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星空殺陣,等於重新排布。狗頭道士境界修爲不如聖人,但挖坑陰人卻是高手中的高手,比老瘸子都不遑多讓。重新排布的大殺陣,幾乎無懈可擊,連聖人站在殺陣的邊緣,都感應不到一縷異樣的氣機。
隱隱的長龍,盤臥在星空之路的中央,大部分陣紋皆密佈在雜亂的隕星上,只有些許連通整片大陣的陣紋,隱伏虛空。
“一整片殺陣,一觸即發,十方俱動,屆時,此處會化爲絕地,不是我吹牛。”狗頭道士一臉得色,指着金虎王等人道:“滅你們這等境界的聖人,如吃飯喝水。”
“你能不能換個表達方式。”
殺局已定,諸聖都要隱伏在殺局的外圍,待仙臨大軍到來,進入殺陣之後予以雷霆一擊。蘇寒又在此駐留了一段時間,隨後,他與狗頭道士返回了真極。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將全力去尋找五衰道人。
他們行走在無數古城之間,亦在大荒水國留下足跡,真極有些動盪,一些古教世家連同小門小戶,都從中土搬遷,向東而去。有人根據司空大聖和蘇寒所留的線索,推算出仙臨征伐真極的時間,大劫越來越近,人心惶惶。
沿途,他們經過了一些傳聞爲皇跡的地方,狗頭道士很嚮往,想在此尋找機緣。繼而,他們又經過了五龍山,蘇寒在這裡止步,他登上一座高峰,遠遠的眺望五龍山仙墳。
仙墳已經崩毀了,五百里之外,是龍羲聖王幼年生活過的地方。蘇寒不止一次到過此處,但此刻,他的心神不能平靜。三代聖王,同屬一脈,皆爲天嫉之體。蘇寒亦爲天嫉之體,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是這個神秘低調家族的後裔。
“我的祖先,大智大勇,逆天證道,平定黑暗大劫,時間磨滅了一切,但青史留下的祖先的英名和事蹟……”
仙祖,龍羲聖王,浩宇聖王,光輝而偉大的皇,他們證道,爲了解救億萬蒼生,爲了讓這顆蔚藍色的星辰,繼續沿承下去。
驟然間,蘇寒有一種愧疚,天嫉之體很難大成,一旦大成,就將橫掃九天十地。祖先平定了三次黑暗大劫,如今,真極又面臨着無邊劫難,但自己面對這一切,卻顯得尤爲無力。
“這愧對了祖先,愧對了祖先沿襲的血脈。”
他在此盤桓了數日,繼而和狗頭道士離去。他尋找了很久,沒有五衰道人的蹤跡。許多年的平靜此刻已經被打破,四處都是東遷的真極人,令人驚悚的消息接連不斷。
“據說,來自域外的兇殘修士已經到了真極的外圍!真極的聖人們正在和他們大戰!”
“域外修士很強大,諸聖血染星空,真極危矣!”
這些只是訛傳,但蘇寒知道,真極平靜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他加快了步伐,一連十幾天不休不眠,狗頭道士都有些吃不消了。
入夜,他們駐足在一處荒地中,漫天都是星光,蘇寒枕着胳膊,仰臥在一片草叢間,四周俱是自然的氣息,頭頂是繁星點綴的天宇。
這種沒有目標的尋找,不知還要持續多久。蘇寒亦從心底深處感受到了無力和無奈,真極象一片大海,每個修士,都如同海中的一粒沙子,要在汪洋內搜尋一顆沙,這真的很難。
但每每當他感覺無力,微微閉上雙眼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出慈祥的母親和溫和的父親,他們給予自己生命,扶持自己走路,哺育自己長大。當至愛的雙親雙雙被仇敵殘殺於血泊中時,蘇寒心中的痛,幾乎要碎裂他的肝膽。
他不願停止,亦不能停止,將要繼續尋找下去。
夜,更深了,草叢開始凝聚露水,四周的蟲鳴漸漸輕了,黎明前的黑暗最甚,將萬物都籠罩其中。蘇寒亦感覺有些疲倦,不知不覺間,眼眶邊有一滴將要溢出的淚。
嗖!
