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兩個小傢伙渾身油黑髮亮,圓嘟嘟的小身體在四肢支撐下顫顫巍巍,煞是惹人喜愛,陸夢箋喜不自禁,伸手便抱在懷中。
“嫂子,這些日子多虧您照顧大哥,方圓在此多謝嫂子了!”方圓滿是感激地衝陸夢箋微微鞠躬,陸夢箋一時沒反應過來,已見方圓神色忽然變得極爲嚴肅,鄭重道:“不瞞嫂子,此地處於荒郊野嶺,日後難免仍有狼羣來犯,早先小弟雖有所知,但不料野狼會是如此猖獗,縱使在民宅之外竟也敢襲人,唉,二少爺之死,實在令人……小弟原本想送兩條大犬護院,卻又怕那些犬隻養不熟反倒咬傷了您和大哥便更不值當,因而四處尋來這兩隻狼狗幼犬,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您和大哥還是少出門爲妙。”
陸夢箋點頭,她本就極少出門,再加上林岱莫眼睛失明,更不可能步出家門半步,因而陸夢箋並不擔心,可是這樣一來,李大壯去往石塔村取鮮花之事也難免擱淺,確是頗多遺憾。
“實際當初搬來此處便是爲了防備林家再次暗中作祟,也是不得已,可現在林家已經沒落,想必對大哥也造不成什麼威脅,您看,要不您和大哥再商量商量搬回普蘭城同小弟一起住,或者實在不行回到石塔村也好,總比住在這裡要安全的多,”方圓試探性地同陸夢箋商量,經過這麼長時間,他顯然已將陸夢箋當做這個家的女主人,如今少爺失明,照料家中之事也便落到了陸夢箋的身上。
一聽能夠回到石塔村,此話正中陸夢箋下懷,畢竟石塔村花源充足,而且還能免去諸多麻煩,臉上即時露出興奮神色,“前些日子叨擾許久,實在不敢再勞煩方公子,不過若是能搬回石塔村自然最好。”
方圓聽了心中略有遺憾,可林岱莫既然執意從城中搬離,自然已表明他無意留在自己居所,可既然陸夢箋言明希望返回石塔村中,他心中自然已有了決斷,於是會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再多留大哥和嫂子住在城中,至於石塔村的房子仍需進行修葺,還請嫂子多忍耐幾天,待房子修好,方圓便派人前來將此院中一切搬回石塔村中。”
陸夢箋連連點頭,恨不得一步便返回石塔村中,“那間房子倒不必再過修繕了,原本便是住人的地方,只需乾淨即可。不過這次又要有勞方公子了!”
“哪裡哪裡,只要大哥過得好,再辛苦也是值得,只是少爺如今這個樣子,方圓唯有心疼的份,卻不能替少爺受着,心中實在難過,”方圓又想到傷心事,鼻尖一紅,卻不想被人看出異樣,於是又道別一句慌忙離開此地。
陸夢箋懷抱兩隻小狗,想到不日便可重返石塔村,心中禁不住又興奮起來,腳步飛一般輕盈的踏入房中。
興許是前兩日那場小雨的緣故,院中的花苗竟依然翠綠如斯,除了幾株幼苗略有乾枯外,其他苗木幾乎不曾有絲毫枯萎,而最令陸夢箋驚奇的是,原本冒出花骨朵的那株月季,而今竟然有三個花苞陸續綻放,意想不到的是,這些花竟是純潔的白色,晶瑩至近乎透明的花瓣很是惹人喜愛。
可劉媽看到這月季時,卻滿臉不悅,執意讓陸夢箋將此花從家中剷除,“好端端的怎能在家中種這些白色的花,實在是不吉利,咱們家中最近發生這麼多事,興許就是這花衝的,要不嶽少爺能好端端的招來兩隻野狼……”
“嶽兒,他是不是回來了?”林夫人不知何時竟從劉媽身後出現,一雙眼睛好奇的往左右掃去,卻絲毫沒有林岱嶽的身影,臉上不由又寫滿失望,自從那事之後,劉媽便一直避諱林岱嶽的名諱,今日看到這花,一時不留神便從口中溜了出來,看見林夫人的模樣想反悔已經來不及,只好折身安撫林夫人,於是將白色月季花之事也暫時拋擲腦後。
可陸夢箋心中對於這株月季卻別有想法,雖說如今條件尚不滿足,可是這白色月季卻給了她一個全新的想法。
由於眼睛失明,林岱莫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當初那個刻意同陸夢箋爭執拌嘴的人突然變得沉默寡言,反而令人有些不適應,幸好李大壯亦被困於此,平日還可同林岱莫相互作伴,只是兩個同樣寡言的人在一起,房中不由顯得越發沉寂。
陸夢箋與幾個女人白日大多圍着花苗轉悠,因而並不顯得寂寞,可隨着樹形日益成型,需要管理之處也便漸漸少了下來,況且夏至過後,日子一天較一天炎熱,因而除卻澆水之外,大多數時間幾乎都賦閒呆在房中,衆人這才意識到林岱莫越發不對勁,可除了話少之外,又都說不出有何異常,故而心中也都壓抑着一股鬱氣。
就這樣過了幾日,陸夢箋終於忍耐不住,將家中預存的幾張宣紙裁成一張張小卡片,又在每張紙的左上角標註好數字,摞在一起,將衆人召集在一起,而後將卡片在面前一字排開,頗顯神秘道:“既然大家都閒來無事,不如一起來做個遊戲如何?”
