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記憶的終章

太史宇消失,蘇寒久久不能平靜,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多,無法猜測。

“小壞,咱們走吧,此處已經沒有什麼油水了。”駝叔道,他與不死道人老瘸子將諸聖墓地的廢墟掀了個底朝天,又打劫了幾個無依無靠的散修,做賊心虛,此時想要離去。

但幾人剛一轉身,立即看到不遠處,一羣商家的修士正靜靜注視着他們。

“你們就是不死神駝嗎?”一個商家的老修士道:“果然如外界傳說的一樣,膽大包天,將主意打到我商家的諸聖墓地來了。”

“此話怎講?”駝叔一臉無辜。

“不要裝蒜!”一個商家的年輕修士忍不住道:“你敢說自己身上沒有從諸聖墓地挖來的聖兵殘片嗎!”

“有是有的。”駝叔面不改色心不跳:“但這些殘片均是從別的修士手中換來,不是我們挖到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找,就去找他們。”

“還想抵賴。”

商家的修士冷笑,隨手一抖,一片光幕出現在衆人眼前,光幕上,駝叔與不死道人對幾名散修大打出手,老瘸子亦從中和稀泥拉偏架,將散修無意得到的聖兵殘片全部洗劫。

“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也是爲了他們好,聖兵殘片亦是至寶,孤苦無依的散修,帶着聖兵殘片離開,很容易被人盯上,惹來殺身之禍。”駝叔心平氣和的解釋,想將此事化解。

“你倒是不怕惹來殺身之禍。”商家的老修士在幾人身上來回一掃,目光掃至蘇寒身上時,緩緩道:“名動四方的小妖皇亦在這裡。”

駝叔他們心裡頓時雪亮,這羣商家修士質問聖兵殘片只是藉口,其實仍是爲了蘇寒而來。

駝叔與老瘸子留下了所有的聖兵殘片,但商家修士仍不肯罷休,要將幾人帶回家族細細的盤問搜查。

“你們心裡打的什麼主意,自己最清楚。”不死道人不留絲毫面子,直言道:“想挾持我老弟,何必以聖兵殘片爲藉口,不過勸你們先想好,荒族荒野王有言在先,不怕他拎着仙兵砸你們商家的大門?”

商家雖然也是歷史久遠的大世家,但他們還算講道理。商家的老修士考慮了半天,最終放蘇寒等人離去了。

幾人灰頭土臉,這次得不償失,一點油水沒撈到,不死道人的萬初塔仿品又破碎無形,不能使用。

他們離開了化爲平地的燕雲山,向西五萬裡,藏身在一座小城中。落星湖的王陵仍在流傳,且有消息傳出,王陵從燕雲山飛走之後,期間還在別處停留過,還有人撿到了幾塊天外隕鐵。

“消息可能是真的。”蘇寒道:“落星湖底到處都是隕鐵,王陵四周曾有五條隕鐵所化的龍。”

很多隕鐵都無用,但其中亦有一些罕見的神材,只要尋到一塊,終身受用不盡。駝叔他們直流哈喇子,繼續打探下去,很多人都說,王陵朝西飛去了,不知此時會在何處。

“王陵裡面,究竟會有什麼?”老瘸子摸着下巴道。

蘇寒亦不知,他只看到過王陵黑暗中那雙眼睛,將司空大聖重傷。

“不死的小塔損毀了,需一塊神材打造兵器。”駝叔眨着綠豆小眼道:“王陵一路飛走,沿途亂掉隕鐵,咱們跟過去看看。”

“最好還是不要招惹那座王陵。”蘇寒道:“或許現在的世間,根本沒有誰能抗衡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有重寶。不經歷風雨,那能見彩虹?”

駝叔很對王陵嚮往,老瘸子亦在附和,這兩個老傢伙一個比一個雞賊,若身在絕地中,聖人死了他們都不會死。

他們商議了許久,駝叔一向損人利己,唯獨對蘇寒是真心的愛護,他道:“小壞,你就不要跟我們走南闖北了,在附近找個地方先隱居兩三個月,等老子拿到神材,再來找你。”

第二日,他們就離開了小城,在小城外四五千裡的地方,找到一座小山,蘇寒將在此靜心修行一段時間。

駝叔他們向西而去,蘇寒獨自留在小山。每日看旭日東昇,觀山間雲霞消散,每一處自然都是一種獨特的境地,紅塵煉心,荒山悟道。

化神訣已經修至中篇,經文繁奧起來,很難讀懂,這不是一天兩天就可參悟的古經,需要時間。

但目前所修的化神訣,已經將元神壯大到了相當地步,蘇寒在小山隱居了二十多天,他開始嘗試再次搜索記憶碎片。

腦海就象深邃的星空,神識在飛閃,捕捉一塊又一塊遺落在角落中的記憶碎片。神識強大,好處很多,以前根本無法察覺的記憶碎片在不斷顯化。

所有捕捉到的記憶碎片被重組,此時,蘇寒心中猛然升騰起一種極爲強烈的預感,他預感,這次重組的記憶,可能就是揭開真相的終篇。

這種預感讓他心神動盪,淨心訣一動,清明浸潤心田,蘇寒凝神盤坐,擯棄一切雜念。

“殘殺父母的真兇,我一定要找到!”

