這裡,季雪妖立刻從君墨宸的懷中擡起了頭,秀美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那是媽媽婚前的事情,別亂說。”在提到自己母親的時候,君墨宸看到季雪妖就像炸毛的刺蝟。
“假設一下,假設那個老師是你的父親,你會怎麼辦?”君墨宸灼灼的目光盯着季雪妖,那雙灰藍色的眸子似乎要穿透她的眼睛,看透她的靈魂。
“如果真的是他,那我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當年他那麼絕情的拋下了媽媽。我自然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好印象,在我記憶中,他給媽媽帶來太多的傷害了,媽媽經常會偷偷的掉眼淚。”季雪妖輕聲嘆息一聲。
“今天我去和宋伯父商量事情,他告訴我,他就是當年的那個教師。而媽媽便是他的初戀,而你是他們的女兒,他已經做過親子鑑定了。”君墨宸緩緩的說道,他每個字都說的清晰無比。
季雪妖瞬間坐了起來,迷茫滿溢在璀璨的眸子裡。似乎君墨宸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卻聽不明白。微微愣怔着,滿臉的困惑盯着君墨宸。似乎要從君墨宸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君墨宸看到季雪妖似乎沒有聽明白他說的話語,有力的雙臂立刻將處在懵懂迷茫狀態的季雪妖攬在懷裡。低沉暗啞的音線就像溫暖的大提琴一樣緩緩的流淌到季雪妖的耳畔,“我說宋伯父是你的親生父親,還有當年他沒有拋棄母親,而是有人從中作梗。”季雪妖緊緊的依偎在君墨宸寬厚的胸膛,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慢慢的聽着君墨宸講述自己母親的過去,那是從宋冠宇處聽來的哀傷。原來母親竟然經歷了這麼多的艱難和屈辱,事實的真相如此醜陋,葬送了母親一生的幸福。
“我不想認他。”季雪妖的眼神之中帶着迷茫的水霧,蒼白的脣瓣緊緊抿着,“一來,我早已經習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二來,我們君家和宋家的聯繫太過於密切,我不想因爲我的事情,讓宸宸和萌萌他們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
“這樣豈不是很委屈?”君墨宸關切的盯着季雪妖,他在擔憂季雪妖。
“我一直都沒有父親,對我來說談不上什麼委屈。但是萌萌他們不一樣啊,他們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如果我出現便會打碎他們現有的生活。但是顧紅霞,以後我不會再和她有所牽連,這麼惡毒的人,對不起,我做不到心無波瀾。”
季雪妖將臉頰埋在君墨宸的掌心,溫潤的脣瓣帶着灼燒的熱度。君墨宸眼神之中的憐惜越發的明顯,輕輕的嘆息聲滑過清冷的夜空。
星皓醫院的走廊上,恢復穩定的時明宇被醫生和護士推着,轉運到普通病房。傅萬晴一直忙前忙後,在深夜來臨之前,終於將時明宇所需要的東西全部安置好。時明宇靜靜的半躺在病牀上,看着傅萬晴爲他忙前忙後的樣子。眼底升騰起一抹暖意,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他了,想到這裡,他的心口那抹堆積的堅冰不斷的融化。
傅萬晴眼底彤紅,因爲勞累她帶着濃重的黑眼圈,眼皮底下明顯的大眼袋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憔悴。但是看到時明宇虛弱到蒼白的臉色,傅萬晴還是在努力堅持着,“下午的時候,季雪妖來看過你。”
一閃而過的錯愕出現在時明宇的眼中之中,原來她真的來看過他。那些在夢中出現的影子並不是虛妄,時明宇靜靜的望着潔白牆壁上的那張燈。直到自己的眼睛被耀眼的白光刺痛,看不清楚周圍的影像,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似乎這場瀕臨死亡的經歷,讓他參透了人生的真諦。這一刻時明宇感覺到過去就像是遙遠而模糊的鏡像,緩緩的離他而去。季雪妖的臉頰和佩蓉蓉的臉龐,慢慢的交會,緩緩的消散在迷霧之中。
傅萬晴看到愣怔在病牀上,一言不發的時明宇。輕聲嘆口氣,繼續開口說道,“你餓不餓?我給你準備的有粥,現在你的身體狀況吃不了太多的東西。”
