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問這樣的話,大蠻公其實看不透墨宗宇和青鳳,更不明白這對夫婦的做法。明明可以與兒子相認,爲何要躲避開來不願面對,明明是可以團聚,爲何不敢見上一面。
青鳳沒有回答大蠻公的疑問,一個人站在之前蕭一默站過的位置上,血緣關係讓她在這一刻感受到蕭一默當時迫切想要看到她的那種焦慮心情,絕美容顏忽然綻放出一抹悽美笑容,眼角涼意襲遍,淚水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我兒.....”
青鳳慢慢低垂下頭,喃語出那一句一直在她心中想要親口對蕭一默說出卻始終都沒有說出口的話。
那兩個字也包含了這些年她的所有思念與愧疚,若當年沒有被虛渺宗長老抓走,若是自己反抗的話,也許不會有今日這般糾結的心情,更不會看到自己兒子出現而自己卻要躲避開來的場景。
只是一切不再來,也沒有如果。
一切彷彿早已註定,這一場相聚或許也會被延後很多年。
多少年青鳳不知道,只是她明白,當下一次自己再站在蕭一默面前時,或許會出現讓她神傷的畫面。
但也僅僅是或許。
烈冥已經將蕭一默放下,然後退後數步,讓蕭一默一人站在那懸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如果蕭一默想不開,倒是可以直接邁前一步,然後了卻殘生。若想開了。直接一個轉身回來。
這是烈冥心中此刻的想法。
只是他忽略了一點,若蕭一默按照他所想的兩條路去做,那麼他就不再是...蕭一默!
當然,烈冥也想不到,蕭一默除了他想出的兩條路之外,居然還能走出第三條。而那第三條路,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想的。
當懸崖邊上吹來一陣寒風,那種凍入肺腑的冷意已徹底將蕭一默驚醒。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烈冥,眉頭微皺,卻沒有出聲。
他自然懂烈冥這樣的做法。
這或許是對自己剛纔在大蠻公面前那般魯莽和焦急的懲罰。又或者是烈冥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下。
可是蕭一默很執着。甚至性子中帶着些固執頑強,他不認爲剛纔自己在大蠻公面前那般魯莽和低吼是錯誤的,相反他認爲是極爲正確。
他也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那有什麼可以後悔的呢?又爲什麼去後悔?
站在懸崖邊上這一刻。腦海閃現出這種種想法。蕭一默忽然更加堅定自己之前的直覺。
在大蠻公屋內。母親一定出現過,甚至自己進去的時候,母親也一定還在。只不過是在暗中看着自己......
“暗中看着自己.......”蕭一默突然一怔。
暗中...豈不是說,母親還在大蠻公屋內嗎?
隨着這個猜測在腦海裡滋長然後瘋狂佔據,甚至讓整個身子都不禁顫抖起來,連那血液都要沸騰了,蕭一默臉上驟然閃現出一抹狂喜之色。
是的,母親還在暗中看着自己,一直不曾離去!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不然怎麼解釋剛纔自己站在大蠻公屋外聽到的那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又怎麼解釋當自己一衝進去卻是看不到母親身影?
那自己當時的種種舉動,想必在暗中看着自己的母親都是親眼看到了,也是知曉的。
或許當自己離開的那一刻,自己母親就重現現身!
想到這,蕭一默驀地回頭,狠狠盯着烈冥,眸光閃爍一抹殺機!
要不是你阻攔着我,只要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母親就會出現了。
“就會出現.......”蕭一默忽然嘆了口氣,眸光閃爍的殺機也完全消失不見。
若是母親會出現,何必在自己進去的時候躲起來?一定是不想見自己才這樣做的。可是母親爲何要躲避着自己不見面?難道也是和父親一樣嗎?
蕭一默心中突然感覺到一片苦澀和惆悵。
父親不是不願見自己,而是見了自己依然那般冰冷,而母親則是完全不和自己見面。
雖然一直期待着有親情,可是當親情來臨的一刻,蕭一默卻發現原來這些年習慣孤單的他,對那所謂的親情也只是抱着一份幻想和希望,自己心底所希望的美好,永遠也不會成爲現實。
這也許是現實的殘酷和無奈。
畢竟未來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樣子,正如雨後不一定會有彩虹。
蕭一默再次嘆了一口氣,身子一動,沒有向前邁步,也沒有向後退去,而是向左邊慢慢走去。
一人走在那懸崖邊上,隨時都有可能失足墜落,只是此刻他的心已經不在這裡,腦海裡都是在大蠻公屋內所發生的一切。
自己走後母親一定會現身出來吧,她會說什麼?還是一個人沉默?
