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之黯
白癡站在門口,眺望着這座豪宅。
雖然從門口壓根就不可能看到裡面的任何情況,也看不到黯的那棟小別墅,但他還是盡力的看着。
門口的守衛見這個人依然不肯離去,開始不耐煩的驅趕起來。白癡見他驅趕,也是不得不轉過頭,朝外走去……
“喂站住這裡不準進立刻離開”
白癡一愣,站住,轉頭。隨便一眼就看出來,那些叫喊聲壓根就不是衝着他來的。只見一個小女孩正在那邊的側門拼命地往裡面衝。那些諾里烏斯家的守衛則是全力的拉着她,不讓她進。
“古德塞家族的人,請立刻離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可洛?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洛?古德塞的雙手被兩名守衛挾持着,她不停地掙扎,手臂亂甩。可還是撐不住力量的不及,被那些守衛扔了出來。
“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讓我進去我要去見見黯?諾里烏斯姐姐如果不見她的話……我們會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的”
“黯小姐已經逝世了而且,她的遺容也不是你們這些古德塞家的人能見得。請立刻離開,不然,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可洛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表情顯得極爲慌亂,神色也變得不太正常。
面對這些守衛的阻撓,她的小臉上充滿了焦急與擔憂,不甘和憂鬱。
“聽到了沒有?滾”
一名守衛更加咆哮了一聲,終於,可洛被完全嚇住了,她倒退一步,臉上的表情極爲古怪的盯着那位陰測測冷笑的守衛,哭了。
然後……她,又笑了。
“嘿嘿嘿……我的命運……終於還是被註定了……被註定的命運啊……無法改變的命運啊不管我如何的掙扎,這一切都已經被確定了呀”
可洛揹着雙手,她張開嘴,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開始唱了起來——
“會死的唷~~~每個人都會死的唷~~~”
“當整個天空都被黑色的火焰燃燒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死的唷~~~”
“沒有救贖~~~沒有希望~~~”
“神不再存在~~~只有那無論如何拋擲~~~都永遠只有一點紅點向上的骰子~~~”
“永遠~~~永遠~~~”
“被確定的結局~~~”
“永遠~~~”
“就只有死亡~~~~~~”
原本好聽的歌聲,現在聽起來卻是如此的讓人毛骨悚然。那幾名守衛有些聽不下去了,一個人再次走上前,推了可洛那弱弱的身子一下,將她推倒。
“滾掃把星再不滾,小心我們打你走”
可洛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拍拍自己的裙子,臉上的笑容依舊詭異。她盯着大門旁邊的花籃和輓聯,再次“嘻嘻嘻”的笑了一聲後,轉身就走。
白癡看着這一切,他想了想後,腳步還是走向了那邊正要離開的可洛。她的臉上笑得依舊是如此的燦爛,這種純真的笑容……就和昨天看到的那種笑容一樣,看似純潔無暇,單純,而美好……
“哥哥,如果爲了您好,請您還是不要接近現在的可洛姑姑爲妙。”
白癡的腳步,站住。
他沒有回頭,因爲僅憑聲音,他就已經可以推測出身後那個孩子到底是誰,距離自己有多遠。
爲什麼。”
穆斯?古德塞,這個有着一頭金髮的憂鬱男孩緩緩走了上來,站在白癡的身旁。他望着那邊漸漸遠去的可洛,從懷中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說道——
“這種話,也許我不應該對您說。但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應該是麪包小姐的家人,對不對?”
“很抱歉。昨天您在我和布魯斯先生說話的時候,刻意坐在我們旁邊的座位上。雖然我這個人比較呆,但我還是會比較在意周圍的環境。所以……很抱歉,雖然一開始我沒有注意到,但您坐的時間一長,而且什麼事都不幹,我就慢慢的注意到您了。”
“黑髮黑瞳的人雖然不能說絕無僅有,但多多少少也算是少見的。再加上您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冰冷氣質,我想了想,似乎就只有可洛小姐對我提過的,麪包小姐的父親,才符合這樣的形象。”
白癡不由得瞥了這個男孩一眼,他雖然年紀小,但分析判斷能力卻明顯不弱。
“既然您是麪包小姐的家人,那麼這些話我就必須得說,也希望您能夠轉告麪包小姐,讓她從現在起,絕對不能再靠近我的姑姑。因爲一旦靠近,就會有性命之憂。”
穆斯翻開手中的筆記,看了兩頁,繼續說道——
“老實說,可洛姑姑雖然是古德塞家族的人,但她的分支系距離本家其實很遙遠。而且,她們這個派系中有一個規定,就是家族中的女性,一定要作爲歌手,舞姬或是其他類型的表演型人員,成爲古德塞家族各種歡慶場面中的表演者。如果不是在其他方面特別有天分的話,這個命運是不可改變的。也就是說,可洛姑姑早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註定了命運。”
“如果無法成爲一名歌手或舞姬等人物,可洛姑姑這一派系在我們古德塞家族中完全的無用。所以,打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姑姑的父母……也就是十八爺爺和十八奶奶,他們就全力的對姑姑進行各種表演的教育。也許我現在說起來很輕鬆,但在‘不成功,便是廢物’的觀念之下,姑姑身上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您可以想象一下嗎?”