時明宇的眼睛被光暈刺傷,看不清楚傅萬晴的臉龐。但是那疲憊之中帶着溫柔的聲音卻帶着淺淡的風,捲進了他的心窩。大概是他的世界太過於冰冷,傅萬晴被燈光包裹的臉頰散發着溫暖。或者經歷過生死關口的人蔘透了生命的意義,他在看傅萬晴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多了幾許溫柔,“謝謝你。”長時間不用嗓子,嗓子帶着嘶啞和乾澀。
傅萬晴便端起潔白的瓷碗,拿着小勺子,一點點的餵給時明宇。時明宇並沒有拒絕,慢慢的將一碗粥吃完。傅萬晴將碗筷收拾好,輕聲說道,“我洗漱一下就躺你旁邊的病牀上休息一下,你有什麼事情叫我。”
時明宇輕輕的點了點頭,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傅萬晴洗漱忙碌的身影。直到他的眼窩之中升騰而起一抹酸澀,眼角的痛意已經讓他知曉,過去的時明宇隨着倒下的身影而離去。現在的他獲得了新生和救贖。
午夜十分,整個星皓醫院在夜幕的覆蓋下,清冷的燈光散發着幽然的色彩。君墨宸所在的病房一片漆黑,靜謐之中,季雪妖站在深藍色的窗簾後。眼睛盯着玻璃窗外的虛空,長風的霓虹閃耀一片的斑駁。眼淚順着她的眼角緩緩的滑落下來,滴落在脣瓣,鹹澀的味道。
季雪妖怎麼可能毫不在意?自從她在君墨宸那裡聽到母親悲愴的經歷,她的心口就像被壓着大石頭,隱隱作痛。母親的生活太痛了,就因爲有人看上了她愛的男人。策劃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害死了她。季雪妖的鼻尖泛着酸意,眼淚一點點的落了下來。
君墨宸習慣性的去摟季雪妖,手指撲了空。立刻從牀上坐了起來。黑夜瀰漫的病房內,君墨宸注意到一條站在窗簾下的陰影,伴隨着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君墨宸立刻意識到那是季雪妖,便走下牀,光着腳,緩緩的走到季雪妖的身邊。
“太太,如果想認爸爸,不需要考慮君家的事情。我會做好後續的事情,我不想讓你這麼的委屈。”君墨宸說着已經將悲慼的季雪妖攬在懷中,薄脣已經落在季雪妖的雙眸之上,試圖用脣瓣抹去她奪眶而出的淚水。
“宸宸,我沒有覺得委屈。”季雪妖緩緩的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盯着君墨宸。她哽咽着說道,“我是爲我媽媽感到悲哀,顧紅霞當年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傷害她?她知不知道,因爲她,我媽媽的一生都被毀了,她也是女人啊,怎麼這麼惡毒。”
君墨宸聽着季雪妖令人心碎的話語,眼神之中的霧氣也開始升騰,“世事難料,我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我會一直站在太太的身後,甚至你想爲媽媽尋仇,我都會陪着你。”
季雪妖聽到君墨宸的話語,心口的疼痛和對母親的惋惜夾雜在一起,將季雪妖緊緊的包裹。蒼白的雙手拉着君墨宸睡衣的領角,整個人緊緊的依偎在君墨宸的臂彎,感受着心窩的沸騰和淒涼。
長風深秋的清晨,晨曦的微光,清冷而高遠。嫣紅和灰褐色的雲漂浮在空中,被旭日染成了金色的光斑。伴隨着晨曦而來的是傑弗裡乘坐的出租車,長腿從出租車上下來,懷裡抱着一束淡雅的康乃馨包裹着滿天星的花束。另隻手提着一些時令水果,匆匆的走進星皓醫院。
星皓醫院高等病房內,君墨宸剛剛吃過藥,胃裡突然開始翻江倒海。季雪妖立刻扶着君墨宸走進浴室,君墨宸開始翻天覆地的狂吐,似乎要將自己的胃液都吐乾淨。季雪妖則輕輕的幫着君墨宸揉着後背,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痛苦。等君墨宸剛剛走出衛生間,君心童和威廉,君墨歆和史蒂文已經心疼的將君墨宸圍了起來。
君墨宸俊逸的臉龐蒙着一層暗沉的灰色,眼眶深陷,整個人無比的憔悴。看到圍在自己身旁的父母和親人,脣瓣努力的勾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試圖安撫大家緊張的情緒,“我沒事了,別擔心,估計再吐幾次就差不多了。”
正說着話,傑弗裡已經站在了病房的門口。威廉幽藍色的眸子佈滿了好奇和訝異,他很奇怪,傑弗裡怎麼會出現在星皓醫院。但是表面上的客套和禮數還是要做到位,立刻將傑弗裡讓到了小客廳。傑弗裡看到威廉,臉上明顯的吃了一驚,最後輕柔而恭敬的說道:“哥哥,好久不見。”
“你在長風過的怎麼樣?聽墨宸說,你在長風大學任教?學校對你如何?”威廉從短暫的驚愕中恢復常態,立刻安排傑弗裡坐在沙發上,而自己則坐在了傑弗裡的對面。
