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
兩個人影,纔出現在了墓園的一角,快速的,朝白癡這邊走來。
“陛下。”
“主人。”
克勞澤偷偷的從墓碑後探出頭,看到的場面讓他驚訝的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因爲出現在那邊,衝着那個其貌不揚,看起來沒有任何武技的白癡,有兩個人正在跪着……
不,準確來說,不能算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黑髮金瞳,樣貌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可在這普通的人類外表的背後,卻有一對黑色的骨翼緩緩收起
另外一個則是一頭淡藍色的馬尾長髮。從聲音聽起來,似乎也是女性。她的臉上戴着一個骸骨型的面具,兩道藍色的光芒從面具的瞳孔中透射而出,顯得十分的恐怖。
(我的媽呀我到底是碰到什麼了?)
只不過一眼,克勞澤就被嚇了個半死。他連忙把腦袋縮回,驚恐萬分的抱着在手中的魔術師道具行李箱。興許是想到了什麼,他立刻打開行李箱,從中取出一件黑色的斗篷蓋在自己的頭上,想要多多少少借一點夜色的掩護。
“陛下,接到您從港口城市寄來的信件之後,女奴和託蘭大人就立刻飛了過來。但陛下乘坐的船隻似乎並沒有朝預定的雨夾雪飛去,女奴在海上找了好久,今天中午纔在這座城市邊緣找到陛下您說的那艘聖母瑪利亞號。來遲了,實在是……很對不起。”
蜜璃顯得很愧疚,她低着頭,神情沮喪。不過,坐在墓碑上的白癡卻沒有任何的回答。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蜜璃見白癡並沒有什麼要怪罪的意思,並且小麪包也在旁邊活蹦亂跳之後,終於鬆了口氣。她知道,陛下這個人不在乎任何東西。只要小麪包安全,那麼即使過去有天大的危險,那也算不了什麼了。
託蘭也是隨之站起,他看看四周這塊墓地,再看看白癡身旁的棺材,想了想後,說道:“主人……現在……有什麼屬下可以幫您的嗎?”
一個主人,一個陛下?他……他他他……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克勞澤籠罩在斗篷之下,雙腿不停的打顫。接連的疑問也是不約而同的涌上心頭。
“………………託蘭。”
這時,白癡突然開口。
託蘭一愣,連忙踏上一步,說道:“屬下在”
“你看看,你是否可以操縱棺材裡的這個人,重新站起來。”
白癡拍了拍棺材,冷冷道。
託蘭想了想後,雙眼盯着棺木。片刻之後,他搖搖頭,無奈地道:“很抱歉……主人。雖然……我覺得裡面躺着地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這位死者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在發揮作用。以屬下的力量……沒有資格支配如此強大的力量……”
暗滅冷哼一聲,笑道——
(這是當然的如果他連受到我第四獄詛咒之人都能控制,那他就是老大,我把老大的位置讓給他)
白癡擡頭,仰望星空。小麪包聽到託蘭的話之後,走過來,拉住白癡的手。
“……………………啊……”
漆黑的雙眼,凝視着天空。
那一聲不知爲何而發出的嘆息,從魔之帝王的口中緩緩呼出……
良久之後,他終於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似的,一把拉開棺材的蓋子,讓那星辰和月光,毫無阻礙的投射進這口棺材之中。也將其中面色安詳,宛如睡着一般的胡桃,映照的如此恬靜……
唰。
暗滅出鞘。
小麪包看到白癡的動作,有些愣住。但隨後,她就像是理解了似的,微微退開,讓白癡可以直接走到胡桃的棺材旁。
“主人……”
“陛下。”
“那傢伙……他想要幹什麼?對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他想要做什麼?”
