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選作品之一《圈養全人類》下

“繼續。”

王麗娜捂着胸口,再次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始回憶起來。

“其實,我和王鵬並不是尚海本地人。我們的老家在河南。我們兩個,也是最近才從老家來到這裡的。我相信,從我的口音裡,你們應該聽得出來。”

“鵬帶着一幫小兄弟和我一起在尚海生活,我讀書,他們則是在白天在工地,餐館等地方打工。晚上才聚在一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夥兒一起相依爲命,卻並不單純的是爲了照顧我的學業,陪我來讀書的。”

“事實上,鵬和他的兄弟在老家犯了點事,是想要逃跑,才和我一起來尚海的。”

到這裡,王麗娜稍微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觀察零的表情。但在看到零依舊在美滋滋的喝咖啡之後,她也只是有些失望的擡起頭,望着天花板,繼續說道——

“在老家,鵬的家裡本來是有一口自留田的。雖然生活不富裕,但只要勤奮,日子也算是過得下去。”

“但,這樣的日子卻偏偏到了頭。我老家有個開發商看上了鵬家裡的地,於是想盡了辦法想要買下來。但鵬卻是個傳統觀念很深的人,無父無母的他堅定了不賣田的決心。不管對方出多少錢他都不賣。即使是在周圍的鄰居全都將田地賣出,已經統統鋪平開始打地基的時候,他照樣給地裡插上秧苗,準備抗拒到底。這樣一來,似乎終於將那些個開發商給惹火了。”

“也不知道那個開發商從哪裡搞到的關係,我們老家的鄉政府竟然在一天夜裡,突然過來把他家的天地裡的莊稼全都給燒了。說這些亂長的莊稼妨礙市容管理,妨礙社會和諧,和四周的環境不符。鵬當然據理力爭,但沒有用。所以,脾氣比較暴躁的他就在第二天衝到那個開發商參加的一個地基落成典禮上,夥同我們那些同鄉,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了那個開發商一拳。”

零點點頭,不發表意見,繼續聽。鏡片後的雙眼只是看着杯中的咖啡,其他的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這樣乍看起來似乎很解氣,但打完之後,鵬知道自己闖禍了。當時在場的可是有很多鄉政府裡面的‘老闆’,他怎麼可能惹得起?所以,他就連夜帶着那些同伴跟着我,來到尚海市避難來了。”

喝完咖啡,零覺得自己的腦袋再次變得清醒了一點。他看看那個少女,她倒是始終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緊盯着王麗娜,似乎生怕她突然間變成異形似的。

“那麼就是說,你的男朋友因爲這次的打人事件而被抓回去了?不管起因是什麼,打人始終都是不對的嘛。身爲一個科學家,我從來都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因爲這樣永遠都不可能解決真正的問題。”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

王麗娜突然叫了起來,她咬了咬下嘴脣,繼續道——

“鵬打人這件事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他剛剛跑到尚海,找到還在讀高中的我的時候我也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等了兩年下來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我們還以爲對方沒有計較,所以,也就漸漸放心了下來。”

“但是……但是!就在一個月前,鵬很偶然的在網上看到我們老家,上面寫着新一代城市的崛起。一開始看到老家發展,他還是很高興的。但他突然注意到,自己那塊地竟然在沒有經過自己同意之後,也成了建築用地,立刻發怒了。”

“於是,他立刻去調查自己那塊地的情況。想要去告開發商和當地政府。但讓他絕望的是,自己家的那塊地竟然是開發商通過合法手續獲得的。他不知道那合法手續政府是怎麼發佈的,但很明顯,他認爲對方已經侵犯了他家祖宗的財產。”

“鵬想到了去投訴,想到了去告狀。但是,尚海卻不可能接受河南地區的投訴的。在找不到門路之後,鵬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上網發貼,將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在網上貼了出來。”

“但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恰恰是這樣的發帖,卻成了我們惡夢的源泉……”

王麗娜低下頭,似乎接下來需要回憶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殘酷,殘酷的讓她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而零卻是一臉的輕鬆,對於科學以外的事情,這個科學狂人彷彿完全不會去介意一般。

“我承認,鵬在發帖的時候,語氣激烈了點。說了一些髒話,連帶着將我們的鄉政府也罵了進去。也許正是這樣,一個星期前,尚海市的公安局突然派人來,將鵬帶走了。而給我的解釋卻是……惡意誹謗罪。”

零脫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再次戴上眼鏡。聽到這裡,王麗娜也是故意暫停,意思很明顯,她在等零的發言。而零稍稍想了想之後,說道:“我對法律不是很清楚,如果真的犯了誹謗罪的話,那被逮捕也正常?”

“怎麼可能是誹謗罪?!爲了弄清楚鵬到底是不是犯了罪,我可是專門去查了許多書籍,可是誹謗罪的對象只能是特定的公民,其中並不包含任何的組織或者機構,當然也不包括政府部門!我看過鵬發的帖子,雖然言辭激烈了點,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鄉政府的‘老闆’的名字,所以根本就沒有指名道姓。這怎麼能夠算是誹謗?”

王麗娜的表情有些激動了,她捏着拳頭,雙頰憋的通紅,就好像長久以來一直忍耐着,這次終於可以不用忍耐,大肆發泄出來一般。

房間裡,久久迴盪着這名女大學生的怒吼。

如果不是當面看到,零恐怕還真的無法相信,這個女孩竟然能夠發出如此的吶喊聲。當下,他臉上的那最後一抹輕笑也是慢慢的收起,重新恢復成冷靜而嚴肅的表情,推了推眼鏡,說道——

“那麼,說出你來找我,和你所說的這件事之間的關聯。”

王麗娜嚥了口口水,突然間,她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整個恆沙理工學院都是如此恐懼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不說別的,光是這雙鏡片之後的雙眼……那種近乎機械一般的冷靜,簡直就可以說是最爲現實的殘酷。