白癡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等待着這個男孩說下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在持續,持續了整整六年。小時候的姑姑沒有任何的玩樂,家族裡的其他成員看她也覺得她們這一系比較邊緣,屬於可有可無的角色,所以從小,姑姑也沒有多少的朋友。她每天的生活就只有歌唱課,舞蹈課,形體課這些課程的不斷反覆。一年又一年,不斷地持續。十八爺爺和奶奶也是對她報以厚望,不斷的把各種各樣的課程塞進她的生活中。”
穆斯翻過筆記,看了一眼後,繼續道:“我承認,這樣的教育的確很有問題。但在我們家族裡,爲了維持成員的高素質和高水平,這卻是一個十分普遍的現象。但是,在五年前,姑姑身上發生了一件事,卻讓她的生活徹底改變了。”
五年前……白癡記得,五年前,是可洛的父母……
“她的父母,死了。”
“對外宣傳時,我們是宣稱染上了疾病。但是真正的情況是怎樣的,我們家族中恐怕沒有一個人知道。”
“那個時候我還小,正在努力學醫。我父親帶着我進了那間房間。結果映入眼簾的,就是滿滿一屋子的鮮血。十八爺爺和十八奶奶的屍體躺在地上,兩個人死的很慘。”
“據我父親說,當時他們家的門是反鎖的,因爲整整一個星期沒有打開,女傭覺得奇怪。而且經過門前時,還聞到了一些血腥味,所以就找人來的。等到族人把鎖着的大門打開後,就看到可洛姑姑渾身是血,手中拿着一把刀子,縮在牆角,怪笑着的樣子。而她的父母,則已經死了一個星期以上了。”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但是情況似乎是事實。我們家族是典型的以才能爲主導的家族。所以只要你有才能,就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信息。長大之後我稍稍調查過,父親當年並沒有騙我,現場的情況的確如此。很難想象,姑姑竟然就靠着一些餅乾和水果,在爺爺奶奶的屍體旁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後來,我父親告訴我,可洛姑姑被軟禁了。這一軟禁就軟禁了整整一年。聽說,有一天,當公爵大人……也就是以前的戴勞大人,某天經過軟禁姑姑的房間門前,聽到裡面傳來的歌聲之後,才突然打定主意,以‘妹妹’的身份認養姑姑。現在想來,公爵大人應該是藝高人膽大,壓根就不在乎可洛小姐的精神狀況吧。”
“有了公爵大人的授意,可洛姑姑被放了出來。而且,由於這幾年公爵大人幾乎事事順心,所以對下面的人也算是仁慈。我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沒有了那麼多無休無止的課程的緣故,可洛姑姑的狀況反而變的越來越好。再加上她那讓陛下也爲之感動的歌聲,在以才能爲主要作用的古德塞家,終於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地位。”
對於可洛的過去,白癡算是瞭解了。他揹着雙手,看着前面的巷子。如今,可洛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想了想後,說道——
“那,接下來……”
“接下來的情況,就是關於我的情況了。”
“哥哥,您也知道吧?我獲得醫學學位了。從以前開始,我就對姑姑的情況很感興趣。所以在畢業之後,我就主動要求來到姑姑身邊,以照顧她的名義,承擔保護者和私人醫生的身份。根據我的調查,姑姑的情況的確是越來越好,應該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了。但……”
“很不幸,您剛纔也看到了。那種詭異的笑容,不正常的精神波動。如果說,她因爲什麼事情而再次累積了大量的壓力的話……那麼,已經‘知道’該如何發泄壓力的她,極有可能……”
說到這裡,穆斯就不再說下去了。這個少年的面容本來就顯得有些憂鬱,現在看起來則更是沮喪。他合起手中的筆記,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
“那,就說到這裡吧。希望您能夠將這些信息轉告給麪包小姐。在無法確定姑姑的壓力來源之前,我也要通知我們家族,對姑姑採取一些緊急措施了。”
“那麼,再見,哥哥。”
穆斯很有禮貌的朝着白癡鞠了一躬,將筆記放進懷裡,離開。白癡看着這個男孩離去的身影,想了想後,視線,再次轉回到諾里烏斯家族的那座宅邸。
可洛是什麼情況……已經不重要了吧……
是的,雖然他如今知道了可洛的異變的原因,但這壓根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他已經警告過那個女孩,讓她不要靠近麪包。不管是什麼理由,他已經做過這一步,那就夠了。
接下來,就是見到面包,把她帶回家,就行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白癡找了一張報紙,坐在諾里烏斯家族宅邸外的圍牆角落。
其實,他完全可以回家等。而他也相信,麪包那丫頭的實力應該不會碰上什麼大問題。說不定,現在麪包已經到家了,在家裡吃着晚飯。
可是……他依舊坐在這裡,等着。
他在等什麼呢?
等星辰升起,然後落下嗎?
白色的輓聯被風吹起,在夜空中孤單的飄着。
白癡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左臂,摸着那護肩,護腕,和腰帶。
儘管如今已經天色全暗,四周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芒,白癡還是從懷中拿出那封信……
約定……
她,還真是自說自話。在不經他同意的情況下,就擅自約定……
然後,又單方面的毀約……
閉上眼,白癡的思緒彷彿回到了從前。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黯的時候。那時候,她就像個假小子,用一杆長槍架在樹上,就那樣躺着,毫無女性的矜持與端莊。
她的狂之武,讓人動容。那不顧燃燒生命而激發出來的武技,在黑龍帝國一戰時更是成了最可靠的戰力。
雪山之巔,水澤之城。她沒有顧慮自己的心臟病,一次又一次的參與着各種各樣的冒險,不管別人怎麼說,她總是一副開開心心的笑容,那頭紅髮,似乎也象徵着如同太陽一般的熱情。
她很聰明,科技系的她註定了不會成爲一個平凡人。
但她也很“笨”,經常會因爲跟不上自己和星璃的思路而苦惱。
那一年,她曾經邀請自己參與諾里烏斯家族的狩獵,記得當時,她曾經問過自己一些問題。
那些問題如今還在腦海之中。可提出問題的人,如今,卻已經香消玉殞。
“呼
白癡呼出了一口氣。
他沒有想要回家,而是繼續坐在這裡。閉上眼,在漫天的星辰之下,慢慢地,進入了夢鄉……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