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望着小語,輕搖了搖頭:“王妃的脾氣你我都知道,她自從落水後,醒來了性子就變得極淡了,對什麼事都是不那般淡漠不理會的。”
“而王爺的心思又是那般的深沉莫測,他對王妃那忽冷忽熱的態度,讓人捉摸不透王妃在他心裡……到底重不重要。”紅袖輕嘆了聲,面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每回王爺王妃鬧彆扭,承錯的總是王爺。
如王爺不先來認錯,王妃就決不去低頭見王爺。
阿七見到紅袖這樣子,便笑了笑,眸光沉靜道:“你不用太擔心,王爺和王妃很好,如我猜的不錯,王爺一會兒便會來芙蓉苑。”
赫連寒雲回到凌雲閣,便吩咐人備了水。沐浴更衣後,他便穿了一件白色束腰長衫,外套了件霜色寬袖大氅,袖口和衣襟處繡着白色蓮花紋。
一個鏤空的銀冠束起如雲墨發,兩縷烏亮的髮絲垂至胸前。豔絕的容顏少了那邪魅的誘人,多了分清貴無暇的清逸之姿。
侍候在門外的清英,聽到了開門聲,便轉過身去,抱劍拱手,低頭恭敬行禮:“王爺!”
赫連寒雲那雙沉澱了一切情緒的深邃鳳眸,斜睨了那似有話要說的清英一眼:“什麼事?”
清英猶豫了下,看了下四周周,方近前低聲恭敬回道:“紫氣翠微園來人說,說沈先生要見王爺您。”
“見我?”赫連寒雲細挑的劍眉微皺,淡色的薄脣微抿,一句話也沒說,便負手舉步向凌雲閣大門處走去。沈燚如無要事,定不可能派人前來陵王府。而今他派人來了,恐怕……
清英提劍緊隨在赫連寒雲身後,墨眉微皺,臉上露出了爲難糾結之色,可最後他還是強逼自己開口問了句:“王爺,王妃那裡……”
“嗯!”赫連寒雲應了聲,隨之卻忽然頓下腳步,回頭看了那一臉糾結的清英眼,深邃四海的鳳眸,緊鎖着清英臉上的變化。淡色的脣輕勾,笑意中帶了分打趣兒道:“清英,你的話,似乎比以前多了。”
清英那剛毅的面容上,出現了一絲躥紅。他低着頭,低沉冷硬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道:“請王爺贖罪,不是清英多話,實在是……王妃真的生氣了。”
赫連寒雲轉回頭去,目視前方,負手緩步地走在青石道上,脣含笑意道:“本王看不是王妃真生氣了,而是那個小語丫頭,給你氣受了吧?”
清英昂首挺胸,步伐穩健提劍隨在赫連寒雲身後。一向冷肅的面容上,此刻卻出現了一絲苦笑:“王爺英明,清英佩服!”
赫連寒雲望了望這有些蕭條的陵王府,脣含笑意,眸光微斂道:“行了!你清英不是個會迎逢諂媚的人。這些讚美本王什麼英明之類的話,以後還是少說吧!你說的彆扭,本王聽在耳裡也不舒坦。”
“是!王爺!”清英微頷首,隨之還是又多嘴問了聲:“王爺,那王妃……”
“清英,你還寡言少語時比較可愛。”赫連寒雲眉眼舒展,半開玩笑道:“這樣多嘴多言的你,讓人覺得你即將要變成三姑六婆。”
清英訕訕地閉上了嘴,如再問下去,王爺就該回身踹他了吧?
畢竟,陵王脾氣雖好,可魅影的脾氣卻極差。
三句話說不順他心,那魅影堂主,準會賞你幾掌,斷你幾根肋骨。
況且他跟隨王爺多年,也心知王爺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事。
可小語那邊怎麼辦?到時她問起自己,可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
那,那不是找打找罵嗎?
走在前面的赫連寒雲,見清英居然真的沉默不語了,便笑了笑,打趣兒道:“怎麼?不問了?那你有法兒向那丫頭交代嗎?”
清英一臉鬱悶的低垂着頭,皺了皺眉,才又擡頭小心翼翼的看着那抹清逸飄然的背影,問了句:“王爺,您也怕王妃生氣吧?”
“嗯?”赫連寒雲劍眉一挑,回頭瞪了清英一眼,似有些微怒道:“好你個清英,和那丫頭學本事了啊?竟敢拿話在這兒等着本王了?嗯?”
