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
吃飽喝足的小麪包懶洋洋的躺在白癡懷裡,瞪着那雙翠綠色的眼睛望着天空,嗚嗚的數着那些繁星。白癡抱着她,坐在草地上,也一起擡頭仰望。也許是因爲今晚沒有了灰燼城內的燈火吧,整個天空看起來格外的清爽,數不清的星辰也將世間最美麗的景色,毫不吝嗇的賞賜給了衆人。
夜晚危險,所以儘管不甘心,但搜救隊還是不得不放棄,退出城。在這十萬人的軍隊在夜幕下逐一休息之際,營地的中央地帶,卻正在開着一場不同尋常的會議。
“首先,我要祝賀戴勞.古德塞這位年輕的騎士。他用他的行動證明了,雄鹿帝國的光輝是無可戰勝的。”
開場白,戴勞滿懷笑意。他坐在衆人中最靠前的位置,甚至比那些騎士將領還要靠前,得意洋洋的接受老者的祝賀。
“沒有他的成功,灰燼城不可能羣龍無首。所以,他的功績十分卓越,等回到風吹沙之後,我會再次給予嘉獎。”
“是的,謝謝您,尊貴的先生。”
戴勞跪下,行了一個十分帥氣的騎士禮,坐回自己的座位。在嘉獎好戴勞之後,那位老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開始步入正題。
“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關於這座雄鹿帝國的首都,灰燼城。”
衆人轉頭,望着那在漆黑的夜幕下猶如鬼怪一般悄然聳立的殘骸,無不驚悚。而坐在最後面的白癡則是輕輕摸着小麪包的頭髮,低着頭。
老者繼續道:“灰燼城完了。不管是作爲城市,還是戰略據點,它都完了。其中包含軍隊,平民在內的25萬人也差不多全部死亡。”
陰冷的風吹過,一些人不由得開始感到頭皮發麻,忍不住哆嗦了一聲。
“現在,我要你們記住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屠殺這座灰燼城內25萬人的不是別人,而是雄鹿帝國的軍隊。是我下令,將城市裡面的男女老幼,不管是否軍人全部屠殺,以震我軍軍威。”
乍聽此言,不僅是那些孩子,就連在座的騎士將軍們也紛紛側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老者的視線掃過全場,沉默三秒之後,淒厲的目光從那雙眼睛內透射而出——
“你們,聽明白了嗎?記住了,是我下令屠的城,你們只要記住這一點就足夠了。今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們就這樣說。如果喜歡,更可以說我將一羣老弱婦孺拉成一排,用刀子一個一個的玩弄致死。隨便怎樣說都沒有關係。只要記住一點,是我屠的城,就行了。”
老者轉身,一揮斗篷,在留下最後一句話之後,便飄然離去——
“將來的史詩家歌唱這場災難的時候,也必須以我的殘暴爲主旨。這場殺戮將會永遠以我的獨斷作爲主題曲,被人們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聽明白的話,解散。”
老者,隱入身後的帳篷,只留下一羣戰士在這裡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迴應這個命令,直到有一些穩重的年長騎士開始轟人的時候,大夥兒才三五成羣的各自散開,迴歸至自己的營地。
當然,在這人羣之中,一個男孩拉着一個小小的手掌,小手掌的主人蹦跳着,和那個男孩踩着星空的碎片,走向自己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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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
主帳篷內,老者立於地圖的正面。圍繞着這張地圖,四周更是站着八個身份貴重之人。除去他的兩個兒子不說,就連古德塞家族和諾利烏斯家族的現任公爵也全都在側,面色凝重的看着地圖。
“父親大人……您爲什麼要承擔下這種罵名呢?這樣的話,豈不是……”
身爲第一王子的木瀆面色不悅,說道。
“兄長,這您就不理解父王的本意了。”
第二王子邪火看着地圖,捂着嘴,慢慢說道:“即使灰燼城沒有因爲這種原因而破滅,父王原本也想在征服之後來一場大屠殺。只要能夠屠戮黑龍帝國的首都,這個可怕的消息就能極大的打擊黑龍帝國版圖內的其他城市,消滅他們的士氣。所謂的屠一城,下十城,就是如此。”
老者讚許的點了點頭,這讓木瀆的臉色顯得有些尷尬,不得不閉上嘴,不再說話。
“邪火說的有道理。而且黑龍帝國本身就是在對於戰爭巫女和帝國公主的絕對信仰下建立起來的,只要他們的公主一死,要打擊他們的信心極爲容易。只是……”
老者捏着自己的嘴脣,視線再次落在地圖上還“完好無損”的灰燼城上。
“我沒想到……它竟然會在我攻擊之前,就被滅了……那個騎士醒了嗎?”
