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着小小的院子,眼神交匯處猶如閃電相交,如暴雨先兆,噼啪作響。
“採菱,你還愣着做什麼,給我掌她耳光!”秦洛芙惱羞成怒,臉色變得烏青,幾步來到採菱身後。
奈何採菱的手被春桃緊緊鉗制住,根本動彈不得。
“誰敢動我的人一根寒毛,以後我定當十倍奉還,誰若有膽,儘管動手試試!”陸夢箋努力向前邁步,腹中的疼痛讓她額頭再度涌出密密的汗珠。
院中的下人面對少奶奶與三小姐之間突如其來的紛爭,都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甚至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沒用的東西,給我閃開!”秦洛芙將採菱推到一旁,擡手便要往青蓮臉上扇。
“你給我住手!”陸夢箋也不知哪裡來的爆發力,怒吼一聲,大步衝到青蓮身邊,就在秦洛芙的手即將落在青蓮臉上的時候,一把握住秦洛芙的手腕。
“少奶奶!”
“三小姐!”
幾人瞬間驚呼出聲,採珊同幾個小丫鬟迅速上前扶住秦洛芙,而綠環和白寧也衝到陸夢箋身邊,唯恐陸夢箋一時衝動傷了秦洛芙,若是傷到秦洛芙腹中的胎兒,只怕陸夢箋也免不了責罰。
“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別以爲三爺受你爲義女你就登天成了鳳凰,我告訴你,你就是個沒教養的鄉村野丫頭!”秦洛芙暴怒,趁衆人圍上來混亂之際,另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陸夢箋臉上扇去。
“啪!”一聲清脆的掌聲落在臉上,綠環臉色瞬間腫起五個紅紅的指印。
陸夢箋轉眼看到綠環的臉,卻突然恢復理智,她將綠環拉到自己身前,“對不起,讓你受累了。”
綠環連連擺手,秦洛芙這一掌下去,力度極大,她痛得眼中噙着淚水,但仍舊擠出一抹微笑,“沒事,沒事,三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就不要跟她糾纏了。”
“啪!啪!”秦洛芙冷冷的瞅着陸夢箋,雙手拍的啪啪作響,“呵呵,好一幅主僕情深的畫面,陸夢箋啊陸夢箋,你可真是個好戲子,不光騙得將軍團團轉,就連你身邊的這些人也被你這僞善的面具所矇蔽!”
陸夢箋毫不理會,只是輕聲叮囑白寧扶綠環進屋擦藥,看二人離開,這才冷冰冰的回頭看向秦洛芙。
“這裡不歡迎你,請你離開。青蓮絃歌,你們都給我起來,跪這種人,只會髒了你們的膝蓋,”陸夢箋說完,眼神中再不帶一絲溫和,面對秦洛芙,她的耐心已經耗盡。
可是秦洛芙依舊不屈不撓,“陸夢箋,你夠厲害啊,你敢不敢對他們說說,你當初是怎樣迷惑大少爺的,啊?你敢不敢說當初你進府就是爲了勾引大少爺!”
“勾引,呵呵,你倒是說得出口,當初是誰,明明知道我與霍大少爺已經成親,還要死皮賴臉跟他成親,呵呵,如今倒說是我去迷惑大少爺,你以爲,我還用得着去迷惑他?”陸夢箋湊到秦洛芙跟前,臉上自信的笑讓秦洛芙越發心寒。
“你,你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秦洛芙臉色漸漸蒼白,陸夢箋越自信,她就越發不自信,自打成親之日起,她就已經輸了,除了歪打正着的這個孩子,她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因爲康哥哥自始至終都不曾喜歡過她。
“既然你說我不要臉,那我還就真的不要臉給你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將軍大人讓我留在霍府,喏,就是跟大少爺在一起的事,本來呢,我還是很不情願的,但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若是不這樣做,豈不是太對不起你今天說的這些話了。”陸夢箋彎起嘴角,露出最優美的弧度,“所以我想,其實嫁給霍大少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你說是不是,少奶奶?”
