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回到家時間尚早, 她收拾好了行李，愣愣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思考不感受。傻傻的躺着, 直到手腳冰冰涼忍不住發顫, 她才用毯子裹住自己。
聽到鑰匙插入鑰匙孔擰開門鎖的聲音, 淺淺稍稍偏了偏頭, 看到來人低喚了一聲：“阿姨。”
這個時間點在家看到淺淺, 李夢難免有些詫異。“今天這麼早就下班啦？”
不自覺的擁緊毛毯，她淡淡的笑笑，點頭。
李夢把手上的鑰匙放進門後的鑰匙包裡, 之後說：“十二樓今天也打掃過了，鑰匙我放在這裡, 我就下班了！”
“好。”淺淺答應道。停了一會兒忍不住問：“什麼十二樓？”她不記得還有一個十二樓存在。
說話的時候李夢已經下了護袖, 穿好了外套。以爲淺淺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指了指房頂。“就是你們樓上的房子，肖莫讓我一週打掃一次, 也就一些灰塵。剛剛都打掃好了。我先回去了。”
呃，原來頂樓的房子也是肖莫的，她倒是一點也不知道。淺淺擁着毯子坐起來，沒有顯露出一絲吃驚，只是笑眯眯的和李夢打招呼。“好, 麻煩你了李阿姨, 慢走。”說着, 站起身, 送她。
……
合上房門, 淺淺從門後的鑰匙包裡找出樓上的鑰匙，捏在手裡研究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決定上去看個究竟，看看肖莫究竟搞的什麼鬼，之後託箱子回家，再也不理那個混蛋。
想着，淺淺不由的皺起小鼻子，使勁的用鼻孔哼出氣。誰要收編他啊，現在送給她她都不要，誰稀罕誰拿去！！！
身上只是件運動衛衣，沒有套上外套，光腳蹬着兔兔的棉拖鞋，手裡握着兩把鑰匙，淺淺爬了一層樓上到十二樓。
一邊開門她一邊想，肖莫是哪根筋搭錯了，住在十一樓還買一間十二樓的單元。投資？他纔不會呢，貌似他討厭的就是某些炒房團故意捏着一堆房子惡意擡高房價，想到這裡淺淺不禁搖了搖頭。
扭開門鎖，她輕輕一哼，自言自語的總結起來。“這人腦子燒糊塗了！！！”
樓上下兩個單元的房型完全一樣，一進門淺淺也不覺得陌生，站在玄關低頭考慮要不要換鞋的，她也順手按下了開關，客廳裡所有的燈都被點亮。
換什麼啊，腳上本來就是家裡的拖鞋，剛剛也只不過踮着腳走了幾步路而已，這麼一想淺淺便坦然的蹬着兔兔的棉拖邁開步。
只是沒走兩步她就定在原地，望着背景牆上的巨幅照片出神。照片的背景是湖景公園的老榕樹下吧，還有星星點點的飄絮，兩個四五歲的孩子在樹下騎着小木馬。小女孩留着那個時代標準的蘑菇頭，額前平平的劉海還是媽媽在她的小腦袋上扣着一個大碗剪出來的，一雙純淨的大眼睛專注的盯着自己的小木馬，小手緊緊握着馬頭的扶手，小嘴微微張着別提有多興奮。而身旁的小男孩也騎着一個同樣的小木馬，他扭着頭看着身旁的小女孩神情格外專注，雖然照片有些泛舊不過依然能看出男孩的皮膚特別的白淨。
淺淺的手指不知何時已捂着她輕顫的脣，她真的不記得，不記得小的時候和肖莫照過這麼一張照片。沒由來的，完全沒由來的只要看着牆上大幅的照片，淺淺的鼻子就一個勁的發酸，眼眶也溫熱起來，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只能忍着不讓自己哭。
望着客廳裡所有橘色球型小燈，她不能在不思考不感受了。不記得具體的場景，淺淺只記得這樣的對話。
她說：“以後我家一定要點滿橘色的球型小燈。”
“你有毛病。我看自然光的節能燈最好！”肖莫很不屑。
“你纔有病。橘色的小燈多溫暖啊，我要我的家成爲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
……
有次無意路過一個精品店，看着店裡各式各樣的風鈴，她都好喜歡，左看看右看看。
他沒什麼耐心，“究竟喜歡哪個？喜歡就給你買。”