美麗的星空下,白癡擡起左腕,暗滅瞬間劃過。慢慢的,他的手腕上開始浮現出一條細細的口子,之後,紅色的液體,就從中流了出來。
“這是詛咒。”
白癡將手腕移動到胡桃那蒼白的嘴脣前,任由自己的血滴入她的口中。
“但,任何人,都有權利進行選擇。”
鮮血流淌……這些充盈着“魔”之氣息的血液就經由傷口,流入胡桃的嘴中。
在鮮血的灌輸下,她脖子上的那條傷口開始慢慢的癒合。如紙一般的面容也漸漸恢復了血色。
白癡沒有源源不斷的提供。就像他說的那樣,任何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不給予他們選擇,你就等於在逼迫他們背叛。
所以,當胡桃脖子上的傷口完全癒合,她的眉毛稍稍一動之後,白癡立刻收回手腕,用手捂着。同時,看着棺材中漸漸甦醒過來的胡桃。
慢慢地……慢慢地……
眼睫毛,張開。
而首先映入這雙小栗色眼睛中的,卻是那潔淨無比的滿月……散發出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芒。
“我……這是在……哪……?”
胡桃非常的虛弱,僅僅是一點點血根本就無法滿足她。只不過纔剛剛說了幾個字,她就已經氣若游絲,疲倦的就要再次昏睡過去。
“胡桃?杜雷亞?佛理休斯。”
冷酷的聲音,喊着她的名字。
胡桃再次努力的睜開雙眼,看到的,正是白癡那張冷漠的面容。
他……殺了我……
用那把匕首……割斷了我的……
胡桃看着白癡,記憶並沒有出現偏差,但因爲太累,太倦,她此刻連要勉強維持住精神都顯得吃力,“這”這種感情,她實在是沒有精力去醞釀。
“白…………癡…………”
但,喉嚨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飢渴,還是讓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些許的情緒。只不過,她那已經無法表達任何情感的眼神,卻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感情了。
“現在,你有一個選擇。在面臨選擇之前,你有權利知道真相。”
白癡站着,冷冷說道——
“你的死亡,已經被我剝奪。早在你十七歲那一年開始,你的生命就已經停止。你可以稱自己爲長生不老,也可以說自己是一個活死人。都沒什麼區別。”
“而把你弄成現在這副樣子的人,就是我。在死勉帝國,你中了劍毒,無藥可醫。不得已之下,我給你下了詛咒。將你的生命和我捆綁在一起。但代價,就是永恆的黑暗,再也不能見到太陽。”
接踵而來的事實讓胡桃有些發懵,她呆呆的聽着,也是呆呆的看着,虛弱,讓她無法產生更多的反應。
“那一次,是不得已。但是現在,你擁有了選擇權。”
“你現在很虛弱,爲了讓你恢復過來,你有兩種選擇。”
“第一,就是維持這樣的狀態,好好養傷。等過一段時間之後,你的身體會自動的‘痊癒’。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應該還算是一個‘單純不能見陽光’的人類,繼續活下去。至於你的嗜血癥,則是因爲壓力和恐慌而產生的一種強迫症。只要沒有了壓力,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恢復正常。”
明月清朗,銀色而帶着些許黑暗的光澤照射在這座墓地之上。照在胡桃的臉上,身上。對於眼前的一切,胡桃到底感到有多麼的不可思議?而除了他之外,那邊的克勞澤對於死者復活這種完全顛覆常理的事情,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第二,就是我繼續給你提供鮮血。讓你能夠最快速度的恢復。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剎那間,白癡的右眼化爲了鮮紅。右半身的鎖鏈也揚起,將他的右半個身體惡魔化。
“我的血,是魔血。少量的話,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如果大量的魔血灌入的話,很可能會對你的身體產生無法挽回的變化。而且,這種血非常的瘋狂。一旦控制不好,就會失去理智,瘋狂廝殺。換言之,一旦接受我的血,我的詛咒,你恐怕就再也不能稱之爲是一個人類了。而是一頭……惡魔。”
胡桃的嘴角,還掛着一條晶瑩的血絲。她茫然的望着右半身惡魔化的白癡,也不知她現在究竟在思考什麼。不過,先不去管胡桃,暗滅對於白癡的這個決定卻是大叫起來。
(什麼?人類小子,你要把我好不容易給你換的魔血拿去給別人?你知不知道魔血是多麼的珍貴?你現在的做法就好似將一個國家的最高榮譽勳章頒發給一個只是在遵守交通規則的路人甲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而且,你主動獻出之後,我豈不是又要爲你加班加點的重新補充起來?你是在壓榨我的剩餘價值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好人你做了,辛苦卻要我來承擔?)
