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毒瘤不是什麼皇親國戚,更沒有什麼貴族爵位的身份。他是靠着自己一路摸爬滾打,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才爬到監獄長這個位置的。他不像古德塞家族,雖然那位戴勞小少爺也有責任,但有了家族撐腰,大不了就是被廢除軍權,去掉幾個有巨大好處的權力,然後被諾利烏斯家族徹底超過罷了。
可他呢?他算什麼?粹靈等級的戰士的確很珍貴,因爲很多人在煉心等級的時候就無法再提升自己的實力,一輩子停滯不前。但這並不代表缺他一個帝國就不轉了。自己花了二十年時間辛辛苦苦爬到的地位會瞬間消失不說,恐怕就連自己頭上的這顆瘤能不能夠保住……還成問題。
風吹沙城就在眼前,初生的太陽將四匹沙斑馬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可這個時候,毒瘤卻停下了馬匹,望着面前的那座城市,沉默不語。
那三名隨從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他回去,就意味着一死。他死了沒關係,這個平時欺上瞞下的毒瘤和任何人都沒有好感。但那三名隨從可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擔上個“叛變”的名頭,陪着這個人從此浪跡天涯。
三名隨從相繼停下馬匹,這時,他們互相望了一眼。透過這簡短的眼神交流,一個同盟已經在他們的心中形成。接着,這三人的手,開始摸向腰間的兵刃……
“慢着,那是什麼?!”
忽然,那個看似坐以待斃的毒瘤突然伸出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小沙丘!那三名隨從怔了一下,立刻把手從兵刃上挪開,順着毒瘤的視線飄了過去。
“好像……有人?!”
“人?”毒瘤驚了一下,在這種沙漠地區,怎麼可能會有人?!當下,他立刻拍動沙斑馬,衝向那個沙丘。其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後,也隨即衝了過去。
接下來出現的場面,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就在他們掀開那層不透光薄膜,看到沙坑裡面的場景時,也意味着這四個人的命運將會從此改變。他們驚訝着,嘴大張着,不知是該最先表達激動還是驚喜。由於太過興奮,這四個人竟然全都沒有發出聲音。也正是他們沒有出聲,纔沒有驚動沙坑中那個已經昏睡過去的小公主。
他們的命運改變了……
沒錯。的確改變了。
他們找到了公主,就找到了他們出人頭地的機會!
是的,儘管他們曾經把公主弄丟過一次,但這算得了什麼?只要公主平安無事,那就算是有天大的過錯也可以一筆勾銷!一頓斥責想必是免不了的,但也僅僅是一頓斥責而已。那算得了什麼?算得了什麼?!
“嚓嚓。”
兩名隨從高舉雙手,他們的臉上還帶着興奮的笑容。可是,他們的動作卻凝固了,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接着,他們的喉嚨處開始印出一條淡淡的紅線。慢慢的,這條紅線開始變長,變寬。之後……
噗哧——————
噴涌的紅色液體,將這太陽初升的沙漠,染上最爲濃重的一抹。
那兩名隨從倒下了,剩下的一名隨從的表情瞬間從興奮轉爲驚恐。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這個頭上長瘤,雙手各握着一把染血短刀的男人。他背對着自己,兩名同伴噴出的血液浸溼了他背後的衣服。漸漸的,這個男人轉過身,看着那名隨從。而他的嘴角,也露出一抹怪異的冷笑……
“不……不……!”
不等這名隨從的那個“要”字脫口,毒瘤已經跳至他的身上,兩把短刀分別從他的喉嚨和心臟部位插了進去。這名隨從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他伸出手,抓向眼前這個人那雙極爲興奮的眼睛。可只伸到一半,毒瘤握着短刀的手再次往前一攪……
“咕。”
舉起的手,就此癱軟了下來。
收起雙刀,毒瘤小心翼翼的從沙坑中抱起胡桃。他顯然按捺不住心頭的興奮,一個箭步的衝向旁邊的沙斑馬。他首先在三頭沙斑馬的屁股上踹了一腳,讓它們跑進沙漠,然後迅速跨上最後一頭沙斑馬,一揚鞭子,極爲迅速的朝風吹沙城跑去。
這邊——
“啊~~嗚~~!啊嗚啊嗚~~~!”
