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悅大廈,君墨宸剛剛將手中的文件處理完。還沒有等他收拾好,徐文博便走進辦公室。一身藏青色的合體西裝,帶着嚴肅的表情,頭髮被打理的一絲不苟。君墨宸擡頭看到徐文博,手指不由自主的收在了腦後,隨意伸了伸懶腰。君墨宸開口說道,“看你一臉鄭重的表情,是否有什麼非辦不可的事情?”
“嗯哼。”徐文博沒有想到他剛一進來,君墨宸便猜出來他的用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梅宏遠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請你過去。”
“哦?”君墨宸舒適的倚靠在沙發椅背上,示意徐文博繼續說下去,“宏遠電子廠的一個客戶,去年的時候下了一個大單子。到目前爲止,還有百分之二十的貨款沒有結清,這已經過了十二月的時間了。梅宏遠他一直在找這個客戶,希望他能夠給我們結款。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約到了這個客戶,他想請你過去。”
“這個帳是不是不好要?”君墨宸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徐文博的意圖。如果不是很有難度,梅宏遠也不會請自己過去。
“何止是不好要,據梅經理說,這個客戶很難纏。各種裝聾作啞,給你推,就是不說還錢的事情。”徐文博站在那裡搖了搖頭,“其實前天梅經理就和我說這事了,但是那個時候少夫人在住院,你也抽不出來時間。”
“這個客戶你有沒有做調查?”君墨宸輕聲問道,手指輕輕的放在辦公桌面上。
“做了,就是微水域公司,老闆叫秦政山。這是這兩天我們查到的資料,都在這裡。”徐文博邊說邊將資料放在了君墨宸面前,“這間公司有還款能力,但是這個秦政山卻壓着宏遠電子廠的貨款不結。”
君墨宸大略翻了一下眼前的資料,對這件事情有了基本的瞭解,“他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們調查他的時候,發現他是地下城的常客。”徐文博輕聲說道。
君墨宸立刻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邁着長腿邊走邊說,“我們出發去和梅經理匯合吧,我倒要會會這個秦政山。”
月半灣,君家別墅。季雪妖坐在料理臺旁的高腳凳上,看着眼前擺放的清粥小菜。卻沒有什麼食慾,託着下巴,看着窗外傾盆而下的大雨。雨聲夾雜着風聲,聽起來異常的驚心動魄。陳詠菊慢慢的走到季雪妖的面前,帶着一抹討好的笑容,“少夫人,我剛剛接到玲玲的電話,她今天下午在月半灣這邊的進口超市打工。沒有想到下這麼大的雨,現在走不了了,我想去接她回來,她在公交車站牌那裡,渾身都已經溼透了。”
“好啊,陳嫂你趕緊去吧。”陳詠菊將季雪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她立刻彎起了脣角,示意陳詠菊趕快出去。
陳詠菊立刻快步走出主別墅,駕駛着白色的寶馬車。消失在濃重的雨幕之中,明亮的車燈暈染在雨中,留下碎片狀的光影。季雪妖則將眼前的菜收到了冰箱裡,之後踩着濃密厚實的地毯走回二樓的主臥。季雪妖走進自己的衣帽間,找到了一套還帶着吊牌的藏青色運動套裝,拿了出來。想着焦美玲渾身溼透,應該沒有帶衣服,自己這套衣服還是嶄新的,可以給她穿。
很快渾身溼透的焦美玲被接回了月半灣君家別墅,剛剛踏進玄關。陳詠菊立刻找了一雙白色的軟底鞋給焦美玲,將大毛巾也遞給她。季雪妖帶着笑意將衣服送到焦美玲的身邊,“這套衣服我沒有穿過,還是全新的。想着你過來的匆忙,沒有衣服,這套衣服送給你吧。”
“謝謝少夫人。”焦美玲低垂着臉頰,輕柔的說了一聲謝謝。
陳詠菊則歡喜異常的將衣服收了下來,一直說着謝謝。季雪妖這才邁開腳步,返回臥室。她打開電腦,繼續翻看陳雅麗和王宏仁之間的聊天記錄,順便等待着君墨宸回來。或許受到了宋冠宇話語的影響,季雪妖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眼前的文字和圖片都變得有些模糊。
季雪妖索性將電腦關閉,順手將宋冠宇送來的禮物盒子打開。精緻的黑色植絨盒子,用手摸起來柔軟,舒適,一看就是不錯的料子。打開裡面又是兩個盒子,盒子下面放着類似於鑑定證書一類的材料。季雪妖有些奇怪的將這兩個黑子打開,左邊的盒子裡一隻純金打造的小馬赫然映入眼簾。季雪妖看着這隻揚蹄奔馳的金色駿馬,心中無限的感慨,看來宋家對君家確實很重視,出手送的禮物都是上乘。再打開右邊的盒子,三顆皇家藍寶石出現在眼前,三顆造型和大小不一的藍寶石,映襯在燈光下,散發着奪目而澄澈的色澤。那一汪清冽平和的藍色,讓人心生喜悅。季雪妖又將盒子合上,看來等君墨宸回來,她要將這些珠寶交給君墨宸。她覺得這些禮物有些太過於貴重了,不應該收下。
君墨宸剛剛走進雲水間的一間高檔包廂裡,早已經等候的梅宏遠立刻站了起來。熱情的將君墨宸讓了進去,而君墨宸的同時注意到坐在梅宏遠身旁的是一位年輕清秀的女子,正是崔露瑩。
“宸哥哥,沒有想到你會來。”一身職業套裙的崔露瑩立刻站了起來,熱情的迎了上去,就差撲到在君墨宸的身上。
梅宏遠看到熱情洋溢,親暱的和君墨宸打招呼的崔露瑩,臉上帶着一絲的震驚。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君總,你和崔助理認識?”