木瀆回答:“沒有,父親。”
“嗯……時間緊迫,要趁着黑龍帝國其他城市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展開行動,速度最爲重要。雖然灰燼滅亡爲我們爭取了很多的世間,但我們實在沒有時間繼續留在這裡用大部隊進行救援。…………木瀆,邪火。”
“在,父親大人。”
“你們馬上校點士兵,檢查軍需,代領六位將軍一小時後啓程。我信任你們,這次的戰鬥貴在速度。給你們半年的時間,在今年年底聖夜祭的祭典晚會上,我要喝你們的慶功酒。”
“是!”
雷厲風行,下手果斷。這是這位老者從年輕時起就養成的習慣。面對自己這兩個雄健的兒子,這位老人笑了一下,再次用慈父的笑容撫摸着他們的腦袋。之後,老人一揮手,戰士的行動就在這一刻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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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話,迎來拂曉。
對於外交團的衆人來說,最爲詭異的莫過於昨晚還密密麻麻滿布四周的營地,現在已經是空無一人。如果不是那些馬糞和尚存餘溫的爐竈的話,恐怕所有人都要以爲昨天的千軍萬馬只是一場幻覺呢。
“呃……先生?這是???”
戴勞疑惑的問了一聲,此刻,在那位老者身旁只有區區50名守護騎士,雖然也算是聲勢浩大,但比起昨日的軍馬來說,還是太過寒酸了。
“我的旅遊結束了。孩子們,你們一路辛苦了,迴風吹沙,回我們的家吧。”
沉默半響,等到其餘的孩子們終於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之後,荒涼的大地上終於爆發出一陣久久不能止息的歡呼之聲。
終於能夠回去了……
對於外交團來說,出訪黑龍帝國的這兩個月來幾乎只能用步步心驚來形容。此刻,他們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國度,不用再過那形同囚禁的日子,當然別提有多高興了。本着人道主義,衆人在老者的吩咐下將那位“加西亞·德絲公主”就地埋葬,擡着從灰燼城中救出來的31人上列車,啓程返家。
列車轟隆,景色飛馳。
比起來時的壯志雄心,此刻的回程卻是安全感大於勇敢。終於完全鬆懈下來的衆人終於再次鑽進臥鋪沉睡,只有一些精神算是特別好的人還在餐車內倚窗觀看風景。幾天之後,周圍的綠色荒野終於變成熟悉的沙漠風韻,黯的傷勢也好了很多,靠在窗邊看風景的時間自然而然的也多了起來。
當然,她在看風景,身爲僕人的白癡自然無法休息。他換上了一套黯送他的衣服,扔掉那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中重新戴好那些束具的他端着茶杯,低頭站在少女的座位旁。
窗外的景色飛馳,熟悉的沙塵捲過天際,在那邊打着旋。負責守衛的五十名皇家騎士來來回回的在各個車廂內巡邏,絲毫不敢鬆懈。而這節餐車之內,現在卻是守衛最爲嚴密的一刻。
黯回過頭,只見那位老者正坐在斜對面的椅子上,喝着咖啡。她轉過頭,輕輕拉了拉身旁的白癡,示意他彎下腰來。白癡想了想後,彎腰,把耳朵湊近。
“喂,他誰啊?怎麼我昏迷再醒過來之後,他就出現了?”
白癡看着黯,凝視……不過三秒之後他就擡起頭,依舊立在一旁,不說話。倒是從剛纔開始就一直站在白癡身旁的小麪包有些站累了,小丫頭伸出手拉了拉白癡的衣服,用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着他,雙腳彎了下去。
“嗚……嗚嗚…………”
畢竟,黯已經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了。小麪包當然也在這裡站了兩個小時,早就支持不住了。
白癡低頭,和小麪包對視着。看到白癡注意自己,小麪包立刻滿懷希望的看了看旁邊那舒服的椅子,軟綿綿的坐墊,再用一種絕對能夠惹起白癡注意的姿態掃描過那些椅子之後,她再次擡起頭,縮着小拳頭,水汪汪的看着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