一道無聲無息的氣息,驟然從黑暗中鑽出,它如極速一般,避過了蘇寒敏銳的靈覺。
氣息隱隱帶着強烈的兇機,直到將要洞穿蘇寒額頭時,他才警覺。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不可形容的殺機,一股凜冽的寒意,侵入祖竅。
躲避已經來不及了,蘇寒心神比閃電都快,祖竅猛然大開,元神劍閃動金光,象一顆璀璨的太陽,從祖竅衝出。
金光閃爍的元神劍,尚未完全離開祖竅,那道致命的氣息已經殺至。化神訣將蘇寒的元神磨礪的無比強大,元神劍的神識威壓淹沒了山野,金光一動,將這股氣息完全阻在了體外。
除了那股凜冽的殺機,蘇寒亦感受到了元神受到強壓,他脫手擲出定神鍾,一寸小鐘飛上半空。暗夜中,一股無形的烏芒頓時象是受到了阻滯,想要向遠處飛遁。
烏芒是極速,蘇寒都很難追上,就在此刻,蘇寒猛然察覺,這道烏芒,正是昔日從太史宇殘軀中逃遁而走的。
嗡……
定神鍾與元神劍一起追擊過去,蘇寒緊隨其後。烏芒的去勢太快了,它沒有形體,連風火八極遁都力有未逮。但定神鍾和元神劍都被蘇寒全力催動,緊緊追攝前方驚鴻電閃的一道烏芒。
烏芒無形,但定神鍾顯然對其有一定影響,金光閃閃的元神劍亦是一種極速,它超越了一切,從後方穿透虛空,險些將整道烏芒從中斬斷。
譁……
烏芒將要散開了,彷彿一片流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流去。定神鍾更加迅猛,一寸長的小鐘嗡嗡作響,它凌空疾飛,在一片散開的烏芒上方轟然壓落。小鐘很小,但對神識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威壓,極速逃遁的烏芒頓時一震,停滯了不到千萬分之一個呼吸。
這只是極爲短暫的一瞬,但元神劍和蘇寒已經殺來,金光元神劍瞬間暴漲,象一尊聖器一般,迎着月夜和虛空飛速一斬。
噗……
烏芒中,爆出了一縷縷無形的氣,被元神劍斬碎,此刻,蘇寒已經衝到近前,他探出大手,一把抓向前方。
嗖!
被斬中的烏芒無比柔韌,它仍然在極速的前飛,蘇寒的手掌抓空,未能攝拿烏芒,只捉住了幾縷烏光。
追擊只是幾個呼吸,但蘇寒不敢再冒險了,催動元神劍殺敵,等若將元神暴露在外,一旦被創,就是重傷。且烏芒受創後去勢更快,將定神鍾與元神劍全部拋在後方。
此刻已經很難再追上烏芒,蘇寒收回元神劍和定神鍾,太史宇所化的烏芒瞬間與夜色融爲一體,消失在眼前。
蘇寒掌心中,幾縷烏光在極力的掙扎,這是幾縷散裂的神念,讓蘇寒大爲吃驚。那一團烏光,分明不可能是生命體,卻有神念包裹其中。
他解讀幾縷散裂的神念,立刻從神念中聞聽到一陣怨恨且不甘的波動。
“小妖皇!我要奪你的肉身!”
神念所包含的記憶非常零散,蘇寒將其完全解讀,他頓時一震。這些碎裂的記憶中,有一道寂寞且高大的身影,他行走在真極的萬水千山中,負一口黑色大劍,在高山的頂峰,眺望無盡浩宇。
“嘯月妖皇!”
這道身影,如一頭獨行於世間的孤狼,他拋棄一切,丟掉一切,心中只有一個道字。爲了聖道,爲了皇道,爲了仙道,拼了一生,搏了一生。
最終,他慘敗了,連皇屍都沒有留下,只在世間留下一個不解的謎,和一個震鑠古今的名字。
“那道烏芒,從太史宇殘軀中遁走,它究竟是什麼,爲何以這種狀態存活於世間,爲何擁有不滅的神識。”蘇寒解讀了幾縷烏光,他默默站立在月光下:“爲何它的記憶中,留有嘯月妖皇的身影……”
記憶殘缺,斷斷續續,嘯月妖皇的身影始終留存在這些殘缺的記憶裡。
記憶的場景猛然一變,周圍的景物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但蘇寒一眼就察覺出,這是五龍山仙墳!
轟!
嘯月妖皇的身影出現在五龍山仙墳內,他在一片裂空法陣中踏出一條生路,一路走向仙墳的深處。
轟!
記憶接連在山洞,仙墳中,聳立着一根圓柱,圓柱的頂端,有一個一尺長的小棺材,棺蓋密封着,看不到其中的東西。
“五龍山仙墳!一尺的小棺!”
記憶又中斷了,待再次閃現時,那根巨大的圓柱已經被打斷,嘯月妖皇持暗皇劍,他與小棺正在大戰。
嘭!
活着的皇者,手持無上皇兵,這是真正的“極”的力量,嘯月妖皇似乎不想毀掉仙墳,他將無匹戰力全部凝聚一束,也正因如此,暗皇劍的劍芒更加犀利,可以斬裂一切。
一尺長的小棺,被劈掉了棺蓋,一尊只有八寸長的陶人,從棺中緩緩浮動出來。
完整的陶人,由混沌母土鍛造,出自仙祖太丘之手,這是無缺的皇兵,混天神偶。
錚……
仙祖早已經坐化,但混天神偶彷彿仍有神性,它從小棺中飄動出來,與手持暗皇劍的嘯月妖皇死死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