“一切都很好,謝謝哥哥的關心。”傑弗裡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脣角帶着輕柔的笑意,“學校對我很是照顧,再加上宸宸一直都在幫助我,我過的很是舒心,哥哥不用擔心。”
“那就好,有什麼事情安排宸宸去辦,畢竟你是他的叔叔,是長輩。”威廉輕柔的笑了笑。
“謝謝哥哥,我現在想去看看宸宸。”傑弗裡說着緩緩的起身,威廉陪着一起走進病房裡。君墨宸此刻正半躺在病牀上,而季雪妖正坐在病牀旁的椅子上,照顧着君墨宸吃些東西。聽到腳步聲,季雪妖輕輕站了起來。
“我今天才聽到你中毒的消息,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傑弗裡看到君墨宸憔悴的面容,臉龐上閃現過一絲的擔憂,“查到是誰做的嗎?下毒之人如此的惡毒。”
“還在調查中,目前還沒有結果,謝謝叔叔的關心。”君墨宸有氣無力的說道,剛剛嘔吐過,他的渾身佈滿了無力感。
季雪妖正在收拾君墨宸用過的碗筷,突然手機短信提示音打斷了她的動作。季雪妖立刻翻看手機,一條來自宋冠宇的信息映入眼簾,“小妖,大概宸宸已經和你說了我的事情。如果有時間,我們見一面好嗎?我會在星皓醫院旁的咖啡館等你。”
季雪妖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時間緩慢而悠長,短短的一分多鐘的時間綿延不絕。最終季雪妖的手指落下,回覆了一個簡單的“好”。隨即她轉身,緩緩的走到君墨宸的面前。
君墨宸看到季雪妖站在自己面前,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立刻點頭示意。季雪妖俯在君墨宸的耳邊,“老公,我要去見宋伯父一趟,有些事情還是要當面說清楚的好。”君墨宸輕輕的點點頭,手指輕輕握了握季雪妖的手指,眼神之中充滿了鼓勵。
星皓醫院的走廊內,時明麗失魂落魄的坐在走廊的休息長椅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整個眼神空洞之中又帶着無助。她想起來剛纔去求時明宇放過自己的哥哥,卻被無情的拒絕了,眼中便蓄滿了淚水。淚眼朦朧之中,她看到從走廊的盡頭走出來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輕女子,她穿着象牙白充滿法式優雅的長裙,外面罩着一件卡其色的風衣。溫婉中帶着清冷,雙腳踩着象牙白的裸靴慢慢的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來。時明麗揉了揉眼睛,已經無比的確定了這位女子的身份,那便是季雪妖。
時明麗在看到季雪妖的那一刻,原本死寂而空洞的眼神燃起了濃濃的希望。眼前的女人是時明宇的心頭摯愛,如果她答應幫忙,去和時明宇溝通,那麼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得救了?想到這裡,時明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小跑着來到季雪妖面前。
面對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明麗,季雪妖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之中佈滿了警惕。立刻邁着腳步站在了走廊靠牆一面,輕輕的說道,“你找我有事情嗎?”
“君太太,求你救救我哥哥吧。”時明麗雙眼彤紅,咬着脣角,聲音顫抖着說道。
“救你哥哥?”璀璨的眸子閃過一絲的困惑,季雪妖有些奇怪的問道。
“我哥哥不小心把時明宇給扎傷了,現在時明宇已經報警驗傷,要把我哥哥送進去。求你去和時明宇說說情,讓他放過我哥哥吧。”時明麗哽咽着,輕聲說道。
季雪妖這個時候才明白,時明麗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聽着她輕飄飄的一句不小心扎傷,季雪妖的眼眸之中波光微動。昨天她去看了時明宇,傷勢很嚴重,直接威脅到了他的生命,豈是一句簡單的不小心就能完結?想到這裡,季雪妖微微皺了皺眉,那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裡沾染着一絲的冷漠,“我和時總之間的交情很淺,大概是幫不上你的忙,實在是很抱歉。”說着季雪妖便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