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癡躺在船上,仰望天空。
身上的傷已經傷到無以復加,血水流滿了船身。
自己……快死了嗎?
也是……受了這麼重的傷,換做普通人早就死了。這樣說的話,自己壓根就不應該強行去擺脫這魅惑,乖乖的成爲她歌聲的奴僕,不好嗎?
(呵呵呵,不好,當然不好!如果你成爲那個幻象的奴僕,我怎麼辦?我可不想看着你整天黏着一個不存在的女人,發傻發愣。)
暗滅的血瞳張開,靈動而狡黠。它嘿嘿笑了兩聲,右臂上的鎖鏈開始慢慢爬到白癡身上的傷口處,緊緊裹住。
(換做以前,我可不會主動幫你療傷。不過今晚,我很滿意。那一千多條生命的鮮血的確挺好吃的,看來我的刃口可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磨了。)
被鎖鏈裹住的地方,血慢慢的開始止住。骨折的地方,鎖鏈也化爲細針穿刺進入,小心而細緻的接妥身體的各個部分。漸漸地,白癡身上的疼痛終於慢慢消減了下去。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望着湖水反射到天空的反光,望着那血紅的色彩,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人類小子,你乾的還真不錯。雖然沒有發動我這一點讓我有些不爽,但大致上,你今天的行動我給你打九十分!你如果早一點有這種魄力,那裡還需要偷偷摸摸的?誰敢反抗你,一併殺了,就像今天這樣,豈不是好?)
(……………………………………閉嘴。)
(哈?)
(………………我不想說話。)
血瞳興奮的睜開,帶着嘲笑,瞄了白癡一眼。隨後,暗滅冷笑了兩聲。
(好好好,我不打攪你,行嗎?今天我心情好,我就難得的閉一次嘴。記得,以後碰到這種大殺四方的事情,你可要把我的力量完全使用出來啊,記住嘍!)
白癡沒有回答,暗滅哼了兩聲後,終於緩緩的閉上瞳孔。
湖水盪漾,就讓這湖水推着這艘小船離開吧。雖然不知道亞蘭會嫁給選拔賽冠軍這件事究竟是事實,還是隻是自己腦海中虛構出來的幻覺,但現在還是儘快離開這裡比較好。至於麪包……就等明天天亮之後,自己恢復一點,再去接她吧……
太累了。
這些日子以來,幻覺,還是現實?即使現在已經從魅惑中解脫,但白癡卻依然不知道過去的十五天裡發生的一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這樣的日子讓他倍感疲倦,但讓他更爲疲倦的,莫過於剛纔灑落湖面的那點點銀光。他現在只想睡過去,也許在睡夢中,才能忘卻過去十五天內的種種吧……
白癡閉上眼,隨着船身的搖擺,他感覺自己的精神終於從這束縛中慢慢的鬆懈下來,片刻之後……
一個人,從另一艘即將沉沒的小船上跳起,輕輕巧巧的,落在了白癡的小船上。
白癡沒有睜眼,也沒有說話。他只是這樣躺着,放鬆精神。而那個人也只是看看白癡,再看看原先應該是水上舞臺的地方。
“湖水……變紅了。”
輕聲的嘆息,沒有夾雜任何
的憤怒,也沒有驚訝。就像是非常理解似地,這個人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拉過身後的披風,裹住腰上出血的傷口。低下頭,小栗色的瞳孔深邃的望着躺着的少年,微微一笑。
“你,是我第一個看走眼的人。”
“……………………………………”
白癡沒有動。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動的力量了。
“一千多人啊……你,簡直就能夠媲美一隻軍隊。如果你真心實意的想要與我們爲敵的話,要制服你,恐怕會比讓那個丫頭不要再滿嘴的正義來的還要難。”
白癡閉着眼,依舊沒有理會。他睡着了嗎?還是說,現在依舊醒着?只是站不起來?
