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崇的臉色在方儂叫出“皇上”的那一瞬間,頓時拉黑僵硬,所幸,他背對着慕容旭,也所幸得到了方儂的提醒,沒有說出更過分的話來。
他轉身單膝跪地,並不擡頭,方儂若是有心對付他,剛纔趁他得意忘形就可以陷害,在慕容旭的面前他和方儂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臣參見皇上。”
“你們在做什麼?”慕容旭看到方儂,臉色稍有緩解但依舊抵不過他多疑的性子,何況還是與方儂有關。
方儂挽着慕容旭,目光停留在戚少崇的身上,斂去了笑容,臉色恬淡,“楚天霽來了嗎?”
慕容旭的眼神一緊,懾人的壓力頓時讓周邊的氣氛變的凝重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戚少崇,冷言不語,半年前的事情他希望永遠消失在方儂的腦海之中,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出現,偏偏這戚少崇膽敢從中作祟。
“戚將軍提說,今日邊疆戰事吃緊,或許臣妾能幫皇上與楚天霽達成同盟,以定邊疆,免百姓受苦擔心。”方儂忽略慕容旭此時的心情,故作輕鬆的將戚少崇的話複述了一遍,她並不想和戚少崇鬧僵,但是她需要讓戚少崇知道,她並不好惹,“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
“戚將軍的話太多了!”慕容旭冷言。
戚少崇則不由壓低了頭,心裡竟然莫名的生出了幾分冷意,連額間都不由滲出細汗來,他沒想到慕容旭竟然能給他這麼大的壓力,更沒有想到,方儂前一秒還維護了他,後一秒就毫不留情的將出賣!
“臣……”
“與戚將軍無關,他也只是盡了臣子本分。”方儂截了戚少崇的話頭,她也並不是有心要戚少崇死,只是一個恐嚇而已,“皇上,楚天霽確實還還欠着臣妾些東西,他該還的,皇上如果需要,在雙方正式談判事,臣妾也能先去試試水。”
“不用!走吧!”慕容旭瞪了跪在地上的戚少崇一眼,越過他離去,他如今還不需要一個女人替他出頭,何況這個女人還是方儂。
慕容旭拒絕的乾脆,這也在方儂的預料之中,她隨着慕容旭離開,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邊,兩人行至御花園的亭中,是那對金絲雀所在之地,先皇離世,但是金絲雀不懂得悲傷,依舊日復一日的過着金絲籠中的奢華生活,每日歡快高歌,但是除了這些,它們還能做什麼,這就是它們全部的使命。
方儂依舊沒有任何問話,反而逗起了鳥雀,直到慕容旭率先按捺不住的屏退了左右,忍不住的先開口了。
“朕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些。”慕容旭也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的目的是什麼,只是覺得應該說些什麼。
“無妨,這本就是我們之間的心結,恐怕是臣妾,也不會主動提起。”方儂說的直接,沒有任何隱晦,只要慕容旭還遠遠的防着她,那她就永遠不能在宮中爲所欲爲,這半年來難道就沒能消除一絲他的懷疑,“可是皇上,難道我們要永遠隔着這個心結相處嗎?楚天霽雖非正式出訪景國,但畢竟是他國皇子,受國賓禮待,難道臣妾這個皇后還會有不知的道理。”
慕容旭沉默不語,方儂也沒有任何表態,依舊逗着嘰嘰喳喳的金絲雀,好一會,方儂才終於歇下了,重新依偎在慕容旭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皇上一直對臣妾寵愛有加,臣妾都知道,皇上可知,那爲什麼半年來臣妾都冷面相對,不聞不問。”
他們之間的原因恐怕連宮人都耳熟能詳,他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慕容旭倒是詫異,爲什麼方儂今日會主動提出這件事情來說。
“因爲這心結皇上從未放下,你怕臣妾接觸到任何前朝之事都會想起故人故事,所以臣妾也甘心做了豢養的金絲雀。”方儂現在恬淡柔情的模樣是慕容旭從未見過的,眉眼之間有幾分淡淡的憂愁,讓人忍不住的想擁她入懷,“可這就是皇上最終想要的結局嗎?”