她一下子沒了興致，“我都不要，雖然喜歡可是如果一個人在家，風鈴發出聲音我會害怕。”
“挺勇敢的嘛！”
淺淺踱到連着客廳的小陽臺，陽臺的門上掛着一串螺旋狀的竹編風鈴，她拉開陽臺的門，春風灌進屋裡，風鈴自由的在風中搖曳，卻沒有清脆的碰撞聲，讓人安心。
站在陽臺上，她望着樓下的小公園和人造湖，掃去了微微的混沌。
他說過，“住一樓最好，不用爬樓，也不怕電梯故障。那就是我最理想的樓層。”
“切，懶蟲！我要住頂樓，登高望遠心情舒暢，意境啊意境，你這種俗人不會明白的！”
很久很久之後，她還皺着眉問他：“爲什麼要住十一樓呢，就差一層樓，樓頂多好啊！”
他只是看看也她不說話。
……
收起思緒，淺淺進屋拉上拉門，在客廳傻傻的站了很久，她才推開主臥的門。走進去，當她看到主臥裡玻璃全透明的洗漱間，更加思緒萬千。
當時住的是一間當地老牌的五星級酒店，她坐在牀上看着浴室一個勁的發花癡。
他戳了戳她的腦袋，“又哪根筋不對啦？”
她依舊捧着腦袋喃喃道：“這種衛生間實在太xing gan了，我的dream house以後也一定要一個這樣的浴室。而且不掛簾子，我家哥哥洗白白的時候，我就可以坐着牀上躺着口水用色迷迷的眼神調戲他了。太棒鳥！我熱血沸騰了！！！”
……
淺淺拿起牀頭櫃上的相框，滑坐到牀邊的地板上，“原來你在這啊！”那就是她一起逼着他掛在牆上的塗鴉。一張她上課閒着無聊在紙巾上畫的淺淺和肖莫的合影。畫中的她架着他的脖子，在他頭上狠狠賞了兩個熱乎乎的大包。
再也憋不住，淺淺的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相框的玻璃上。她咬着脣，咒罵着：“肖莫你個大混蛋大騙子，非要把我弄哭才滿意！”
……
天黑透了，肖莫纔回家。雖然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氣走淺淺，可是一旦想到家裡不再會有她的身影，心又是一陣絞痛。
打開門，家裡果然沒有人，卻看到淺淺整理好的行李箱還放在客廳。她是要讓叔叔來拿嗎，他忍不住猜測起來，不過她自己一定不會來的。
肖莫撐着柺杖回到臥室，除了洗去一身的煩躁，他不知道他還可以做什麼。從浴室出來，他沒有穿支架的腿虛弱的拖着地板，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倒，可是他就是賭氣的不用支架不用輪椅。
翻出1206的房門鑰匙，他看了看，已經很久沒去了，便套上外套撐起柺杖，搭電梯上了樓。
……
看着淺淺抱着膝，頭埋在膝裡，身子微顫着，他告誡自己不要過去不能過去，可是自己的行動卻不受控制。
他坐在牀邊，把柺杖放到一旁，雙手撐着牀沿讓自己慢慢滑坐在地板上，可是他卻不敢靠近淺淺。
直到，直到他發現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衛衣坐在沒開暖氣的屋子裡，才毫不猶豫的挨近她，脫下羽絨外套蓋在她身上。
他還沒來及把自己挪開，淺淺便一把甩開他的外套，不帶半點遲疑。
給她披上，她甩開。
再給她披上，她還是甩開。
一而再再而三……
碰到她凍僵的脊背，肖莫也發了狠，用外套裹住她把她抱着懷裡，她怎麼發脾氣都可以，可是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淺淺用盡力氣的掙扎，不再壓抑使勁抽咽還吼着，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吼着他。“你滾開，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滾……”
任她怎麼拼命的掙開他，任她如何的叫罵他都不鬆手，心痛到不能再痛。
她拼盡全力卻沒有一點成效，最後她便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叫罵，只是大聲的抽咽着。