“我……很清楚,這裡面一定有政府部門之間的相互聯繫。不然,一個堂堂的公安局不可能就這樣爲了一件小事,就將一個沒有什麼大錯的人抓起來。我和鵬在尚海市兩年多來,並沒有認識什麼有權有勢的人。所以在鵬被抓的時候,我很着急,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去找誰才行。”

“這個時候,我聽到別人說這種事從正常的說理途徑去說是肯定行不通的。鵬平時的生活也不是很檢點,您要知道,學長,公安局如果想找一個小流氓的茬子那是絕對可以找出一堆來的。真的去投訴的話,說不定鵬會被用其他的罪名起訴,那就更加麻煩了。”

“所以……我想到了去打通關係。但是打通關係卻需要大量的金錢。我和鵬並沒有多少的積蓄,即使是加上他那些兄弟,也不可能有能夠買通一個公安局的資金。於是……這個時候……我……我……”

說着說着,王麗娜眼中的淚水已經不自覺的掉了下來。她那雙堆滿了絕望的眼睛就那麼無助的看着零,看得出來,她絕對是在走投無路之下,纔會來找這個整所學校,都爲之恐懼的男人的。

“她有否說謊?”

聽完之後,零絲毫不給面子的看着那邊的少女,問出這句話。

少女眼中的光標閃爍了幾下之後,輕輕搖了搖頭:“雖然心率加快,腦電波混亂。但沒有檢測到撒謊信息。可以認定真實言辭率超過97%。”

零點點頭,他推了一下眼鏡,緩緩說道:“事情的經過,我明白了。那麼現在,我來說說我的看法。”

王麗娜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用力點頭,彷彿看着救命稻草一般的看着眼前的零。

“首先,我並不反對警察將你的男友抓進去。你也說了,你男友有流氓的行爲,光是上一次公然聚集那麼多人帶着鐵管衝進學校想要攻擊我這件事來看,警察抓你男友,是完全正常的。”

“另外,警察真正抓人的理由,並不一定是表面公佈的理由。一些探案節目我也看過,其中假借其他理由將人抓起來,先控制的情況並不在少數。你男友可以聚集那麼多人行動,其性質恐怕完全夠的上黑社會形式了。我有絕對的理由相信,警察並不是因爲你所說的那什麼莫須有的罪名,就將你男友抓起來。”

越是說,王麗娜的表情就越是絕望。當零說完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她臉上的絕望突然間轉換成冷酷的笑容,對於零的分析,她終於不再用那種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而是惡狠狠的哼了一聲。

“哼!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這個人也就如此而已。你是想要報復我男友上次對你做的事情嗎?那就別假惺惺了!什麼科學家,僞君子!夠了,你不想借錢就直說,我也懶得向你這樣的僞君子借錢!哼!”

哼聲首尾相連,王麗娜立刻挎起包,扭頭就往大門口走去。少女見這個女人要走,也就沒有阻攔。但是,當她看到零一揮手,作出讓她攔下對方的手勢之後,立刻擡手,直接拉住王麗娜的胳膊,將她重新拉了回來。

“你幹嘛?僞君子!瘋子!變態!”

“王麗娜小姐,首先,我希望你能夠認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是個科學家。”

零用中指頂了頂眼鏡,繼續道:“身爲一個科學家,我是不會將我的結論用十分簡單的概括性話語來說明。而是一條條的列出重要點,說出我所有的見解。而你作爲聽衆,在還沒有聽完所有的結論之前就妄自下達判斷,則是對科學的不尊重。所以,我不能允許你離開。”

王麗娜還想要說什麼,但她一看到旁邊那個少女,看到她那張呆滯的表情下卻擁有足以單手將自己拉過來的力量之後,不由得揉了揉自己還在發疼的肩膀,不說話了。

“剛纔,是我所說的其中一種判斷。然後,就是下一種。你通過了謊言測試,所以你沒有說謊。但這並不代表你所說的事情就完完全全的是真實。在你剛纔的言語中,你對這件事本身的感情性結論很多,很多的地方你沒有十分客觀的訴說事實,而是從自己的理解上,對事件的對錯作出了一個片面,符合你‘受害者’身份的觀點。所以,我也有理由懷疑你這些帶有個人強烈感情色彩的話和真正的事實有多少的出入,這是我這個身爲科學家的習慣性邏輯。也希望你能夠理解。”

說完這些,王麗娜的臉上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對零的信任和好轉。眼中繼續是一副哼哼的感覺。

“那麼現在,你說你需要借款一百萬用來去收買公安局,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抱歉,這筆錢我不能給你。”

“你這個僞君子!我不想再聽……”

“我是個科學家,你應該時刻記住這一點。”

零打斷了王麗娜的咆哮,繼續說道——

“所以,我想要你清楚的知道,我喜歡用科學能夠解釋的規則行爲來處理這一類的事情。像是行賄這種完全違背行政機能,違背基本規則的事情,我是絕對不喜歡的。”

零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緩緩站了起來。

“但是,王麗娜小姐,你已經成功打動了我。不是因爲你的故事,也不是因爲正義感。而是因爲我對你的興趣,讓我必須說服自己幫助你。”

“現在,我需要你作出一個承諾。如果我調查下來之後,事情真的如你所說,這樣的話,我會幫你去申訴。不過,是通過正常的途徑。我希望在我申訴成功之後,你能夠允諾成爲我的實驗對象,讓我對你的腦袋進行解剖。”

說着,零突然笑了起來,頂了頂眼鏡——

“當然,我還是會支付那一百萬的實驗費用。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東西。我不會食言。”

“那麼,這樣的結論,你是否同意?王麗娜小姐。”

電子力學三年生的源零是個怪人,是個變態。是一個你最好永遠都不要和他扯上任何關係的人。哪怕下一秒2012,而他手中恰好多出一張諾亞方舟的船票,你也絕對不能和他有任何的關聯。

——王麗娜曾經從學姐那裡得到這樣的忠告。

到現在,王麗娜依舊記得那位學姐說起這個學長時的表情。那已經不能單純的用厭惡來形容了。那完全就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彷彿原是本能被激發出來一般的,最深層次的恐懼!