劉媽看着卡片上的字跡新奇,便好奇地湊過來一張張拿起來看,口中讚個不停,“誒呀,想不到我們少奶奶不光花種的好,連字也寫的好看,真了不起!”
“劉媽,您說說這卡片上倒是寫了什麼呀?”李嬸大字不識一個,因而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於是湊過來指着一個字母問道。
可劉媽本就是要誇獎陸夢箋一番,她哪裡認得這些字,於是鬧了個大紅臉,陸夢箋見狀,忙笑嘻嘻接過卡片,又按照順序挨個拍好,指着左上角的字母解釋着:“這上面其實不是漢字,而是些數字,這裡一共有十三個數字,從一到十三挨個排起來,我的手中一共有四組這樣的卡片,而每一組的花色都不同,有紅心、方塊、梅花、黑桃四種,另外還有兩張,分別是大王和小王,這種卡片在我們家鄉叫做撲克牌。”
陸夢箋將手中的四組卡片分別放到每個人手中,而後仔仔細細將十三個數字分別爲衆人解釋一通,只是對於這些從未接觸過阿拉伯數字的人來說,第一堂課顯然收效並不大,可就算這樣,衆人都對這些卡片充滿了好奇,就連林岱莫聽到此處的喧鬧之後,也忍不住湊過來聽聽熱鬧。
到了第二日,衆人好不容易纔將數字勉強分開,在陸夢箋的“指揮”下,才漸漸理解了這撲克牌的玩法,雖說難免還是混打一氣,不過整個房中至少充滿了生氣,連沉默許久的林岱莫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而晚上睡覺之前,林岱莫卻在牀邊扭扭捏捏,猶豫許久才下定決心向陸夢箋討教:“你們今日所說的撲克牌,上面可是用數字來標識?”
陸夢箋早就料到林岱莫會有如此疑問,早已準備好了答案准備隨時作答,因而興奮地將手中抹布一扔,跑到牀邊坐在林岱莫身旁,“難不成相公也對這些撲克牌感興趣了?”
身邊突如其來的溫度令林岱莫臉上微紅,當聽到相公二字時,更是飛紅了臉頰,卻仍舊故作鎮定的點點頭,他雖眼睛看不到陸夢箋的表情,但卻也能感覺到陸夢箋的笑容。
只聽陸夢箋聲音飛快:“我就說嘛,這麼好玩的遊戲,你怎麼可能不感興趣!”她正欲開口邀林岱莫一同玩耍,卻突然想起林岱莫目不能視的事實,不由趕忙閉了口,又改口道:“其實那些撲克牌就是四組數字,只不過這些數字不是我們平時書寫時的漢字,而是從別的國家引入的一種記數寫法,所以比咱們平時看得那些數字要好學的多。”
“這樣吧,你伸出手來,我寫給你看,”陸夢箋不顧林岱莫反對,直接拉過他的手,在手心中一遍遍的描畫着數字的形狀,口中也不斷念叨着那數字的讀音。
初始,林岱莫只覺這被稱作阿拉伯數字的字母極其簡單,故而學的認真,只消一遍也便記在了心中,可陸夢箋卻一遍遍的寫個沒完,他也不惱,感受着指尖劃過皮膚的觸感,心中卻似有股暖流一直流入胸腔,不知不覺,他突然五指併攏,將那隻纖手握在手中。
陸夢箋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想要將手抽回,可手卻被林岱莫抓得緊緊,絲毫掙脫不開。漸漸地,兩隻手的溫度終於融爲一體,林岱莫卻似如夢初醒般,將手猛然鬆開,似被火炭燙到,慌忙將手藏到身後,臉上也滾燙滾燙,羞得幾乎擡不起頭來,聽見陸夢箋起身離了牀,終於如大赦般匆匆鑽入帳中。
等了好半天,卻不見陸夢箋到牀上,林岱莫心中不由對方纔的舉動暗暗懊惱,可房中卻一派寂靜,哪裡還有那女子的聲音。林岱莫擔憂地探頭往帳子外看去,卻忽然想起自己不過是個失明之人,方纔悸動的心情瞬間揮發殆盡,重又黯然地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