好久好久，她不再失控，甚至眼淚也不再不受控制的掉落。淺淺擡起頭難受的看着他。“你女朋友呢？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那你還抱着我做什麼？！”
他沒有任何反應，她便繼續，已經沒有半點邏輯可言，隨心所欲的說，憤恨的說：“你絕對是十足的演技派，一旦被提名沒人敢和你爭搶，實至名歸的奧斯卡小金人獲得者啊！只是麻煩你以後演戲前對細節多做些功課，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信以爲真了。可惜，從一開始寧馨只喜歡甜膩膩的芝士蛋糕而不是像我一樣喜歡受虐苦中作樂的迷戀提拉米蘇！”
越說她越難受，情緒再次無法控制，豆大的淚水滴在他手背上。淺淺吸了吸鼻子，“騙人鬼謊話精，你說什麼的？你說再也不騙我的，你說了下不爲例的。”說着她握緊的拳頭便一下一下使勁的敲着他胸口。“可是，可是你又騙我，你是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我總是相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你，可是你呢？？？”
肖莫的腳趾已經不自然的開始抽筋，他不管不顧，只知道要抹掉淺淺臉上的淚水，他不想讓她哭。
她忍不住繼續說：“明明你去美國動的手術你卻不告訴我，之後你待在多倫多讀書也什麼都不說，就算只是朋友也不應該像你這樣。可是我真該死，到今天才從寧馨那裡知道這些。”說着，淺淺重重的推着他，一下一下不依不饒。“你爲什麼就是什麼都不說呢？？？你說話啊，說話啊！！！大混蛋，肖莫你是大混蛋！！！”
背後沒有什麼支持，肖莫歪倒在冰涼的地板上，淺淺側過頭把眼淚和鼻涕蹭在他的外套上，跪在地板上氣憤的敲打着他的胸口。“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喜歡上你了，我說我喜歡你偷偷吻你的時候你明明是醒着的，之後抱着你的時候我聽到你的嘆息聲。”淺淺忍不住哽咽起來，“肖莫，爲什麼，爲什麼你做了這麼多的事就是不肯告訴我你喜歡我呢？”
“說愛我就這麼難嗎？”
“肖莫，我要你說愛我！”
淺淺什麼也不敢不顧了，扯着嗓子狠狠的哭起來，就算哭的很難看。
“我要你說愛我。”
她乾脆趴在他的胸口上，從頭到尾只有那一句：
“肖莫，說你愛我！”
“說你愛我！”
“說你愛我！”
……
肖莫的心早就給她震的無力掙扎，他抱緊在他胸前哭的可憐兮兮的小女人，原來她什麼都知道了，他的聲音也跟着有些哽咽。“告訴我，我怎麼樣才能不愛你？！”
“可是你要搞清楚，我得的是脊柱瘤，雖然是良性的已經切除，可是如果再復發你怎麼辦，如果復發後是惡性的你怎麼辦？我不能這樣，我不能！”
淺淺趴在肖莫的胸口，難道就是因爲這樣他才總是做着腦殘的選擇？？？傻瓜，大傻瓜！！！
她支起身子，捧着他的臉，很認真很認真的說：“肖莫，我這人一向倒黴，運氣就從來沒有好過。最最倒黴的還是讓我喜歡上了你，沒有比這個更倒黴的事兒了。所以，老天總該眷顧我了，不會讓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的！！！”
她趴在他身旁，小臉貼着他的臉，耍賴道：“不許再說如果。”
“沒有如果。”
“不許說如果。”
“我知道你現在好好的就行！”
“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
“沒有！”
“沒有！”
“永遠都不會有！！！”
……
他還能怎麼辦？這輩子他是再也沒有辦法甩開她了。就讓自己貪心一會兒，相信淺淺說的，老天是眷顧他們的！只能如此了！！！
他抵着她的頭，這次是真的不再騙她了，真的沒法放開她。“永遠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