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喃語的一刻,心神一震,像想起什麼事情,猛地擡頭看去。
寒顏嫣一身青衣而立,蓮步輕移,走到他身前,微笑不語。
“從甘漠剛回來?我回來幹什麼?昨晚經歷的慘烈廝殺?和誰廝殺?怎麼要廝殺?”
蕭一默腦海念頭紛亂,理不清道不明,彷彿有着一個又一個的疑惑困擾着,一時不得要解,竟呆呆地站着,忘了身在何處??。
“我昨晚不是早早睡了嗎?怎麼顏嫣會說我從甘漠剛回來?又進行了廝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我的頭,好痛。”
突然,蕭一默低吼一聲,腦海如被利箭刺穿,竟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彷彿身體內有什麼被剝離出去,悲痛莫名。
寒顏嫣一怔,醒過神來連忙伸出玉手,就想要去安撫蕭一默,“蕭郎,你怎麼了?是不是被昨晚的劍氣傷到了?”
然而,她的手還沒觸碰到他的身體,一聲低吼再次傳出,讓她的手剎那停頓在半空。
“不,我不要,我不要你走,顏嫣,不要離開我!”
蕭一默滿臉是汗,雙眼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但身子的顫抖仍是可見他此刻所想之事,必定是痛苦萬分。
“蕭郎,你胡說什麼,顏嫣就在這裡,哪也不去,就這樣陪着你。”寒顏嫣苦澀一笑,看着痛苦中的蕭一默,竟感到無能爲力。溫言軟語安慰着,眸內已有淚光閃爍。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可以陪着心中的蕭郎多久。
因爲她即將要去一個地方。
那是她母親的命令,不得不從。
可是她知道,她一走的話,那眼前的人必定會爲了她而肝腸寸斷,那樣的結局不是她想要的。
但無奈,母親之令無法違拗,只能遵從。
眼前這一幕,也彷彿是她走後而發生的。不知爲何。竟讓她心中隱隱作痛。
“蕭郎”寒顏嫣哽咽。
“顏嫣!”
蕭一默驀地低吼一聲,雙眼睜開剎那,一抹奇異精光在他眼瞳乍然閃現,然後伸出手在空中亂抓。最後一把握住寒顏嫣的玉手。
這是他下意識的握住!
但內心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喊。就是絕不可能放開抓住的手。不然的話,會一眨眼就失去。
這一失去,也許就是永生不得相見。
蕭一默自然不想失去。
所以在他抓到寒顏嫣的一手時。立即死死的握住,用力握住,想要把那手徹底融入自己掌心,再也不分開。
寒顏嫣感受着從蕭一默手掌上傳來的熱度,眼淚開始緩緩流淌,看着眼前那張臉龐,聲音哽咽着喃語,“蕭郎”
這些天,她也一直在做夢。
夢中的她和蕭一默分開了,去了一個必須要去的地方,可沒有想到,這一去竟然就是永別。
然後她在夢中看到,蕭一默爲了找到她,不知經歷多少的艱辛,也不知思念了多少遍,然後最終去到了一個希望之地,可以和她相見
只是那希望之地到底在哪裡,寒顏嫣則是沒有夢到,但她依稀察覺到,那所謂的希望之地也許並不在遠方,而是就在這鳳石城,就在這蕭家府邸,在這一座樓閣,在這一間房中。
而此刻她終於見到了蕭一默。
這讓寒顏嫣心中的那個念頭,也愈發肯定起來。
之前她來這座樓閣,並喊出那一聲蕭郎,只是想確認一下蕭一默是否在這房間。
可之後蕭一默傳出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就愣住。
蕭一默竟然真的在房中!
這麼說來,那所謂的希望之地,就是在這座房中?
這讓寒顏嫣又驚又喜。
歡喜的是終於可以見到蕭一默。
驚訝的是那夢中看到蕭一默去尋找的希望之地,居然會是在這裡?
在一間房中?
這也是寒顏嫣怎麼都想不到的事情。
不過,看到蕭一默的剎那,那些擔憂什麼都消失不見的,她此刻的眼裡,也只有蕭一默,再也容不下其他。
因爲她知道,蕭一默爲了和她在這裡想見,是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可下一刻,寒顏嫣忽然怔住。
蕭一默竟然雙眼緊閉?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蕭郎不知道,這裡是那所謂的希望之地嗎?還是在他心中,依然當這是一場夢?