終於,所有記憶碎片被秘術修復,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展現在蘇寒眼前。

深夜,幾間小屋已經快要被熊熊大火吞噬了,強大的黑衣人站在小屋前,面無表情,他的同伴上前,從將要燒塌的小屋中,將年幼的蘇寒抓出。

蘇寒滿眼是淚,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慈愛的父母被人擊殺在家門前,自己卻弱小的不能撼動兇手一根汗毛。

火光中,黑衣人的同伴伸出手掌,將蘇寒抓到屋外,月色被烏雲遮蓋,但熊熊的大火將四周都映照了,蘇寒被抓出的一瞬間,他從眼中朦朧的淚光間,看到了將自己抓出的人。

是他!

一瞬間,蘇寒的心神掙脫淨心訣的浸潤,轟然想要爆裂,他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感覺。

記憶中那個將蘇寒抓到屋外的人,身材消瘦且高大,他身穿一襲寬鬆的道袍,鬚髮皆白,面容溫和,且有一股淡淡的慈祥之意。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

“師傅……”蘇寒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他終於看到了自己被破碎許久的記憶,但這段記憶卻讓他不敢相信。

那個黑衣人的幫兇,將蘇寒抓到屋外的人,赫然就是朱雀老道!

轟!

修復的記憶爆散了,蘇寒踉蹌起身,且一頭栽倒在山洞的洞壁上,他的心彷彿在此時一塊塊的破碎,悲哀,失望,痛苦……

他曾發下重誓,一定要手刃殺害父母的兩個兇手,但他料想不到,慈祥的師傅,如師如父的朱雀老道,出現在自己殘破的記憶中。

時間一下子混亂了,蘇寒呆呆坐在山洞中,一言不發,似乎連靈魂都被凍結。

“師傅,怎麼會是黑衣人的幫兇……”

啪嗒……

一滴久違的淚水不知在蘇寒眼眶中凝聚了多久,終於滴落下來。殘破的記憶,在此時顛覆了蘇寒的心,他一直堅定的認爲,若世間真有真正疼愛關心自己的人,那一定非朱雀老道莫屬。

但此時,朱雀老道高大的身影,在蘇寒心中漸漸破碎,他是兇手,是黑衣人的幫兇,殘殺了自己的父母!

蘇寒在山洞中枯坐了五天,如同一具喪失了神智與理性的軀體。五天後,他掙扎着盤坐下來,記憶已經快到終點,他要看完。

記憶碎片被重新修復,記憶中,朱雀老道的身影與容貌清晰可見,他將年幼的蘇寒抓到屋外。黑衣人慢慢上前,在火光下注視着蘇寒。

年幼的蘇寒瑟瑟發抖,他驚恐的望着眼前兩個讓他徹骨痛恨的人。

“就是他,就是他……”黑衣人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暗中,只有那雙眼睛,如同燃燒起來一般。

朱雀老道望向年幼的蘇寒,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絲不忍與憐憫。

隨即,朱雀老道發出一聲不可察覺的嘆息,他慢慢伸出手掌,探向蘇寒的頭顱。

所有記憶在此全部終結了,可想而知,是朱雀老道出手抹殺了蘇寒的記憶。且在此之後,他將蘇寒帶回了星神道,編造了一套讓蘇寒深信不疑的謊言。

記憶是不可逆改與僞造的,儘管蘇寒一萬個不願,但他不得不承認,記憶中那個人,就是自己視如親人的朱雀老道。

“師傅……爲何是這樣……”

蘇寒忍不住失聲痛哭,他寧願自己的仇人乃大聖,甚至乃皇者,都不願是朱雀老道。

不管敵人多麼強大,蘇寒都有信心與毅力,一路修行至大成,浴血拼殺,誅仇敵給父母報仇。但當他看到記憶的終章,看到了出現在火光與血色中的朱雀老道時,蘇寒的心神幾乎將要崩潰了。

痛哭了不知多久,淚水流乾了,蘇寒無助的靠着石壁緩緩坐下,洞外的夜幕降臨,周圍陷入黑暗。

“黑衣人與師傅殺了我的父母,毀了我的家園,但他們卻留下我,只抹殺了記憶,將我帶回星神道,這是爲什麼?”

慈祥溫和的朱雀老道,在蘇寒心中一點點化爲泡影,他不住的在黑暗中詢問自己,若真的要他親手殺掉朱雀老道,他做得到嗎?

“我曾發過重誓,不管仇敵是何人,有多麼強大,我都要將其親手擊殺!即便……即便是師傅……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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