說實話,母親長什麼樣對於現在的蕭一默來說,就像是一場夢,模糊而不真切,甚至有時候他都忘記了自己母親的模樣。
畢竟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十幾年一晃而過,不僅是對於母親,還有父親也是。
記憶中的父親只有那高大的背影,母親則是一臉的慈祥。
似乎除了這些,再也沒有什麼更好的畫面去描述出父母親的模樣。
這該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
烈冥心神巨震,直到蕭一默走遠的一刻纔回過神來,而後眉頭緊皺,深吸口氣,臉上驚愕之色方纔慢慢消去。
剛纔蕭一默那一眼帶給他的不僅僅是震撼那麼簡單,甚至他有種直覺,若自己敢怒目反駁的話,那蕭一默一定會毫不猶豫就出手,甚至自己都會有可能死在對方手中。
這對於烈冥而言,毫無疑問是非常驚駭的一事。
畢竟那具有濃烈殺機的目光他已經是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只是萬萬想不到剛纔竟然會在一個後生晚輩的眼裡體會到那中無限接近死亡的感覺,真是可怕的要命。
烈冥更是想不明白,怎麼蕭一默突然會那樣瞪着自己,而且目中還流露出滔天的殺意。
那殺意讓他現在回想起來,仍是身子微微顫動。
太可怕的眼神,那殺機完全就是不顧一切哪怕是死了也要拉上人的殺機!
更是帶着無比的憎恨。
“我什麼時候惹了他?難道是剛纔不應該帶他出來?”烈冥搖頭苦笑,望着漸行漸遠的蕭一默,不由陷入沉默,卻是沒有立即追上去。
剛纔蕭一默那眼神帶給他的驚駭還沒有消去,若是就這樣追上去,或許迎接他的不僅僅是一道眼神那麼簡單了,說不定會直接出手要了他的命。
死其實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明不白就死去。
那絕對比竇娥還冤。
所以烈冥站在雪地裡,目送着蕭一默到了視線的盡頭,也依然沒有追上去。
而他不知道,連蕭一默也不知道,還有一道倩影同樣站在雪地裡,但卻是一步一個腳印在行走着,在向前追着。
追的是不是蕭一默,蓮琳已經不知道。
她僅是知道,當自己看到蕭一默從大蠻公屋內走出的那一刻,她聽到了自己內心的召喚,所以她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是追了上去。
朝着那道身影追着。
但她很有把握,沒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像之前一樣一步一個腳印,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在追。
而且這一次她追的或許不再是那道身影,只是想追回曾經在風雪裡迷失的自己,曾經自己在風雪裡走過的那些路,還有一路上看過的那些風景還有...人。
蓮琳緊咬着下脣,低着頭在向前走去,她也不再擡頭去望那道身影是否消失在了雪地的盡頭,還是就在自己的前方,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僅是知道,自己要這樣一路走下去,直到筋疲力竭的那一刻,直到自己再也不能走下去的一刻。
到了那時候,自己或許會遇上另外一些風景吧,也會看到不一樣的自己。
此次的風雪路,是屬於她一個人的路,更是她一個人的路程。
再無他人涉足。
這一路她走得很正確,如她心中願景,當她走到一半的時候,身前虛空之中波紋忽然一陣閃動,而後便是走出一名雍容華貴的女人。
正是青鳳。
蓮琳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女子,神情一怔,更是下意識退後兩步,露出警惕之色。
她敢肯定自己之前絕對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尤其是臉上露出一抹迷人笑容的女人。
而且更重要是,她在祭月部生長至今,也從未見過這一名女子。
因此意識之中,她是將眼前女子當做敵人看待。
青鳳看了一眼蓮琳,目中露出讚賞之色,輕輕點了點頭,便是一笑道,“蓮琳?”
“是我,你是?”蓮琳訝然,看着眼前微笑的女子,感覺前所未有親切,心中敵意也消去幾分。
“你喜歡他?”青鳳沒有回答,只是再次一笑道。
“他?”蓮琳一怔,不明白青鳳的話中之意,更是有些愣住青鳳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青鳳臉上笑容如春風和煦,直接道,“對啊,就是你平常叫的墨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