“朕怕你離開。”這纔是慕容旭一直壓在心頭卻從未開口的話。
“可我已經是你的女人,既是夫妻,理應同舟共濟。若非今日戚將軍說出此事,臣妾根本不知曉皇上最近消瘦是爲了邊疆戰事。”方儂伸手抱緊了慕容旭,臉色卻瞬間沒了剛纔的恬靜柔媚,“我們重新開始吧,若是皇上信臣妾,楚天霽之事就交予臣妾。”
……
方儂如願以償,不管是否是她真的說服了慕容旭,對慕容旭來說,一切都隨她盡意就是對她最大的寵愛了,哪怕這一次被她欺騙。
此次出宮,方儂並沒有帶上香芹和肖芸軒,只是讓她們留在宮中調查麗妃寢宮的怪事,她不想讓她們牽扯進任何事情之中,何況,她還有許多東西需要驗證。
方儂選擇了水月軒被燒那日她所在的那間茶館,那個房間,透過窗戶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切,而半年前的她就是坐在這裡,看那裡血流成河,毀於一旦。
戚少崇說的沒錯,短短一月時間,水月軒重建,雖換了牌匾改名鏡花水月間,但與之前的水月軒幾乎一模一樣,若時光倒轉,誰會相信它在一月前還只是一片廢墟。
如今的‘鏡花水月’聲名遠揚,更甚從前,由皇后娘娘和國丈親下令準重建,又有云國三皇子楚天霽特意選此下榻,明明只是一個歌舞坊,竟連白天的客人也絡繹不絕,其間不少但還是京中的權貴,只是衆人都習慣了稱之爲‘水月軒’,倒覺得‘鏡花水月’有些故作矯揉造作。
“皇后娘娘怎麼會知道這樣一個好地方?視野極好,但又隱蔽非常,莫非娘娘之前來過?”戚少崇看着對面的水月軒,漫不經心的發問。
慕容旭知道方儂不帶香芹與肖芸軒一同出宮,就派了戚少崇跟隨在她身旁,以護周全,方儂卻並不理解他的好意,明明暗處有人卻非要多此一舉。
方儂懶得搭理戚少崇,只是有些不耐煩瞪了他一眼,反問,“戚將軍當年也是京中一霸,難道連這裡也不知道?”
戚少崇被方儂一頂,也不再說話,沒過多久,他們等的人就來了,如今‘鏡花水月’真正的主人—離歌。俗套的禮節過後,離歌正襟危坐在方儂面前,只是很顯然他沒有沒有想到這茶館之中竟然有這樣一個隱蔽位置,能將對面的‘鏡花水月’一覽無餘。
“離歌多謝皇后娘娘……”
“不必謝本宮,重建水月軒並非本宮心意。”方儂搶了離歌的話,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根本沒興趣理會其它,“本宮想知道,你託父親帶入宮中的錦盒,那字條上的‘鏡花水月’四字,可是你親自書寫?”
“小人慚愧,確實是離歌親自書寫。”離歌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異樣。
儘管看不出異樣,但方儂仍舊不相信那字是面前的離歌所寫,“遒勁有力又飄逸灑脫,看不出你竟有如此功底,都說看字如看人,難怪你一個小小樂師這麼有本事,短短一月之內,不僅能將水月軒重建,還引來這麼多權貴客人。”
離歌聽方儂之言,忽然就起身跪在了她面前,看起來似乎有些忐忑不安,“小人不敢欺瞞皇后娘娘,全是託了娘娘的福,京中百官都知道娘娘身受皇恩,小人去官府取批建文書時,承蒙各位大人慷慨相助,不僅相助了銀錢,還給小人找來了水月軒在官府備案的圖紙,水月軒這才得以神速重建。”
方儂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她一心認爲水月軒背後定有其它金主,如今被這離歌一說,倒顯得她想的多餘了,“你倒真是大膽,拿着本宮出去招搖撞騙,還騙到朝廷命官身上了。”
“皇后娘娘恕罪,小人當真只是誇張了一點點,他們就主動送上門來了。”離歌諂笑的擡起頭來看着方儂,“小人這是向各位大人借的,待‘鏡花水月’有了盈餘,小人定會如數奉還。”
一朝堂的老狐狸竟然會被離歌這小小樂師唬弄,方儂停在耳中倒是並不生氣還反倒對離歌有些刮目相看了,“罷了,事已至此,本宮責怪你也無意義,那邊有筆墨,你將捐贈的官員姓名與銀錢記下交給本宮,此事就此了結。”
“娘娘,您該不會想要怪罪各位大人吧?”離歌小心翼翼的詢問。
“叫你寫你就寫,還是說想要本將軍一把大火燒了你的鏡花水月!”戚少崇在旁怒罵道,本來還覺得這樂師有些小聰明,但看着方儂似乎對他另有青睞,竟莫名的有些不悅。
離歌被戚少崇這一吼,差點沒腳一軟站不起來,慌亂的跑到筆墨之前,哆嗦着手將名單列出來,交到了方儂手中。
方儂迫不及待的接過離歌手中的名單,她哪裡是要看這些名字,她只是想要驗證離歌的筆跡而已,可事實證明離歌的筆跡與紙條上的‘鏡花水月’的筆跡幾乎一模一樣。這像極了慕容燁的筆跡真的只是湊巧嗎?
她忽然猛的擡頭,死死的盯着垂首站在一旁的離歌,想起慕容燁當時手下之中似乎有會易容術的江湖術士,難道面前的離歌就是慕容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