王麗娜有理由相信,這會是一個恰如其分的忠告。但是現在,她還有任何其他的選擇嗎?

於是,王麗娜作出了決定。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學長,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因爲你的緣故,而讓鵬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反正鵬已經被抓了,我完全不在乎多拖幾個人下水!”

零微微一笑,伸出手,攤向門口。王麗娜則是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繞過少女身旁,取過衣架上自己的外套,打開雨傘,離開了這座小屋。

……

…………

………………

房間內,依舊散發着咖啡的濃郁香味。

窗外,也依舊飄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處於外面和房間中央的窗戶上,則如同往常一樣泛起薄霧,模模糊糊的,讓人看不清外面。

少女依舊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那雙墨綠色的瞳孔呆板的盯着沙發前的電視機,看着裡面的言情劇。但看一段時間之後,她就轉過頭,望向坐在電腦前上網的零。

有關AI的編制程序已經保存,退出。現在的零似乎很休閒的上着網,搜索一些內容。少女身爲僕人,當然沒有詢問主人的權力。所以,她只能看一會兒電視,再看看零,不斷往復。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麼的愛你……在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之後,果然你纔是我的最愛……”

電視裡,男女主角互相依偎着,男主角深情的望着女主角,說出臺詞。

“我也是……請你再多愛我一點……只要一點點……”

“我何止愛你一點點……我的蘇瑪麗……”

“哦……龍傲天……我的龍傲天……”

在雙雙深情對望之下,男女主角就在飛雪的美景之下,親熱的吻在了一起。然後,一個“全劇完”的標識,就出現在了電視的右下角。

“嗯,是這樣啊……”

終於,那邊上網的零開了口。他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氣,離開了電腦前。

“關閉。”

一聲令下,電腦的屏幕自動熄滅,下面的主機也是響了一會兒之後,自動停止。零端起臺子上原本準備給王麗娜喝的咖啡,吸了一口,皺了皺眉頭。

“涼了呢。”

“主人,請給我,我來幫您熱一下。”

少女從沙發上站起,面色呆板的伸出雙手。

“算了,沒事。我也喝夠了,接下來我們可以出去走走。”

“走……走……?”

零點點頭,將咖啡放進廚房。隨後,他開始披起大衣,取過圍巾和帽子,戴在頭上,說道——

“我搜索了一下,按照正常途徑在網上搜索的話,已經搜不到那個叫王鵬的人發的帖子了。在駭客方面我並不擅長,所以也沒法侵入服務器,看看有沒有什麼沒有來得及刪掉的東西。”

少女眼中的瞳孔稍稍挪動了一下。她緩緩說道:“主人,我可以……”

“不,不用。”

零頂了頂自己鼻樑上的細邊眼鏡,說道:“那篇文章究竟寫了些什麼,在其被刪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而是不約而同的所有網站統統刪除,這已經足以證明其背後有壓力在釋放。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去調查這件事,看看究竟是怎樣的。”

少女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主人,調查……是怎樣。”

零從衣櫃中取出一件自己的風衣,耳罩,和圍巾,將其扔給那身上只穿着一件襯衣,下半身穿着自己的運動長褲的少女。

“穿上。最好的調查當然就是直接去公安局啦。王鵬是被抓的,那麼只要去諮詢,當然可以知道原因吧。如果真的是一些不大的事情抓他的話,我們可以申訴,然後交點保釋金將那位流氓頭子保釋出來。事情也就這麼簡單。”

說着,零已經走向門口,可是當他轉過頭,看見少女依舊是抱着那堆衣服,衣服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之後,零的眉頭不由一皺,再次說道:“穿——上。穿衣服,會不會?”

少女看着手中的風衣,耳罩和圍巾。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進行怎樣複雜的計算處理,眼中的光澤一直閃現了許久之後,她才解開風衣的扣子,一件一件的,將衣服穿上,圍上圍巾,戴上耳罩。

不得不說,零的衣服對少女來說,始終都還是太大了。

對於自己來說僅僅過膝蓋的風衣,穿在她身上似乎就成了長裙。但看着她那樣笨拙的將自己包裹在圍巾和耳罩之下的樣子,說實在的,的確是有些……嗯……可愛。

零推了推眼鏡,轉過頭。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帶她去買些衣服?也不能總穿自己的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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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鵝毛般的大雪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白色。

零撐着傘,單手插着口袋,緩步朝山下走。而那名少女也是緊緊跟在身後,打着傘,一言不發的緊隨。

仔細想象,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讓她穿戴好,跟着自己走出來吧?在過去這段時間裡,自己每次出門,她都是飛在天空跟着自己,當然,也就不需要穿戴什麼打扮什麼了。

走到公車站,零收起傘。少女則是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將她手中的傘擋住那些飛雪。兩個人就這樣站着,等着。兩人靠外的肩膀全都沾滿了雪片。但兩人相互靠近的肩膀上,卻是沒有任何寒冷,只剩下那不斷蒸騰的溫暖……

上車,前往市區。沒用多久,尚海市公安局的大門就出現在了零和少女的面前。

公安局很大,坐落在飛雪之中,更顯得莊嚴而肅穆。

街道上人來人往,前往公安局辦事的人出出進進,顯示出這座公安局的管理有序和大度。而最讓零感到滿意的,就是那大門牆上金燦燦的五個大字——

爲人民服務。

這,真的是很讓零放心的五個字。

零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跟着人羣,進入公安局的辦事處。他和少女兩人在接待室的大廳內等待着叫號。顯得十分遵守秩序。直到辦事處的窗口上顯示出零手中的號碼紙之後,零才拍拍肩膀上早已經融化的積雪,走了過去。

“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穿着警服的接待女警面不改色,神情嚴肅的說道。

“是這樣的,小姐。”零卻是嘴角略微露出一抹微笑,說道,“我是一個禮拜前被抓的那個叫王鵬的人的朋友。我想來看看他,然後想知道一下他怎麼樣才能出來。”

“王鵬?什麼罪名知道嗎?”