清英見這情景,也就豁出去了!他擡起頭一鼓作氣,身子筆直挺拔,面色嚴肅道:“回王爺,清英不敢挪揄王爺,只是說了實話。”他可沒忘記,豐潤門前,王妃狠拍王爺額頭那一幕。
嗯?赫連寒雲鳳眸微眯,脣角勾笑道:“行啊清英,果然是長本事了。回去告訴你家那丫頭,本王晚上去芙蓉苑。”
清英望着那抹遠去的風華背影,暗舒了一口氣,擡頭摸了下脖子,苦笑着自言自語:“這一回王爺饒了我是因爲心情好,那下回……估計我就真要爲小語的忠心捐軀了。”說着,他便跟上了前面那喜怒無常的主子去了。
紫氣翠微園
赫連寒雲進了園內,便隨着兩個秀氣少年,上了鴻雁臺。
兩個少年將赫連寒雲送到鴻雁臺後,便頷首行了一禮離開了。
兩個少年雖模樣清秀文靜,可實則卻是有些可惜!只因他們是有口不能言之人。
紫衣少年名——紫薇郎。
而那翠衣少年則名——翠微君。
赫連寒雲緩步單手背後走了過去,拂衣盤膝坐在了那旁邊的草蓆上。望着那自他來後,便一直未有反應,專心對弈的二人。
你來我往,棋局中看似平淡,實則暗潮洶涌,殺機重重。
下到最後,孫子奕以半子落差,輸給了那一向淡定從容的沈燚。
孫子奕將手中光滑圓潤的白子,擲到了棋盤中,眸光有些失神的淡淡道了句:“我輸了!”
沈燚望着那神情恍惚,顯然就算是下棋,也略顯心神不寧的藍衫少年。他蒼白的脣邊淡淡勾畫出一抹弧度,嗓音略顯暗啞道:“你輸的不是棋,而是心。”
赫連寒雲見他們這局棋總算是下完了,又聽沈燚如此一說,他帶笑的鳳眸,帶着幾分趣味的望向了一臉憂鬱孫子奕:“如何?是真看上那小丫頭了嗎?”
孫子奕擡眸望向了赫連寒雲那張迷惑衆生的妖顏,眸光清冷,淡淡道了句:“陵王,似乎是太閒了。”
赫連寒雲瞭解孫子奕這個人,他不喜歡管別人的事,同樣他也不喜歡別人多過問他的事。
他淡淡一笑,轉過頭去,望向沈燚,帶着幾分尊敬問道:“今日剛回到王府,便聽清英說先生找在下有事,不知是發生了何等要事,竟讓先生派人前去尋了在下來?”
沈燚眸光清淡的望了孫子奕一眼,轉回頭來,面對着赫連寒雲,淡淡笑說道:“在下聽聞了陵王妃之事,覺得甚是奇哉!所以……敢問陵王,你可知王妃如何尋回的聖令?”
赫連寒雲經沈燚如此一問,方意識到,他根本沒問過柳綺琴是怎麼知道聖令所在的?他微皺眉,輕搖了搖頭:“此次帶回聖令的是清霜,而我這些日子,只在清霜帶回聖令那日見過她。除了那一日……我至今還未單獨見過清霜。”
沈燚眸光閃過一絲疑惑,他望向對面席地而坐的藍衫男子,似是在徵詢他對此事的看法。
孫子奕把玩着他手中的白玉蘭花摺扇,擡眸對上沈燚帶着詢問的眸光,轉而將視線移向了旁邊——赫連寒雲那張迷惑衆生的妖顏上。
停頓了片刻,他方收回視線,沉吟過後,才淡淡開口道:“我對此也感到十分奇怪。平日裡除了覺得她性情淡冷了些,不愛與人多說話外,其他之處——我並未看出她與別的女子有何不同。”
赫連寒雲雙眸顏色加深,深沉的如那暗潮洶涌的幽淵。緊皺的眉頭,顯示出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事……
沈燚自然是留意到了赫連寒雲的神色變化,他淡淡一笑,問道:“陵王可是想到了什麼?”
赫連寒雲收回神思,擡眸看了看他二人,帶着一絲不確定的說:“她應該是有一處怪異的,那就是——她的病。”
孫子奕身在芙蓉苑已非是一日了,自然也知曉柳綺琴有個心力交瘁的怪症。可這個病除了犯病時會讓她看起來異常虛弱外,便也只有會吐很多血這件怪事了。
沈燚似乎對此很感興趣,他望着赫連寒雲淡笑問道:“敢問王妃這病,有何處是顯得特別怪異的?”
心力交瘁?一個小女孩,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會患這種疾病呢?
赫連寒雲將柳綺琴的病狀,同沈燚仔細的說了一遍。
一旁的孫子奕也時不時插一句嘴,說出他在芙蓉苑見到柳綺琴的一些細小怪異之處。
一日就這樣在夫妻彆扭的矛盾中過去了。
被晚霞渲染的絢爛天際,慢慢的被灰藍色的雲朵所代替。
天色慢慢的呈現灰白,最後夜幕降臨,黑色掩去了所有的色彩。
無星無月的墨染天空上,偶爾飄拂過一朵灰白的雲。
小語自窗口看着那陰沉沉,壓抑得人心裡悶悶的鬼天氣,嘀咕了聲:“什麼破天?白日裡還那麼風和日麗的,這一到了晚上就開始颳起冷風來了。”
“知道颳風了,還不趕緊把窗戶關上?你就不怕凍着了王妃嗎?”手中端着一個小圓托盤的紅袖,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王妃,您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