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花廳處的喧囂,香芹卻是一把甩開了方儂,徑直站在不遠處,望着方儂轉過來的身姿,“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救我,可是……我不會去王府當侍妾的!”
慕容燁在外名聲***,這點哪怕是身居閨閣的人也有所耳聞。更何況,於香芹而言,王侯門第從不是她所妄想的,她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報仇,哪還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方儂走了過來,深深的望着這個倔強的丫頭,“我是很欽佩你對主子的一片赤城,十年不改,我相信你一輩子也不會再改,可是,命只有一條,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
香芹對這個方家新來的大小姐不熟悉,但是卻發現她的眼中所掌握的東西,似乎更多。只不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那又怎麼樣,三夫人也都死了,我香芹大不了也是一死,血濺當場,更能嘗我心願!”
“啪”!
香芹在說完那話的時候,卻忽然被方儂一個巴掌扇打了過來,“愚蠢!”她怒斥着香芹,“原本還以爲你是個有心思的纔想留下你,可是現在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她現在的身邊缺少一個聰慧且又忠心的丫頭,偏偏香芹對薄氏的一片心意她是看在眼中的,只不過,卻是朽木不可雕。
“匹夫之勇,不過一頭撞死。你若只想逞這一時之勇,我不管你,但是你若想報仇,你的命留着還有更大的用處。只可惜,現在的你,很令我失望!”方儂說罷,卻是轉身朝着自己的竹蕭苑走去,身影款款,雍容萬方。
望着方儂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香芹居然有種想追隨上去的衝動,可是,她的腳步卻是依舊停頓在當處,凝眉對着方儂道:“方家不會容得下我的,你無權無勢,你鬥不過戚氏!”
香芹在府裡十多年,對於這方家的形勢,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方儂即便在這之前受過皇上皇后一點恩賜又如何,終究不是保命的王牌,如果說因爲這樣方儂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話,那麼到最後吃虧的還是方儂自己。
“不鬥,就真的永遠鬥不過了!”方儂的聲音越走越遠,在這半帶訕笑的話語當中,彷彿有種嘲笑香芹的膽怯似得。
等到香芹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方儂已經轉入了竹蕭苑,香芹不斷的攪弄着自己的手,此時的她也必須儘快下一個決心。
而,眼前的方儂,難道當真是她可以信得過的人?
情況容不得她多想,她的眼前除了死在方家中以及被慕容燁帶走當他的侍妾,剩下的便只能夠跟隨着方儂了。
她一咬牙,提步也朝着竹蕭苑的方向走了進去。
進了竹蕭苑,方儂故意將紅綃派遣了出去,自己卻居然有閒情逸致在一邊修剪翠竹。
“這滿園的翠竹,是當年三夫人剛從江東來的時候,相爺爲了博得美人一笑,特地讓人從江東移植過來的!”走到了方儂的身後,香芹看着這叢翠竹的時候,感慨萬分的說道。
方儂修剪的手卻詫異的停了一停,“我一直只當是父親愛竹,纔會這麼大費心思,卻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在!”
前世的她畢竟是個不受待見的,再多的事情也不會讓她知道,更何況她在方家住得也不久,再過一段時間就得和慕容旭成婚了,府裡更是有很多事情她不得而知。
“卻沒想到物是人非,翠竹還在,夫人卻已死!”香芹蒼涼的添了這一句。
方儂將那小剪子放下,用手託着那翠竹葉,“風雨摧殘,更顯其凌雲節,你香芹既然知道一切,就該好好想想你的後路!”
“我要報仇!”香芹想也不想的說出,“京都十年,生不如死,我的主子當年江東第一美人,風華豈止絕代?卻被戚氏用藥灌至瘋癲,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其實,救你是瑜兒的意思!”方儂朝着聽到這話錯愕不已的香芹微微一笑,“雖然你的忠心我很欣賞,但是留你在身邊也有一定的危險,若不是瑜兒堅持,我不會讓慕容燁做出這麼荒唐的事!”
今日納侍妾的荒唐舉動,方儂現在想想,也只有慕容燁敢做得出來了。
“少……少爺!”香芹的心似乎被猛烈的一抓,就連呼吸也在這一刻急促了起來,眼眶內驟然溼潤。
顯然,方儂的這些話,大大的出乎了香芹的意料之外。
可是,方儂的笑卻在逐漸的消失,“瑜兒想救你,我哪怕是拼了命也會救下你,你想報仇,單憑你一個人,有十條命都不夠,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我解決後顧之憂,而仇……我幫你報!”