女警依舊面色冰冷的點着鼠標,說道。

“誹謗罪。請您查一查。”

女警繼續按着鼠標,而零則是依舊站在窗口前,老老實實的等待着。過了大約整整十分鐘之後,裡面那位女警的眉頭略微一皺,她叫過另外一名恰好走過的男警員,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而男警員擡起頭,看了一眼窗口外的零之後,小聲的說了句什麼,就拿着自己的杯子倒水去了。

“不好意思,先生。王鵬的案件比較複雜,我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如果您需要任何消息的話,可以留下您的聯繫方式。我們一旦有了突破,就會告知您。”

零略微一愣,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說道:“警察小姐,我有些疑惑。我的朋友犯的……是誹謗罪吧?一個誹謗罪而已,爲什麼會有‘案情複雜’這種說法?”

對於零的追問,那名女警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她端起也不知衝的是奶茶還是咖啡的茶杯,喝了一口,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很抱歉,具體案件細節我不方便透露。如果您需要的話,可以諮詢律師。”

零搖搖頭,更加把頭往窗口前探了探,繼續不知疲倦地追問:“警察小姐,雖然我懂的法律知識並不是很多,但我也知道對於嫌疑人有一個關押期限的吧?我朋友現在已經被抓了一個星期了,如果不定罪的話,怎麼樣也應該放出來了吧?如果確認要持續羈押的話,至少也該說說羈押的理由吧?不然,你讓我們這些朋友等下去,等到什麼時候?”

終於,這名女警似乎對零的窮追不捨有些厭煩了。她眉頭一皺,再次喝了一口奶茶,說道:“先生,你都說你不是很懂法律了,你還在這裡問什麼?說了案情關鍵不方便透露就是不方便透露。如果你想要結果的話,等結果出來我們會通知你的。現在,請你讓開,讓後面等待的人來好嗎?謝謝。”

零,是一個科學家。

而作爲一名科學家,刨根問題就是其本性。這樣的敷衍當然不可能讓零就這樣讓開位置,他繼續趴在窗口,神色嚴肅地說道——

“警察小姐,如果您不方便說的話,那麼能否請你的上級,或是負責此次案件的警察來和我見上一面呢?我實在是擔心我的朋友,希望你理解。”

女警終於不耐煩了,她直接瞪了零一眼,想都不想,直接回了一句:“負責人不在。出去辦案了。你下次再來吧。”

“負責人不在?那總有一個在負責人不在的時候負責的人吧?一個公安局,不可能因爲一個人不在了,他管的那些事情就沒人管吧?警察小姐,公安局門口的那五個大字,爲人民服務,可是金色的呀!”

“說了不在就是不在!你鬧夠了沒有?就算你再在這裡等下去,人也是不在!你走不走?你如果不走的話,我可要以妨礙公務的罪名起訴你了!”

話說到這裡,零也終於呼出一口氣。他從窗前退了回來,閉上雙眼,推了推眼鏡,緩緩說道——

“既然你都說不在了,那麼,我想公安局的局長應該在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局長接待日。我特地挑了這麼一個時間來,就是想要見見局長的。您能否安排?”

這個女警終究受不了了。她再次瞪了零一眼,雙手一攤,端着自己的茶杯走入了內室。然後……

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整個辦事處內,許多人就這樣看着這樣的情況發生。他們看着零的表情各種各樣,有看好戲的,也有爲其不幸的。零和少女就這樣呆呆的站在窗口前,沒有人來接待,也沒有人來回答他們的問題。似乎接下來……就沒有下文了。

但……

站在窗口前的,可是零。

而他,則是一個喜歡刨根問題,喜歡科學規律,享受規則的科學家。

“你站在這裡繼續排隊。”

零讓少女繼續站在窗口前,而他自己則轉過頭,重新拿了一張排隊號。在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終於另一個窗口又叫到了他手中的號碼,零連忙走上前。可是,那邊的警員一看到零,還不等他開口說話,立刻拿起電話,說了一句——

“老趙,過來一下。這裡有人搗亂。嗯,沒錯,是‘妨礙公務’的。兩個人,一男一女。”

掛完電話後,那名男警員則是一臉訕笑的看着窗外的零。而此時,那名女警也是端着水杯出現在那邊休息室的門邊,一邊喝水一邊笑。這裡的男警員看到那名女警之後,也是端起水杯離開座位,走到那女警身旁,小聲地說笑着。

“你早該叫人了。這種刁民每個月都有幾個,不會處理這些刁民,你還怎麼管理他們?”

少女走到零的身旁,小聲的,說出了自己聽到的話。聽着這些話,零則是一臉的茫然,呆呆的看着裡面那兩名互相說笑,然後像是看好戲似的看着自己的警員。

沒過多久,“好戲”來了。

只見三名身着警服,身材高大的警員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到窗口前的零和少女兩人後,這三名警員立刻走了過來,爲首一名張着絡腮鬍子的警員直接擡起手,搭住了零的肩膀。

“小兄弟,爲了你好,乖乖離開。如果你不想吃牢飯的話。”

說着,這名大漢就直接拉住零的肩膀將他往外拖。

“慢着!慢着!你們幹什麼?你們這是做什麼?我是公民,是一個合法的公民!我只是來詢問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而已。你們爲什麼將我趕走?”

零一轉身,突然從大漢的手中逃了出去。還不等那名警員察覺,他立刻一臉不解的大聲呼喝,似乎真的是十分的不明白。

“小兄弟,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現在還不走的話,我們就以‘妨礙公務罪’的現行犯逮捕你。你到底走不走?”