“呼…………我不會追究你爲什麼這麼做。因爲我知道,並不是每個人自認爲對的行爲都會被他人認爲正確。很多時候,有些事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對還是錯。”
“可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做了。是對是錯,就交給後世去評論吧。呵呵,就像老爸一樣,身爲一個男人,有能力接受讚賞的時候,也要有勇氣承擔罪孽與罵名。”
人影腰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他笑着,捂着傷口,嘴角的笑容依舊是如此的桀驁不馴。望着湖面,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抹去嘴角的一抹血絲。
“雖然我知道我這樣拜託很沒有道理,而且很強制性。但我還是想拜託你一下。”
“如果你有能力解救風吹沙的話,希望你儘快行動。即使不是爲了其他人,也算是爲了我那個見不得陽光的妹妹。另外……”
“這個請求,有些無理。我希望你能夠多多照顧一下我那個哥哥。他讓自己揹負了太多的責任和義務,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壓垮。我不知道你能夠幫他到何種地步,但……多多少少替我照顧好他,別讓他輕易的被別人害死,好嗎?”
小船飄離湖心,來到了一座荒蕪的小島旁。島上傳來習習的蟲鳴,微風拂面,帶來一抹愜意。
人影望着閉眼不動的白癡,再次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隨後,他縱身一躍跳上小島,快速的跑向島的另一邊。過不了多久,一艘早就準備好的小船就駛了過來,將他接上小船。慢慢的,小船也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了……
由始至終,白癡都是躺着,沒有任何的動作。他究竟有沒有聽到人影的這些聲音呢?如果聽到了,對於這些請求,他到底又會做出何種選擇呢?
除了他自己,恐怕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了。
……
…………
………………
第二天清晨,白癡緩緩直起身。
他瞄了一眼小船上的血跡,隨手一劍,戳破船底,讓其沉入湖底。他檢查了一下身體,確認除了因爲大失血而略感疲倦之外,身體的各個傷口的確已經初步癒合。被弄骨折的左臂也已經恢復了知覺,雖然動起來還不算方便,但可想隨着時間的推動,應該沒有問題。
白癡偷偷溜進一戶居民家中,偷了幾件衣服,換下身上的血衣,再洗把臉後,才划着船,朝演武島而去。也是在登島之時,有兩件天大的新聞立刻傳進他的耳朵裡。
其中一件,就是悲戀湖上漂浮起數百具浮屍的消息。歌姬亞蘭?比特倫的演唱會一夜之間不知被誰一鍋端的消息如同一顆響雷扔進水池,炸起層層波浪。亞蘭的經紀人,矮人薩爾的屍體很快就被找到,但是那名天才歌姬的屍體卻沒有任何的發現。有人說歌姬順利逃走了,有人說殺人者挾持了歌姬。衆說紛紜,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爲亞蘭的安危擔憂。
但是,隨着第二件事的出現,一千多人一夜之間命喪悲戀湖的事情立刻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就在昨晚選拔賽結束,戴勞?古德塞公爵力排衆人,登上冠軍的寶座,伸手接過執掌兵權的印章之時,身爲雄鹿帝國的二王子,邪火?佛理休斯竟然突然間拔出撲克牌,朝他的兄長,也就是現今的雄鹿國王的背後,刺去!
衆目睽睽之下,木瀆措不及防,被邪火的撲克劃傷。但木瀆畢竟不是庸手,他拔出片刻不曾離身的佩劍,瞬息之間就擊傷了邪火。邪火眼看偷襲失敗,自知實力遠不如木瀆的他立刻逃跑。由於他頃刻之間就逃得無影無蹤,顯然是早有預謀,這場刺殺,也並非一時的臨時起意。
白癡聽着街上衆人的交頭接耳,一時謠言滿天飛,爲雄鹿的前途擔憂的人也是驚訝不已,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纔好。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之中,白癡回到了演武場的醫務室,推開門……
“啊嗚~~~~!”