昨晚上的那場大火,不禁燒醒了方瑜,更是燒醒了她。
“之前我一直把以爲瑜兒是戚氏所生,所以對戚氏和方翎都是帶着三分薄面,手下留情。可是現在,我連這一層顧慮都不用了……”方儂鄭重的望向香芹,問:“我的話,你可聽得懂?”
香芹沒有回答,只是在方儂的注視下,毫不掩飾自己此刻的悲傷,眼淚如同斷線珍珠般滴落不止。
在這府裡,香芹自己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報仇的,而方儂的這一番話,卻是披肝瀝膽,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戚氏的厭惡。
“我該怎麼做?”終於,香芹終於示弱般的開口,可是話語說出來,卻是無比倔強的。
“對我盡忠,如同對三姨娘那樣的忠誠!”現在的方儂,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怕是相互利用,“我可以幫你絆倒戚氏,讓方翎填命,還可以……永保瑜兒的安全!”
最後的一句話,纔是讓香芹徹徹底底動容的一句話。
方瑜,那是薄氏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無論如何,香芹都捨棄不去的。
見香芹表面上無動於衷,方儂輕問:“如何?”以方儂對這個丫頭的瞭解,這樣的條件她沒有拒絕的理由。“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共同想守護的東西,我不覺得讓你對我忠心有何難處!”
香芹依舊保持着沉默,以着一種與她身份大爲不符的眼光,審視着……沒錯,在這一刻她的確是在審視着方儂。
她想知道,單憑她一介女流,無依無靠,憑什麼說出這麼狂妄自大的話。
在方儂同樣堅強的對視中,香芹含着淚的臉上卻是一笑,這一笑,還又倒退了一步。
下一刻,香芹卻是朝着方儂重重的跪了下去,“如你能信守承諾替三夫人報仇,香芹寧願一輩子追隨大小姐,再無二心!”
這一番話,纔是真正讓方儂展顏歡笑的一番話。
還沒等得及讓香芹起身,卻見戚少崇氣沖沖的朝着竹蕭苑前來,“方儂,你可真有本事啊!”
戚少崇往這竹蕭苑裡來的時候,第一呈入眼簾的,便是香芹跪在方儂面前這樣的一幅場景,不禁他卻下了腳步,譏諷的嘲笑。
“戚家舅爺好生威武,那日長街縱馬身姿颯爽,可真令阿儂眷戀不忘啊!”方儂見戚少崇前來,倒是使了一下眼色讓香芹起身,自己不疾不徐的掩笑回道。
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戚少崇,方儂不鹹不淡的添了一句,“舅爺身上有傷,就不要勞累奔波。既然皇上肯下令撤銷禁令,奉勸國舅爺還是好好待在家裡養傷的好!”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戚少崇一見到方儂這麼悠哉的樣子,便有一種想衝上去掐死她的衝動,無奈的是在出府的時候,父親有交代,不要正面和這女人起衝突壞了男兒名聲,否則,戚少崇可不會這麼老實。
可是,方儂的這話,卻也讓戚少崇原本懷疑的心此時更加肯定,“是你讓人去行刺我的?”這應當是在預料之中,可是戚少崇如同戚氏一般,都不相信這個女子會有這麼大的能耐。
可是,現在聽到方儂故意拋出的這個魚餌話題,分明不打自招。
“舅爺說話可得當心,阿儂可從未說過,更不曾做過!”方儂的笑越發的歡快,看在戚少崇的眼中,真是極大的諷刺。
“我要殺了你這女人!”戚少崇性子本就爆,此刻哪經得起方儂這般煽風點火似得話語,偏偏她還是故意的。
見戚少崇要衝上來的那一刻,就連身邊的香芹忽然緊張了起來。
這個戚少崇她是有印象的,但是這印象卻只是停留在十多年前還是孩童的時候那樣子,記得她剛進府的時候,知道戚氏夫人有一個胞弟,是戚嶸老年得子纔得到的,視若珍寶。
當年她進府的時候所見到的戚少崇也還只是個像瑜兒這麼大的孩子,現在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孩子也成了現在的翩翩少年。
只可惜生在戚家,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皮囊。
可是,現在無論如何,看戚少崇前來的模樣,來者不善,恐怕今天他不把方儂好好的懲治一番出氣的話,絕不會善罷甘休!
“小姐!”就在香芹擔憂之際,香芹卻看見了方儂嘴角邊上揚起的那抹不懷好意的笑。
香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方儂這不懷好意的笑,分明不是對着戚少崇,而是……對準自己。
她……這是想要做什麼?
香芹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