那三名警員從三個方向包圍住了零,爲首的叫老趙的警員更是一瞪眼,發一聲狠。頃刻間,剛剛還有些喧囂的辦事處裡,立刻變的安靜起來。

“小弟弟,你快點走吧。你的‘方法’錯了。”

一旁的一名等待辦事的人小聲說道,同時,還不斷地給他打手勢,希望零能夠就此離開。但是很可惜,今天,註定了一位科學家要和這座公安局商討一下,什麼纔是正確的方法了。

“我不會走。身爲一名合法的公民,我有權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事情。我想見你們的局長,請帶路。然後,我會向你們的局長投訴你們這些公務員玩忽職守的問題。”

零的表情很認真,真的是非常的認真。就和他一直以來都是十分嚴謹地對待科學一樣,他的態度就是這麼的認真。

不過,那些警員卻似乎沒有感受到零的這份認真。在四周的圍觀者的嘆息之下,那三名警員終於再也不留手,直接伸出手,抓向零的肩膀。而零,卻在這些警員伸手抓向自己時,鏡片後的雙眼裡,閃過一抹淒寒……

咯啦——咯啦——咯啦——

“哇————————!!!”

“啊嗚!!!”

“啊啊啊啊——————————!!!”

但,淒寒之後,卻是驚訝。

因爲在這些警員的手即將觸碰到零的身體之時,一個裹着風衣的倩麗身影卻是猛地鑽入零的身前。也沒見她怎麼出手,那三名警員的胳膊卻都分別朝向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每一個人,都在下一刻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大聲呼叫起來。

“呀——————————————————!!!”

隨着三名警員的突然間骨折,四周的羣衆們突然一聲尖叫,向四周退去。對於零來說,這不算什麼,真正讓零緊張的,是此時此刻的少女……

“武器,警棍。體格,健壯。威脅度,中等偏下,警戒程度,高。進入紅色警戒。”

說到這裡,少女的雙手立刻擡起,掌心對準躺在地上的兩名警員。而她的雙眼則是凝視着那名發話的警員,瞳孔中……似乎在運轉着什麼!

“停!停手!”

眼見情況即將失控,零連忙下令!也幸好他下令及時,少女的動作漸漸恢復。但看在地上三名骨折的哇哇大叫的警員,零一時也是皺起眉頭。

“你有沒有什麼治療……”

零開口,詢問。可是,就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

“來人!對,來人!這裡有人襲警!沒錯,快點帶人來,多帶點人來!”

窗口內,那名男警再次開始對着話筒大聲呼喝。少女的瞳孔立刻鎖定了她,她的左手擡起,一根鋼鐵之翼和她的左手融爲一體,成爲一門管炮!炮口瞬間凝聚起了藍色光芒,還不等零下令制止,一炮已經轟了出去。

嘩啦——————!!!

脆弱的防彈玻璃如同豆腐一般的破碎,藍色的光炮更是直接轟穿了那邊的牆壁!看到這一幕,四周的羣衆終於接受不了,大叫一聲,紛紛朝外面逃去。而那些辦事民警則是一個個的立刻趴在地上,大叫起來。

“對……對方有槍!有武器!而且……而且還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是恐怖分子!恐怖分子!”

男警聲音戰慄,對着聽筒大喊。但下一刻,他藉以作爲堡壘的窗臺桌立刻被光炮轟散!巨大的爆炸力將他的身體猛地吹向半空,然後重重的撞在另一側的牆上,大聲呼痛起來。

面對此情此景,零終於還是嘆了口氣,搖搖頭。現在,外面已經傳來了整整警戒聲,零立刻對着少女說道:“把武器收起來。他們又不是想要殺我的人,那麼認真幹嘛?”

說着,零轉過身,推開玻璃大門。而少女則是緊隨其後,說道:“主人,我們現在,怎麼做。”

“怎麼做?還不明顯嗎?”

零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單手擦着褲袋,說道——

“今天是局長接待日,我們當然要去見見局長。只要一個行政機構的領導者合格的話,那麼我們就要繼續商談。今天我們鬧出了很多的誤會,我想,只要好好的和那位局長談談,一切的誤會都會冰釋前嫌。你要相信人類,不能動不動就動炮,知道嗎?”

少女低下頭,似乎像是犯了錯一樣,悶聲不響了。對此,零卻是微微一笑,說道:“你弄壞的東西我也要負責賠款。等今天的誤會解除後,我們再帶着錢前來謝罪,你說好不好?”

“……………………嗯。”

少女點點頭,答應了。然後……

一陣陣的腳步聲從那棟公安大樓內傳出。許許多多荷槍實彈的民警就這樣的,出現在了零和少女的面前。

嗚——————————!

吱啦一聲,在外巡邏的警車猛地衝進公安局,那響徹動天的警聲讓公安局外面的人們紛紛駐足側目。但是,當這數十名警員看到眼前出現的,竟然是這樣的一男一女兩個人之後,無不是傻了眼。

“各位警察同志,很抱歉驚擾了你們。我今天來只是想要見見公安局的局長,然後問一下我朋友王鵬的誹謗罪的案件。至於這個女孩破壞的公共設施我會照價賠償,所以,請讓一下。”

說着,零就往大樓的方向走。

“站住!現在原地趴下,雙手高舉過頭!”

一名警官拿着擴音機,大聲喝道。聽到這一聲喝,零的眉頭再次一皺,但還是十分聽話的舉起手。

“我沒有攜帶武器,另外,我只是前來見局長!”

聽到這些話,那名爲首的警官看了看這一個眼鏡男和一個柔弱少女,想了想後,立刻拿起對講機,開始通話。

少女:“主人。”

零:“什麼事?”

少女:“那個警官,他正在和局長說話。”

零:“他說什麼?是不是說讓我們進去?太好了,果然,人類也可以很有效率的管理政府機構的呢~~”

少女:“不是。”

零:“啊?那說的是什麼?”

少女:“那名局長,說的是……”

“上!”