“你敢!”秦洛芙口中終於憋出兩個字。
“我有什麼不敢的,這世間的愛情本來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兩個人才在一起,哦,想來也是,像你們這些豪門大千金怎麼會爲這事操心呢,你們的婚姻早就被父母包辦好了,對不對?只有像我這樣的村野女子纔會爲這些所謂的情啊愛啊的困擾,少奶奶,您說是不是?”陸夢箋越說,秦洛芙越發生氣。
好不容易,秦洛芙才漸漸平息下心情,嘴角重新掛上得體的笑容,不動聲色往身後退一步,笑道:“聽了三妹這一番話,果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真是佩服佩服,這世上像三妹這樣通透的女孩子還真是少見,能夠把這些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這可真不是常人所能辦到的呢,難怪,會有人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顛倒,若是我是個男子啊,遇到像三妹這樣心思‘開放’的女子,怕是我也把持不住了。”
“呵呵,少奶奶說得言重了,我說這些話,也不過是引些戲詞而已,若說臉不紅心不跳,我看少奶奶功力可是比我深厚的多,再說心若不跳,我還怎麼站在這裡跟少奶奶談笑風生呢。”陸夢箋抹一把額上的冷汗,她的小腹越來越疼了。
秦洛芙看得出陸夢箋臉色越發蒼白,此刻反而越發淡定,陸夢箋想讓她儘快離開,她就是要拖住陸夢箋,反正她現在無聊地很,能有個人作陪,就算是鬥鬥嘴,也不錯,再說今日族中長輩都已經去祭祖,就算她同陸夢箋吵起來,也不會被人看到。
“嘖嘖,瞧三妹說話,真是越來越有水平了,你們鄉野出來的丫頭,是不是都像你這般伶牙俐齒口無遮攔?”秦洛芙左右環視着,這個院子裡已經被陸夢箋擺滿了各種花卉,早已不再是她第一次在薛文佩引領下來時的模樣。
兩桶水被擺在大大的桂花樹旁邊,院中還保持着方纔被清理時的模樣,由於來不及收拾,幾隻木盆眼下正毫無章法的擺在小路旁。
秦洛芙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股邪念,她邊看着陸夢箋邊不動聲色的靠近離自己最近的木盆。
陸夢箋對秦洛芙的話極度厭煩,鄉野出來的丫頭又如何,她們不過地位不同而已,卻同樣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可是這些話對於一直養尊處優始終抱有優越感的秦洛芙,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三小姐,小心!”白寧幫綠環敷完藥,剛走到門口,根本來不及衝到陸夢箋身邊去。
而春桃本就反應極慢,整個人還沒轉過來,只聽見嘩啦一聲,水濺滿地,剛從井中打來的水,還透着股森森的涼意。
陸夢箋從頭到腳被澆得通溼,寒意通過頭皮滲進去,她整個身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涼水潑的不停顫抖,腹中痛意更濃,她緊緊捂住小腹,尚未轉身,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夜幕隆黑,陸夢箋被針扎似的痛意戳醒。
她的小腹處放着一隻暖暖的湯婆子,而環繞周身,擺放着數個還透着熱氣的銅捂子。
綠環趴在牀邊,春桃手撐着頭坐在桌邊打瞌睡。陸夢箋伸出手,輕輕晃醒綠環。
“三小姐,您醒了,”綠環擡眼,看到陸夢箋蒼白的臉,不由一陣心疼,“三小姐,您別動,碗裡還有熱熱的粥,您餓了沒,要不先吃一點墊墊吧。”
陸夢箋搖搖頭,她現在除了痛,再沒有別的感覺。
“大夫來看過了,受涼太重,可能會閉經……不過三小姐你放心,我們已經熬好藥,只要喝了藥,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綠環有些難過的看着陸夢箋,她還這麼年輕,若是因這事而落下病根,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沒事,”陸夢箋嗓音嘶啞,“我沒事了,你們快去睡吧,在這裡趴着也睡不好。”
綠環無論如何都不肯,陸夢箋也不強求,她閉上眼睛,周身的溫度令她有些出汗,可是小腹處仍舊冰涼一片,脹痛感似乎要撕碎她的內腑,痛得她周身又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小姐,你現在一定很痛吧,我老家有個法子,對於這個很是管用,您先抱着這湯婆子暖一下,我一會就回來。”綠環叫醒春桃,走出門去。春桃愣愣的看着陸夢箋,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
不消一會,綠環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黃酒雞蛋湯進來。
春桃依舊流淚不止,陸夢箋無奈,只得忍痛拉着她的手不停安慰。
“你別哭了,現在小姐醒了,你也快回去睡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綠環最見不得遇事只知難過流涕的人,忍不住出聲呵斥。
“我不回去,我要守着三小姐,我長這麼大,三小姐是頭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今天要不是我沒攔住那女人,三小姐也不會受這麼大罪,都怪我!”春桃站在一旁哭訴,綠環也不再說話,將一碗黃酒雞蛋一點點送到陸夢箋口中。
陸夢箋只覺一股熱流自胸腔流向腹腔,繼而整個身子開始發熱,不久渾身汗珠就像水洗一樣將身下的被子都浸溼了,伴着這股暖意,陸夢箋終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