小麪包把下巴放在白癡的肩膀上,不斷的滾來滾去。白癡也是任由她玩鬧着,做好手中的準備工作。等到一切都做完之後,天空的太陽已經有些炎熱起來。他端着切成片的仙人掌,朝沙坑走去。緊接着,他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
…………
………………
胡桃不見了。
三具不認識人的屍體。
三條奔向沙漠的馬匹腳印。
一條延伸向風吹沙城的腳印。
在徐徐升起的烈日之中,白癡的視線,投向那邊近在咫尺的目的地——
風吹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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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張開眼,然後,她就訝異了。
她原本以爲張開眼後看到的會是一個有些黑漆漆的沙坑,然後在自己的面前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隻有兩週歲的小女孩,以及另一個面目冰冷,總是不說話,看起來就讓她覺得很生氣的男孩子。
可是現在呢?眼前的場面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多了那麼多的人?是自己在做夢嗎?而且還是……
噩夢???
“毒瘤隊長!您是從哪裡找回公主的?!我們是帝國日報的記者,請您說一下!”
“聽說公主曾經被敵對一支擁有三千人的反抗組織綁架,可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毒瘤隊長您所率領的隊伍只有三百人,您是怎麼成功的呢?”
“公主!看啊!是公主回來了!公主平安回來了!是毒瘤隊長保護了公主!快來看啊!”
“毒瘤隊長!請您談一下現在心中的感受!我們知道您一定做出了很大的犧牲纔將公主迎回來,請談一談您此刻心中的感受!”
天空,在飄着雪。
不同於外面的炎熱沙漠,這裡的天空,在飄雪。
陰冷的天空被灰色的雲層所覆蓋,已經十二月的風吹沙再一次的成爲雪所寄居的城市。
四周的氣氛很熱烈。所有人都圍着毒瘤問東問西。而那位毒瘤隊長一邊分開衆人,讓身後那輛載着胡桃的馬車通過,一邊回答着衆人那好奇的提問。
是啊……這裡的氣氛真的很熱烈。人們歡呼着,慶祝着,即使是那些不經意間落下的雪花,似乎也被人們的熱情所抵抗,還不等變成水,就蒸發成了液體,消失。
毒瘤在訴說着解救胡桃的經過。他詳細描述着他是如何指揮手下的三百人,查到反抗組織的基地,然後又是如何突入重圍,最後又是怎麼中計,手下的子弟兵全部犧牲的悲慘經歷。他說話的時候很悲痛,說到被敵人了圍殺的片段時甚至落下了英雄淚。所有人肅穆了,普通平民開始用尊敬的眼光注視着這位英雄。報社的記者也是一邊抹眼淚,一邊寫下記錄。因爲,這將會成爲今晚報紙上的頭條。
胡桃聽着,看着。她張着嘴,滿臉都是疑惑。因爲那些故事她本人絲毫都不知道,即使是其中好幾處毒瘤都提到了她,可她也沒有任何的印象。那是什麼?是一個故事?一段史詩?還是說,只是一個………………
人羣,依舊沸騰。馬車內點着火爐,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可即使如此,小小的公主卻不自覺的感受到一陣冰冷。那是一種由內心深處誕生出來的冰冷,這種冷,比起面對白癡,比起面對天空那飄下的雪花,還要冷……還要殘酷……
“所有人都退開!書記官來了!”
隨着人羣外的一名士兵一聲吼,剛纔還熙熙攘攘的人羣立刻乖乖的分成兩半。人羣末尾,一名書記官快速的走了過來。當他掀開馬車的薄紗帷幕,看清真的是胡桃之後,臉上立刻浮出激動與笑容。他拉住毒瘤的手,大聲說道:“快!快去見見陛下!毒瘤,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
(不對……)
“大功?不,我可不敢想。畢竟,公主是在我手上被綁去的……”
(這不對……)
“咳,隨你怎麼說吧!反正現在你已經成功救回公主,快點帶着公主去拜見陛下!”
(不是這樣的……)
“嗯,我知道了。我們走!”
(不是這個人……不是這樣的……不對……不對……!全都不對……!不對——!!!)
“不對————!!!”
突然間,胡桃拉開帷幕,大聲叫了出來。
“不是的!我……我並不是他救的!我……他……!”
毒瘤點點頭,用一副十分沮喪的表情說道:“對不起,公主。海迪已經犧牲了,但他在臨死前成功找到了您,我也知道,您一直以來都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說完,毒瘤轉過頭,小聲的在書記官耳邊說道:“公主是我的一個手下救出來的。可她卻親眼目睹海迪被殺的場景。你知道,小孩子,對這種事情嘛……刺激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