也不等少女把話說完,那名爲首的警官立刻一聲令下。瞬間,就有五名警員從後方衝向零,拿起了警棍……

至此,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了。

就連零眼中的那一抹期待,現在,也是慢慢的轉換成冰冷。

對於五名警員的靠近,他沒有再作出任何的反應。即使是當少女現在緩緩張開背後的鋼鐵之翼的動作,現在,也沒有了如同剛纔那般強行阻止的言辭。

“下手,輕一點。”

零豎起中指,輕輕抵住鼻樑上的眼鏡,緩緩地,推了一下。

“攻擊時,用人類能夠接受的方式。攻擊效果,以不會留下後遺症的程度爲佳。畢竟,現在可不是三百年後。”

“………………………………明白了,主人。”

少女背後的那些槍炮,終於還是沒有完全展現出來。

但在第一名警員逼近零的同時,她的腳步卻是兩個挪轉,輕而易舉的來到了那名警員的身前。看似嬌小的拳頭捏起,剎那間……

轟——!

結結實實的,轟在了那名警員的腹部之上。

“嗚哇——!”

穿着防彈背心的警員,腹部卻是深深凹陷的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還不等其他四名警員回過神來,那名少女卻是迅速衝向剩下的四名警員,將其一一轟的暈倒在地。隨後,她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重新站在零的身後,當一個乖巧的小女人。

“尚海市公安局局長,我在這裡想要糾正您的一個錯誤!”

零張開嘴,對着那棟大樓大聲喝道——

“今天是您的接待日,而現在是您的工作時間!對於一個普通民衆要求接待的要求,您身爲政府機構的執行者,不應該以各種理由進行拒絕!我只是想要見你一面,然後搞清楚各種事實!擾亂秩序並不是我的目的,希望你能夠儘快撤開這些警員,讓我們好好的談談!”

零的中氣很足,辦公大樓的很多窗戶也都是就此打開,那些辦事人員看着下面那被警員包圍着的大學生,無不是噗嗤一笑。此時,那名爲首的警官再次對着對講機說了些話。隨後,他十分果斷地放下對講機,再次伸手一揮——

“我現在以襲警的現行犯逮捕你!你有權保持沉默!抓住他!所有人上!”

聽到這句話,四周剩下的十幾名警員再也不沉默,而是同一時間一擁而上。

也是聽到這句話,零的眉頭終於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毫不畏懼的邁開腳步,準備親自前往這棟大樓的局長辦公室,進行面對面的交談。

然後?

然後,就是一場“啊!哦!嗚!”之聲交相響起,十幾名警員互相比誰飛的高,而那些打開窗口看戲的辦事員臉上漸漸浮現出恐懼,這一幕一幕的場景了。

“支援!我們需要支援!第二十四中隊遭到恐怖分子襲擊!請求特警支援!哇——!”

一名警員的身體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那輛SUV警車之上。爲首的警員忍不住驚叫一聲,回頭一看,只見那個眼鏡男已經走進了辦公樓正下方的貫穿走廊!正向後方那棟主樓走去!

“支援!支援!”

一時間,警鈴大作。公安局門口的鐵柵欄也是立刻拉起。遮擋住外面那些好奇羣衆的視線。而零的前方,一百多名武裝特警卻是拿着盾牌,迅速的朝着他這邊衝了過來!這些蒙面特警在看到僅僅兩名少男少女,和那邊躺着的一地警員之後,略微一震。可是,還不等他們驚訝,那名少女卻是已經如同幽靈一般衝到特警隊盾牌警員的面前,舉起拳頭……

轟隆兩聲,原本堅固的特警陣型,在這一瞬間,立刻崩潰。

零,往前走着。

一邊走,他一邊擡起頭,望着天空那不斷落下的雪花。

此時,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片,而看着這些雪片,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勾起了些許的思緒……

“嗯,六角型的結晶體啊……大自然真是美妙。話說回來,六角型的結晶公式是怎麼寫來的?”

零思索着,想了一會兒之後,他低下頭。恰好,一名武警從他的腦袋上方飛了過去。

他撿起一根被打落在地的警棍,就着雪地開始不斷書寫起來。很快,結晶公式就想起,他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嘍,上次的那個機械臂的螺栓總是設定不好。是六角型的構造不完整嗎?不可能啊?嗯……算了,重新算一下,當時我爲了省事,套用了別人的公式,大體上來說是差不多的。也許,是我出錯了?

零開始認認真真的趴在雪地上,計算起來。四周一百名特警的慘叫聲絲毫沒有能夠影響他的思路。很快,他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自責的搖了搖頭。

果然,科學容不得差不多。事實再次證明,科學是一門嚴謹的學問,不是嗎?

“你說對不對?”

解決了心頭的一個難題,零有些高興。他看着倒在他身邊的那名特警,興致勃勃的詢問。當然,對於口吐白沫的特警來說,自然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零擡起頭,丟掉警棍,繼續往前走。可就在他滿意自己剛纔的發現,計算着回家後應該怎麼儘快的處理的時候……

“嗚……嗚……!”

一名躲在人羣后的特警,眼中露出驚恐的看着那名衝向其隊友的少女。他眼見着自己那些強壯的隊友在面對這個女孩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就一一倒下。

恐懼?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恐懼的感覺,那麼,恐怕都不能算是一個正常人了。也正是因爲這樣的恐懼,讓這名特警終於擡起了自己手中的槍,對準了那邊的零,顫抖的,扣下扳機……

砰——————————!

一聲槍響,貫穿雪片的天空。

火焰的直線,在空中拉出一條死亡的軌跡。

但,這條直線並沒有抵達它的終點。

就在飛到一半的時候,一隻小巧的手掌卻是在這剎那間伸出,緊緊的,將其攔截了下來。

剩下來的特警們驚訝了。他們恐怕絕對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現實。那名少女緩緩張開自己的手掌,一枚彈頭憋下去的子彈就這樣從她的掌心中墜落。而她的手掌,卻是依舊那麼的完好無損,透着健康的粉紅色。除了掌心中的那一點硝煙之外,就像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般……

“怪……怪物……!是怪物————!!!”