還沒有等君墨宸說些什麼,崔露瑩的臉上已經綻放出甜美的笑容,“我們豈止是認識。”崔露瑩邊說,便試圖挽着君墨宸的臂彎,君墨宸不動聲色的往外面走了幾步,拉開了和崔露瑩的距離。
“不知道崔助理原來是君總的妹妹,這樣你來給我做助理,豈不是大材小用?”梅宏遠一身嚴肅的黑色西裝,帶着討好的笑容,輕輕說道。
“梅總多慮啦,當初宸哥哥說的是讓我自己選崗位,選來選去,我覺得來電子廠做你的助理倒是最合適的工作。既能夠鍛鍊我的能力,也能夠體會到生活的樂趣。”崔露瑩看到君墨宸一臉淡漠疏離的佇立在原地,和自己隔着無法跨越的距離。壓抑着內心的不快,仍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甜美笑容。
“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長風?”君墨宸輕聲問道。
“是呀,我在長風租了一間房子。”崔露瑩輕柔的笑道,她很想靠近君墨宸,依偎在他的臂彎,但是君墨宸卻不斷的遠離她,和她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本來想住在月半灣,但是我又怕惹嫂子不高興,只能出來租房子住了。”
君墨宸深邃的眸子宛如深潭,犀利的眸子閃過一絲的不悅。頎長的身影邁着長腿,找了椅子坐了下來。君墨宸剛剛坐定,跟在他身邊的徐文博和張一鳴很有眼色的坐在了君墨宸左右的位置。沒有給崔露瑩留下靠近君墨宸的機會,崔露瑩只好挨着張一鳴坐了下來,然後梅宏遠便挨着崔露瑩坐了下來。他們一行人開始耐心的等待秦政山的到來。
君墨宸將自己黑色的風衣隨手掛在了椅背上,白襯衣上的黑色馬甲更襯托着君墨宸矜貴華麗的氣質。性感的脖頸隱在微開的領口,滾動的喉結釋放着無限的屬於男人的魅力。
“真是不好意思,催賬的事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麻煩君總出面。”梅宏遠剛剛坐定,無奈的搖了搖頭,輕柔的說道,“這個秦總,總是推三阻四。後來連我的面都不想見了,這次我也是約了好久,他才答應今天晚上見面說還欠款的事情。”
包廂那扇原木色帶着古典鬱悶的大門緩緩開啓,一位穿着淺粉色改良漢服連衣裙的侍者領着一行人,走進這間古色古香的包間內。秦政山的個子很高,但是卻帶着不正常的乾瘦,整個人眼窩深陷,在他身後跟着一個助理模樣的人。如花似月的長相,優美的身姿,頗有幾分姿色,穿着時尚的黑色西裝套裙,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秦老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宏遠電子廠的老闆,君總。”梅宏遠看到秦政山走進了,立刻寒暄了起來,順便將君墨宸正式的介紹給秦政山。
“哦,君總好。”秦政山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窩帶着濃重的倦意,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明過人。
“秦總好。”君墨宸將眼前的男人大概看了一下,對對方有了基本的判斷。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就是屬於精明善於算計的那一類人。所以看來這個錢確實如果不採用別的手段,要回來是有難度的。
兩邊的人都坐了下來,菜品開始慢慢的擺了上來。梅宏遠特意點了兩瓶高檔白酒,他指望這次君墨宸出馬能夠將剩餘的貨款要回來。
秦政山眯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對面坐的人,注意到清秀可人的崔露瑩。心思微動,他慵懶舒適的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崔露瑩。