小麪包歡叫一聲,撲到他的懷裡。這個小丫頭用雙手緊緊的抱着白癡的腰,頭也是緊貼在他的肚子上。緊抱住之後,小麪包的身體開始慢慢的顫抖,不久,淚水,就已經溼透了白癡胸前的衣服。
“別哭。我恢復正常了。不用哭。”
白癡伸手,輕輕撫摸着小麪包的頭髮。漆黑的瞳孔中除了慣常的冰冷之外,還有些許難得的溫柔。
小麪包哭了好久,才把頭從白癡的肚子上挪開。她擡起頭,拉着白癡的衣服,不斷的抽泣。白癡則是蹲下身,繼續撫摸着她的小腦袋,在呼出一口氣後……
“我,沒事了。是你,救了我……麪包。”
沒有更多的言語交流,因爲對他們來說,語言已經沒有了必要。小麪包再次伸出手,抱住白癡的脖子。而白癡也是輕輕拍着她的後腦和背,將她溫柔的抱在懷裡。
他們是家人……既然是家人,那麼當其中的一方做錯事的時候,另一方就要出面來制止。以前,是白癡來救麪包。這次,是麪包救了白癡。只要這樣相互扶持下去,那麼即使再危險的困境,應該也可以渡過。
只因爲……
他們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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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拉着小麪包的手,緩緩的走出演武場,上了前往中央島的小船。除了他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大小船隻也都從各個島嶼中駛出,前往中央島。
不爲別的,就因爲這一次的選拔賽已經結束,木瀆就要兌現承諾,將雄鹿全國現在僅存的十萬兵力,全部交由這場選拔賽的勝利者——戴勞?古德塞公爵。
白癡來這裡的目的不爲別的,就爲了確認過去的十五天裡,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所以,當身披勝利者斗篷的戴勞走上紅地毯,享受着兩旁的人羣的夾道歡迎的時候,白癡故意從人羣中滾了出去,滾到戴勞的面前,擡起頭。
戴勞稍微停頓了一下,但他看着白癡的眼神卻很陌生。除了些許的厭惡之外,卻沒有絲毫當日阻撓他報名的那種紈絝與固執。而且看起來,他似乎已經不太記得白癡。其實想想也對,他們兩個人上次正式面對面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現在的白癡對戴勞來說,恐怕就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乞丐,一個已經被遺忘的陌生平民。
白癡被戴勞的護衛架起,推回人羣。而戴勞則是依舊踩着紅地毯,享受着鮮花和祝福,逐步走向行政官邸前面搭建起來的簡易王座。在那裡,木瀆坐在那裡,戴着皇冠,十分滿意的看着戴勞。
“嗚嗚……”
“走吧。”
事實已經確認,真正的現實中,自己完全沒有和戴勞因爲亞蘭發生過沖突。當日亞蘭和自己一起離開,現實的情況應該只是自己獨自一個人上了船。而前往行政官邸報名時,自己恐怕也只是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就悶聲不響的離開了吧……
“叭叭……”
小麪包擡起頭,翡翠色的瞳孔中閃爍着擔憂。
“我沒事。”
白癡再次摸了摸她的頭,一大一小兩個人就牽着手,轉身,緩緩的離開人羣,離開了那光輝萬丈的兵權授予儀式,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轟——————!
可就在戴勞從木瀆的手中接過象徵兵權的印章之時,遠處卻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響!衆人一愣,戴勞率先作出反應,立刻湊到木瀆耳邊說了些什麼。木瀆的面色一變,立刻握着佩劍衝向岸邊。其他的人也隨着他們的王,涌向碼頭。
眼前出現的事實,不僅讓木瀆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連原本以爲已經奪得所有兵權的戴勞也不由得睜大雙眼,目光呆滯的望着面前的湖面。
只見大大小小,數百艘重甲戰船停泊在悲戀湖的深水區,船舶上的士兵鎧甲森森,每一個都顯露出堅毅的眼神。
“那些……不都是我的戰船嗎?是那十萬的部隊!可現在……怎麼……怎麼會這樣?!”
木瀆驚呆了。
他望着爲首的那艘旗艦上懸掛的旗幟。
旗上的紋路依舊是一頭雄鹿。但和原本雄鹿帝國的白色昂首雄鹿不同,這首旗艦上的雄鹿卻是黑色的,而且還低下頭,揚起鹿角,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狀態。這是哪個國家的旗幟?爲什麼會和雄鹿的國旗如此的相像?!
“木瀆?佛理休斯!”
一聲吶喊,從旗艦上傳來。木瀆匆忙接過戴勞遞過來的望遠鏡,只見昨晚刺傷他的人,現在正意氣風發的站在船頭,頭戴皇冠……???!!!
“你沒有資格做雄鹿之王。從今天開始,我,邪火?佛理休斯正式向你宣戰!同時,我也向你正式宣佈‘暗鹿帝國’在今天正式成立!從今往後,我們兩人的關係將不再是兄弟,而是國王與國王的對等關係!你這個昏君,聽清楚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