“目標,展開攻擊。攻擊類型,槍械。對人體威脅性,極高,警戒程度,極高,進入黑色警戒。”

少女雙眼中的墨綠色,在這一剎那立刻隱去。她的雙手擡起,掌心對準了剩下的所有持槍特警,純粹黑色的瞳孔中就像是定位儀一般將其紛紛鎖定!同一時刻,在她的背後……

那些原本因爲零的命令,而不被允許展開的鋼鐵之翼,現在……也是忽隱忽現的,更爲巨大的……展開!

“殺傷力武器捕獲,申請開啓‘殲滅程序’。申請中……申請完成。‘殲滅程序’獲准通過。所有限制設備解開,所有防禦設備解開,進入‘殲滅程序’覈准的戰鬥姿態。”

空氣中的雪片,在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紛紛震開。就連少女腳底的飛雪此刻也是像是被吹散一般,向四周擴散!四周的建築物上的玻璃紛紛破碎,建築物內的辦事員也是因爲這些破碎的玻璃發出尖叫!所有的電腦紛紛爆炸,所有的手機也是通通閃爍出火星!人們驚叫着,恐慌着,整個尚海市公安局,現在,就彷彿完全的陷入了末日之中!

一股無形的氣勢以少女爲中心,向外蔓延着。映襯着她那雙完全化爲漆黑的雙眼,她背後的那些鋼鐵之翼現在也是越來越實體化!但是,和以往的不同,這些槍管所組成的羽翼不再是鋼鐵的白色,而是……

漆黑之色。

“現在,開始執行‘殲滅程序’……”

“停手!”

因爲少女的氣勢,零終於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看到這一幕,連忙大聲喊停!但……

“主人命令停止,審覈中……審覈失敗。主人生命高於一切,程序繼續執行。”

“別給我說這些機械話語,給我好好的回答我說的話!我希望你停止,停下來!別殺人啊!有話好好說啊!”

零頂着風壓,連忙從旁邊繞到那些已經驚恐之極的特警隊員面前,正對着少女。

“……………………主人,我是傢俱。保護主人,是我的工作。”

展開黑色之翼的少女,聲音突然柔和了一些。但她眼中的鎖定卻沒有絲毫的分崩,而是依舊緊盯着那些已經癱瘓在地的特警。

到了這一刻,零卻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他皺着眉頭想了想後,說道——

“誰說你是傢俱了?!你可是我重要的實驗助手!怎麼可能是傢俱?!別以爲我在關心這些警察,我關心的可是你啊!”

剎那間,少女背後那即將成形的黑色之翼完全消失。那些以她爲中心擴散的氣勢,也是瞬間停息了下來。她有些呆呆的看着零,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遲疑。

“主人……關心……我?”

零不怎麼清楚,爲什麼這個移動堡壘突然間熄了火。但現在,他還是決定認認真真地說道——

“當然關心。再強大的科學家也需要一名卓越的助手。雖然說你可能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不稱職的助手。但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助手。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主人……關心……我……”

少女擡起的手,放了下來。

她瞳孔中那原本消失的墨綠,現在,也是再一次的浮現了出來。

零看到這個兵器終於冷卻了下來,不由得鬆了口氣,伸出手,拍了拍她那嬌弱的肩膀。

“我們繼續去找局長吧。然後,向他道歉,然後賠償損失,怎麼樣?”

“…………………………嗯。”

少女點點頭,那略顯呆滯的表情似乎表現出了一些不太相同的色彩。只可惜,這種極爲細微的變化,零是絕對不可能察覺到的了。不過,少女也不在意,而是直接捏起雙拳,繼續走在零的身前。

那些殘餘的特警還敢來阻攔嗎?

在一百多人,被打的只剩下不到五人的狀況之下,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似乎也只有舉着槍,不斷向後退卻。

身上的通信設備早已經損壞,連請求支援也做不到。他們只能不停地後退,然後看着這對匪夷所思的男女,走進主辦公樓。

“那麼,那位局長現在在局長辦公室嗎?”

進入主樓的大廳,零看着四周紛紛逃避的辦公人員,說道。

少女擡起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後,說道:“資料覈對……覈對完成。局長辦公室內並沒有人。但在六樓的女廁所內,找到一名外貌特徵與局長相似度達97%的男性。”

零頂了頂眼鏡,微微一笑,說道:“好,就去那裡。”

在特警隊員的“護送”之下,一路上雞飛狗跳,各種驚叫逃跑絡繹不絕。還沒走到三樓,兩邊的辦公室早已經是大門緊鎖,走廊上除了這些還在勉強支撐的特警隊員之外,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終於……女廁所前。

少女直接擡起手,一拳砸開被從那鎖住的大門。十秒鐘後,她就拖着一個渾身顫抖,大腹便便,約莫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從裡面走了出來。隨手一扔,扔在了零的面前。

“哎,局長,您說您這是何苦呢?今天是您的局長接待日,有必要跑去女廁所接待嗎?”

零也是乾脆蹲下來,看着這個局長。而這名頭髮稀疏,看着少女後就不斷顫抖的局長卻是畏畏縮縮,求救的視線不斷投向四周那五名僅存的特警。

“喂,局長,你說話啊?”

零再次問了一聲。這位公安局局長連忙應了一聲,顫抖地擡起頭。

“嗯,很好。其實嘛……我也是想來投訴的。你的那些手下辦事實在是很不好,我也多多少少有些知道這種政府機構有些臃腫,人浮於事。不過……還是算了,大家都有難處,沒必要過得不順心就投訴別人。”

這位局長顫着自己下巴上的肥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道:“是……是……您……您大人有大量……的確……不應該……和……和我們一般見識……”

“你也這樣認爲嗎?太好了,局長您果然是個好人。”

零笑了一下,繼續道:“然後嘛,就是我犯的錯了。關於今天造成的損失,我會全額賠償。至於打傷人的醫藥費,我也會承擔。”

“不不不!這……這個……不勞煩……”

“不勞煩?這怎麼成?打傷人就要賠醫藥費,砸壞東西就要賠償損失,這是法律嘛。您說對不對?”