“秦總最近的生意如何?”梅宏遠端着酒杯,帶着訕訕的笑意,開口問道。
“這年頭的生意難做啊。”秦政山一隻手玩着筷子,輕聲說道,他自然是知道對方的意圖。但是他不打算結款,他倒要看看,自己不還錢,對方能把他怎麼樣。
“這年頭一般的生意確實難做。”君墨宸從這句話裡已經聽出來秦政山不想還錢,直接開口說道。“不過,倒是有些生意做起來利潤很高,又省心省力的。”
“哦,天下還有這麼好的生意?那我倒要聽聽君總的高見。”秦政山有些奇怪的看着這個矜貴奢華的男人,有些好奇他會怎麼說。
“掙錢的門路都寫在刑法裡。”君墨宸輕輕笑了笑,帶着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比如說,倒賣某些香菸。只是我沒有這樣的能力,只有秦總這樣有魄力的人才能幹這樣的大事。”
秦政山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君墨宸說的這幾句話帶着開玩笑的語氣。但是他卻聽的心驚膽戰,這個男人他摸不透來歷,但是似乎對他的事情瞭如指掌。想到這裡,他開始思索眼前的局面。
包廂裡一時陷入了沉默,桌子上擺的精緻的菜餚也沒有人動筷子。用茶葉烹製出來帶着濃郁香味的紅燒肉,擺在燈光下,散發着誘人的色澤。秦政山微微愣怔片刻後,便笑了笑,伸手示意跟在自己身旁的美女助理。
“還不快去敬君總一杯。”秦政山含笑的語氣,望着坐在主位上矜貴奢華的君墨宸。
助理立刻站起身來,端着酒杯。因爲燈光的緣故,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帶着嫵媚的風情。
“君總,今天跟着秦總過來,很榮幸的認識你。”美女搖曳生姿的舉起酒杯,帶着甜膩膩的笑容,“這杯酒祝福君總的事業蒸蒸日上,好運常在。”
君墨宸的手指落在酒杯上,對於眼前向他敬酒的人。他的維持着表面上的客套,脣瓣只輕輕的碰了碰酒盅,便放了下來。看到君墨宸的舉動,美女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立刻接着說,“君總是不是覺得我很醜?我敬的酒您都嫌棄。”說着她嘟着脣瓣,臉頰上閃過一絲刻意的哀怨。
君墨宸剛想說些什麼,崔露瑩卻已經坐不住了。她立刻含着笑意說道,“姐姐很漂亮的,哪裡醜了,可不許這樣說自己。君總他胃不好,平時喝酒很少的,不是不給姐姐面子。不如,我代替君總,陪姐姐喝一杯?”
美女聽到這裡,立刻看了一眼秦政山。秦政山立刻帶着笑容說道,“沒有想到君總年紀輕輕,胃就不行了,真是可惜。既然這位小妹妹願意替君總喝這杯酒,那我親自給你倒上。”
“謝謝秦總的關心,秦總誤會了,我這個人只是比較注重健康。我看秦總印堂發黑,眼窩深陷,估摸着腰子有些不好,你看這盤黑芝麻山藥餅最適合秦總。”君墨宸說着已經將桌子上的圓盤轉了過去,單單將那盤黑芝麻山藥餅擺在秦政山的面前。
秦政山瞬間火氣被勾了上來,但是一想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定抓着他的什麼把柄。只能憋紅了臉,忍了下來。直接換了大杯子,將酒倒滿,遞到崔露瑩面前。
崔露瑩端着酒杯,壓根沒有皺一絲眉頭,一飲而盡。嗆得她眼淚都差點流了下來,輕輕的咳了起來。梅宏遠立刻將水杯細心的遞過去,有些擔憂的說道,“崔助理,秦總和你開玩笑的,你喝這麼猛幹什麼。”
君墨宸坐在椅子上,看着崔露瑩一飲而盡的樣子,深邃的眸子宛若深潭,沒有蕩起一絲的漣漪。只是將紙巾遞給了張一鳴,由張一鳴將紙巾拿了過去。
深秋的雨伴隨着狂風開始嘩啦啦的從暗黑的蒼穹傾瀉而下,整個長風被埋在瓢潑大雨之中。紫鸚鵡音樂餐吧裡,時明宇獨自坐在角落裡,泛着藍紫色的燈光將他覆蓋。頹廢之中帶着深刻的哀傷,手指端着酒杯,帶着火熱和辛辣的味道沿着嗓子傾瀉而下。
時喜農的離去並沒有讓時明宇有任何的喜悅,他曾經恨之入骨的男人帶着悲壯自縊而亡。但是卻並沒有帶給時明宇平靜和喜悅,反而他的心口就像被架在火焰上,不斷的被炙烤。疼痛和孤寂將他包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孤獨涌上心頭。