寒顏嫣內心頓時涌起一片苦澀,看着那張帶着些滄桑的臉龐,喃喃道,“蕭郎,你睜眼看看,這都是真的,不是一場夢”
然而,蕭一默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也許聽到了她的話,也許沒有聽到。
寒顏嫣也不知道,此刻在蕭一默的腦海,正掀起一股滔天駭浪!
蕭一默在這一刻竟完全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真實的世界。
他只知道,他看到了所要看到的青衣人兒,也聽到了那一聲聲的呼喚,然後也想要去睜開眼,看一看那朝思暮想的青衣人兒,再告訴她,這些年他是如何過來的。
可惜,似乎不論他怎麼去努力睜開雙眼,就是無法完全睜開。
這讓蕭一默頓時大駭。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我看不到她,爲什麼?”蕭一默近乎瘋狂大吼。
彷彿這一切冥冥中都有一股力量在阻擋着他去睜開眼。
而蕭一默雖不知道爲何會有這股力量的出現,但他剎那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個夢。
夢中他是來到了不死洞天,然後懇求那不死藥王施展輪生之術,將寒顏嫣的殘魂一一聚集,而後是那石天帝施展出‘剎那芳華’之術,讓他能夠和心中想念的人兒相見。
當時蕭一默還疑惑,怎麼可以看見自己想看見的青衣人兒呢?
可現在蕭一默完全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
或許剛纔夢中所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荒誕滑稽的夢而已,此刻在這鳳石城,在這房中發生的一切纔是真實的。
他不是那個修爲達到了第二道門的蕭一默!
而是這個修爲連武者都不是的平凡子弟,是蕭家的少主!
也許意識裡面,蕭一默是不願去承認那個身份,只願將眼前的一切永遠停留,化爲永恆。
他只想永遠和眼前的青衣人兒在一起,到天荒,到地老。
他不要去踏上那血腥的修真路,更不願去默默承受着思念一個人的痛苦。
因爲他經歷過,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是多麼的孤獨和痛苦,那種相見卻永遠都見不到的滋味和揪心,是無法用言語形容萬分之一。
因而蕭一默寧願永久呆在這場夢中,呆在這個蕭家,哪怕這個家並沒有他親生父母。
可爲了和她在一起,他願意呆着。
或許,那道青衣人兒沒有離開蕭家的話,蕭一默的人生軌跡也是就此而終,更不會離開鳳石城,從而發生那夢中的一幕幕。
但醒過來的蕭一默,當發現那場夢帶給他無比真實的感覺時,卻忽然發現,自己在內心認爲是真實的世界中竟然無法睜開眼?
這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是註定不能讓他看見那道青衣人兒嗎?
難道所謂的剎那芳華,就只能讓他看到青衣人兒一面,而後就此永別了嗎?
“不!”
蕭一默大吼,歇斯底里般咆哮着,只是這聲音只在他心中傳蕩,無法張嘴,更無法將那不甘大聲吼出來。
而到了這一刻,蕭一默驀然發現,自己不但不能看見,竟然連說話都無法做到!
這讓他心駭欲絕!
更在這一刻,蕭一默頭疼欲裂,彷彿腦海被封印的一些東西終於解封,一股腦涌了出來。
讓他一瞬間就明白過來自己在哪裡。
“原來我不是我。”
蕭一默全身巨震,喃喃自語同時,也奮力想去睜開雙眼,身子越發顫抖起來,“在這裡,我又是我。”
“只是在這真假的輪迴中,我要找到我自己,然後才能解放我自己”
轟!
幾乎是在最後兩字吼出的一剎,只見蕭一默眼皮一顫,緊接着身子一震,那雙眸便完全睜了開來!
怵!
一抹奇異的精光在蕭一默眼瞳乍然閃現,一閃而逝,之後恢復回空洞和茫然的眼神。
然後,蕭一默轉過頭,看着被自己緊緊抓住的玉手,目光上移,看到那張自己不知在夢中被驚醒多少次的容顏時,嘴角邊終是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顏嫣”
寒顏嫣立即大喜,溢於言表,“蕭郎,你、你終於醒過來了,我好歡喜。”
“嗯。”蕭一默輕輕點頭。
他不但是醒過來,而且還記起了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又是帶着什麼目的前來。
“剎那芳華,就是想讓我在這輪迴中,再見她一次嗎?”蕭一默心底喃喃。
之前他從牀上醒來,是因爲完全忘記了一切,也記不起一切,所以纔會有着那般迷茫和不知所以。
他以爲,在夢中所見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都是不真實存在的。
可此刻醒來的蕭一默完全明白了。
此刻他所在的地方,無論是鳳石城也好,蕭家也罷,都是虛假的。
而在這裡,只有他和眼前的青衣人兒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