白癡沒有理會暗滅的咆哮。他的右半身重新恢復成*人類的模樣,再次盯着棺材中的胡桃,說道——
“現在,選擇吧。是繼續當一個人類,還是完全拋棄人類的身份,成爲人人喊打的惡魔。如果當人類,你就閉上眼。如果願意拋棄的,你就眨三次眼。怎麼左右自己的未來,你,自己決定。”
白癡的話,說完了。接下來,他所需要的就是繼續的等待。可是,在這場等待中,胡桃卻是睜着雙眼,即沒有閉上,也沒有眨眼。就是那麼睜着,看着白癡。
良久,良久之後……
“聖母……瑪利亞……號……”
也許只是最後的殘餘力氣。但胡桃還是張開口。但說出口的事情,卻讓一旁躲着偷聽的克勞澤一愣。
“人……是我……殺……的……?”
“………………不是。”
白癡還是決定告知事實。此刻,小麪包舉起牌子——
《胡桃姐姐只是充當了一個被利用的角色啦真正的壞人是安德魯船長和那個很好看的精靈他們是黑社會專門幹買賣婦女這種事》
牌子反過來,繼續寫——
《鷗歌哥哥,卡洛爾哥哥和維斯姐姐都是雄鹿的第六騎士團的騎士,因爲調查這個黑暗組織,不幸,最後反而被他們幹掉了》
胡桃氣若游絲的看着,等到小麪包簡單介紹完畢之後,她再次擡起眼睛,望着白癡——
“你……替我的……騎士……報仇……沒?……將……壞人……送入……監獄……沒……?”
“………………………………”
白癡,搖了搖頭。
“你…………打算……不管…………?”
這一次,白癡卻是點頭了。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胡桃努力的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眨了眨眼。
她早知道,白癡不會爲了世間的公理和正義去做事。也知道,他絕不可能爲了義氣和熱血,就去做一些其他年輕人可能會一頭熱扎進去的危險事情。
是的,白癡夠冷靜。冷靜到無情。
但她胡桃卻做不到。
爲了利益……而販賣婦女。
爲了保護秘密,而殺害騎士團成員。
甚至其權勢已經達到可以讓一個城市的市長都對其言聽計從的程度,這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黑社會組織來衡量了
這是恐怖組織。
一個只要存在,就註定還會有人遭遇不幸,註定還會有人因其而傷心痛苦的組織。
你說胡桃是傻也好,是整天就只知道把正義掛在嘴上的傻妹子也好。反正,她也就這樣的性格了。她也知道,自己恐怕這一生都改不過來了。
正義和公理……這是一個多麼老套的名詞?
可即使老套,卻是每個普通人心裡最渴望,最期待的東西。而身爲他們的公主……身爲父王的女兒
她,也必須去做這種老套的事情。
爲此……她,需?要?力?量。
白癡點點頭,既然胡桃已經決定,那他也會給出回報。
當下,他將左手手腕再次放在胡桃的嘴脣前,讓血液滴進她的嘴脣。
這一刻,原本銀白色的月光似乎開始慢慢變得鮮紅。四周原本還高聲齊鳴的蟲兒也是同一時間偃旗息鼓。
漸漸地,胡桃的面色開始越來越紅潤。她那雙原本快要睏倦的合上的眼睛,也開始慢慢的睜大。
魔血進入她的體內,在治癒着她的身體的同時,也改造着她的身體。
漸漸的,她嘴裡的兩顆犬牙開始慢慢的變長,變尖。原本的一頭充滿陽光氣味的栗色頭髮,現在也慢慢的蛻變成暗紅色。
最後,她的眼……
那雙眼睛……
也是一點一點的,融入了鮮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