舞臺上,一位抱着吉他大學生模樣的女聲,正在唱着一首名叫《他鄉和故鄉》的憂傷歌謠。配和着哀怨而清冷的嗓音,一點點的飄進時明宇的耳間。
他鄉和故鄉
蔓草荒蕪的矮牆上,夕陽的晚霞逆着光。
你坐在矮牆上,長髮捲起,穿越我蒼涼的心房。
我說留下吧,這裡是一顆橄欖開花的地方。
你笑了笑,手指望向下墜的霞光,你說你把夢想種在了他鄉。
霓虹閃耀的街道里,新月的暈澤抱着雲。
你站在落地窗前,笑容微揚,鋪滿我憂傷的過往。
我說歸來吧,這裡是迎春花的故鄉。
你看了看,眼睛長滿斑駁的月光,你說你把遺憾留在了故鄉。
回不去的故鄉,融不進的他鄉。
迎春花過後便是橄欖樹的芬芳。
霞光總是照耀着燦爛的故鄉,月色總是撫摸着遠鄉。
遺憾和夢想交錯在你的臉龐,成了浮萍和流浪。
時明宇聽着聽着,季雪妖那張埋藏在記憶中哭泣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時明宇拿起手機,酒精讓他早已經失去了判斷力。手指滑了好幾次纔將手機打開,將撥號盤翻了出來。季雪妖的號碼埋藏在他的心底深處,按着記憶,他將號碼撥了出去。
季雪妖剛剛從浴室走了出來,便聽到手機急促的鈴聲。她還以爲是君墨宸打給她的,立刻接起,一聲溼潤溫婉的“宸宸”響徹在時明宇的耳間。時明宇的手指都在顫抖,整個人爛醉如泥。聽到季雪妖脫口而出的那聲宸宸,宛若世間最鈍的刀子,一點點的將他刺到鮮血淋漓。
“小妖,時喜農死了,他自殺了。”時明宇窩在椅子上,因爲醉酒,他的雙腿無力的撐在地面上,整個人慢慢的滑向地面。
季雪妖聽到淒涼的聲音,才意識到電話不是君墨宸打回來的。窗外的狂風暴雨搖晃着梧桐樹,樹枝掉落的聲音在這樣深沉的夜色裡,格外的驚心動魄。時喜農去世的消息讓季雪妖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時家這麼快便已經是分崩離析了。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季雪妖溫柔的聲音通過聽筒傳到時明宇的耳間,“可是我並沒有從你的語氣中聽到喜悅。”
“我只有孤獨了,沒有家,沒有媽媽,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時明宇喃喃的說道,“小妖,你是那個讓我不再孤獨的人。”
季雪妖聽到這裡,微微的愣了一下,輕輕的嘆了口氣。對於時明宇現在的狀況,她有些擔心,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對時明宇有着無法割捨的親情。想到這裡,她輕輕的說道,“宇哥哥,你在哪裡?”
“小妖,你知不知道,我愛你了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從16歲到現在,我的心中從未將你忘卻。除了愛你,我已經是一無所有了。”時明宇整個人已經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坐在深灰色的地磚上,他的腦袋無力的靠着牆角,喃喃自語,“我不想再愛你了,真的不想再愛你了。”時明宇的手指無力的耷拉下來,手機從他的手中跌落。
一陣忙音從聽筒之中傳來,時明宇那邊斷了線。季雪妖已經從時明宇顛三倒四的話語中判斷出來,此刻他的狀態讓人擔憂。季雪妖本想自己親自去尋找時明宇,因爲電話裡嘈雜的背景歌聲她很熟悉。但是她停止了準備出發的腳步,現在她是已婚的身份。無論她是什麼樣的出發點,在這樣的夜晚,都不適合出去見時明宇。
季雪妖拿起手機,立刻翻出來傅萬晴的手機號,撥了出去。將時明宇所在的位置和傅萬晴說了之後,這才放下了心。季雪妖站在奢華的藍色幔帳之下,窗外黑乎乎的夜色將她的思緒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