面對零的那種認真,局長更加顫抖,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零笑了一下,說道:“很好。那麼,我們就可以來商量一下正經事了。看看,爲了這件正經事,我們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我就是想問一下,有關上一週被逮捕的王鵬,現在具體的處理事宜怎麼樣了?”

“王……王鵬?”局長的眼珠子再次一陣閃爍,隨後,似乎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哦!‘誹謗罪’的那個?!”

“您知道?那真是太好了。如果真的是誹謗罪的話,有沒有什麼證據?如果不是的話,爲什麼還不釋放?”

這位局長嘴角的肥肉再次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神咕嚕嚕一轉,說道:“哦!這……這件案子……具體……我……我不是……很清楚!不過……請放心!我……我一定會督促我的手下……儘快結案!一定……將您的朋友……立刻釋放!”

少女眼中的波紋有些抖動,她向前踏出一步。但是零卻是立刻攔住了他,微微一笑,裝作沒有任何事發生似的,繼續說道:“也沒必要。如果真的有罪的話,那就關押,如果無罪,那就釋放。我們也要講法律嘛。我不是來說情的,只是等的不耐煩,想來催促一下,讓事情辦的更快一點。”

“是……是……”

“那麼現在,既然有局長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叫源零,是恆沙理工學院三年級的學生。如果有任何的消息,請及時聯繫我。那麼,我就在這裡先謝謝了。”

這名局長再次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用驚恐的眼神看着一旁的少女,一句話都不敢說了。而零在得到了這樣一句承諾之後,也是笑着,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他二話不說的就站了起來,帶着少女,從公安局的邊門離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

一路上,零很開心。

他一直在笑着,坐在車上時,甚至還哼着歌。

但是,在她身旁的少女,卻是面色呆滯,而且,那雙細細彎彎的眉毛還有些許緊皺的感覺。

“……………………主人,有一句話,我想要說。”

“你說吧。”零十分大度的點了點頭。

“那……我就說了。事實上,那名局長再說任何一句話的時候,我都沒有檢測出他有說實話的情緒。他的感情波動始終很厲害,可以想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

零臉上的笑容消失,重新化爲冰冷,靠在桌椅上,閉着眼睛。

“……………………………………”

“我知道,他在撒謊。”

良久,零終於給出了答覆。他輕輕頂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說道——

“王鵬的案子只是一個小案子。我也只是簡簡單單的提了一下,身爲一個日理萬機的公安局局長,怎麼可能那麼直接就清楚他的事?而且,還直截了當的報出了我還沒來得及說的‘誹謗罪’。由此可見,王鵬的案子他很清楚,既然這麼清楚,那麼很有可能,就是他親手操辦的。”

少女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說道:“那,主人您爲什麼………………?”

零閉着眼,緩緩說道:“你曾經對我說過,說在三十年後,我因爲對人類太過失望,所以纔有了機器人統治人類的想法吧?”

“…………………………是的,主人。”

“嗯。可是,事實上,我現在還沒有想到什麼對人類徹底絕望的地步。你說他撒謊,沒有錯。不過我還是應該對他人報以一絲善意的推測。當時的氣氛很緊張,誰能保證他撒謊不是因爲你太兇了,而潛意識的自保呢?”

少女低下頭,不說話了。

“所以,我們應該相信他。我們要相信,這位局長其實本質上是一位爲國爲民的好公務員。他只是礙於情面,想要將王鵬抓兩天就放了。只是這個時間點恰好被我們趕上了。相信他經過這一次之後,應該會認真對待自己的工作,成爲一個訓誡手下,秉公執法,業務精通的好局長。人民的好公僕。這樣纔對嘛,你說是不是?”

少女似乎並不是很能理解零的思考方式,不過,在看到零這麼徹底的信任那位局長之後,身爲保護人的她也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不一會兒,車子到站,此刻的雪,已經變成了夜雪。山路上兩邊的燈光映襯着腳下那潔白的地毯,一直延伸向上。

“對了,有件事我需要告訴你一下。”

零推了推眼鏡,一邊走,一邊說道——

“這兩天裡,我應該會被抓。然後被判個拘留什麼的。你不用來救我。”

少女腦袋一歪,呆滯的她甚至連出聲詢問都顯得有些遲鈍。

“這很容易理解,不管怎麼說,我可是大鬧了公安局。判我個拘留十五天什麼的絕對不會過。我是個講究科學規則的人。既然法律也是一種規則,那我也會遵守。在這十五天裡,你就積極籌備款項給公安局進行賠付。我的銀行卡密碼我等會兒給你,賠完錢之後,你可以用裡面剩下的錢給你自己買些衣服什麼的,好好打扮打扮,不用再穿我的衣服了。”

零搖晃着腦袋,打開家門,隨後進入房間,取出卡片,交到少女的手中。

“主人……”

“放心,事情總是在錯誤中前進。關鍵,是要懂得承認錯誤,然後糾正錯誤。這在科學上如是,在這件事上,也一樣。我估計等我出來之後,應該就可以得到那個王鵬被釋放出拘留所,或是罪行確鑿被關押的結果了吧?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少女站在原地,看着零收拾着自己的衣服。然後找了個皮箱,在裡面裝進自己許多還沒有完成的設計圖紙。

“主人……如果,那個局長沒有作出這兩種選擇中的任意一種。那,怎麼辦。”

“那樣的話,就是我要你在這十五天裡需要完成的事情。”

零的眼神突然間變得有些玩味,還有些興奮。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把鑰匙,扔給少女,隨後,帶着點期待的心情,笑道——

“這十五天裡,你除了給自己買衣服,拿錢賠償之外,還要做一件事。地下室的A-3區中有我最近在做的一個實驗品。現在已經趨於完成,剩下的就是組裝。你根據擺在那裡的設計圖紙將那東西組裝好,然後進行調試。如果調試好的結果和我列出來的數據一樣的話,那就完成了。”

“隨後嘛……”

零坐在牀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皮箱,嘴角,露出一抹不同於“人類”的笑容……

“如果,那位局長真的作出了第三種選擇的話,就是我用那個裝置,進行實際實驗的日子了。”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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