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舊皎潔,看慣了人間的爾虞我詐,總是我行我素的冷淡的注視着一切,用清冷的月光籠罩了一切。今夜東宮腳下的一磚一瓦都因爲夜色斂去了生命的氣息,只有宮燈忽明忽暗的襯托着酒宴的繁盛。
可惜酒宴卻被太子的一出活色春宮攪亂成了一出笑話。
方儂靜坐在地上,並不想動彈,看着慕容旭眺望亭臺的背影和陸續從亭臺被趕出來的宮人只有絕望,難道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慕容旭究竟佈下了什麼局,竟會讓慕容燁和楚天霽這兩個絕頂聰明的男人同時身陷萬劫不復。
忽然……
一聲砰響,巨大的聲響以一種劇烈而快速的姿態打破了整個王宮寂靜,湛黑的夜空的被直衝雲霄的烈焰染成了緋紅,這忽然的轉變讓方儂的從思緒中猛然驚醒,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呆呆順着那團火焰往着天空,然後在夜幕之中散成了絢麗多姿的彩花。
煙火?方儂怔愣的擡頭看着那一簇簇的煙火在空中幻化出耀眼的姿態,美輪美奐,然後再以一種悄無聲息的姿態,在絢爛之中無聲無息的退場,連一絲的痕跡都不曾擁有過,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之中,她不由的看的呆了,卻莫名悲傷的不能自己。
煙火之下,天是彩亮的,地也是通明的。
方儂在煙火燦爛間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亭臺着火了!
亭臺的火是在一瞬間竄起的,迅速而猛烈,彷彿乾柴烈火之上還澆了猛油,迅速將一切都包圍了,火光四起卻沒能喚醒沉醉在煙火之中的宮人,而亭臺之中竟沒有一絲的動靜。
“愣着做什麼!全東宮的羽林禁衛全是廢物嗎?!”方儂衝上前拉着慕容旭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動不動的他,“你在做什麼?是你,是你安排的?!”
慕容旭完全沒有理會方儂,依舊靜站着看着火光,面無表情甚至連眼中也靜如湖水,不起一絲的波瀾,這種表情方儂見過,就在前世他準備造反的那一瞬間,方儂的腿腳瞬間酥軟了。
慕容旭終於有了動靜,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方儂,轉身朝着大火處趕去,大火已經驚動了東宮,救火的宮人已經匆忙趕去了,整個周圍充斥着一種鬼哭狼嚎的氛圍之中。
“不準過去!”慕容旭阻止了跟上來的方儂。
“我去救火!”方儂倔強的看着大火燃燒,眼中又是懼怕又是厭惡,她討厭火,討厭它那種吞噬一切的殘忍。
“你能做什麼?”冰冷的話語澆滅了方儂心頭的話。
她確實無話可說,無力做什麼,方儂竟不由的停下了腳步,這一刻她竟然出其的平靜,她甚至在思考如果慕容燁真的燒死在其中,她會不會衝進去和他一起殉情。她思索的目光正好迎上了慕容旭複雜的雙眸,忍不住的別開,卻恰好落在湖面上。
欣喜一瞬間衝上了方儂的臉上,這裡是湖,亭臺失火大可以跳下湖中獲救。
但是她的這種欣喜卻再一次被掐斷了,湖面上一時竟也火光沖天,像是從地底噴射出的烈焰,比起亭臺要來的更加猛烈,轟轟烈烈的鋪滿了整個湖面,甚至直朝着方儂和慕容旭衝來。
“小心!”慕容旭猛的一把拉過方儂,護在懷裡,強勢的火光從湖面衝將上來,兩人大力向前一步,全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要……不要!”方儂忽然捂着頭迷茫的從慕容旭的懷裡掙脫了出來,看着大火不停的搖着頭,湖面上怎麼會有火,哪裡來的火?
前世冰河上的烈焰萬丈和淒厲的嘶吼聲彷彿再一次重現在腦海之中,方儂有些混亂了,她已經分不清前世今生,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是那個抱着方瑜消失在冰河之上無助女子。
“阿儂,阿儂?怎麼了?”慕容旭伸手抓會了想要衝向火海的方儂,那種深深的恐懼和無奈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方儂的眼中,她一向胸有成竹,倔強的讓人生氣,但卻從來沒有流露過這樣無助的眼神。
“爲什麼,爲什麼要殺我?”方儂迷離的看着面前的慕容旭,他還是他,一樣的眼眉,一樣的面容,可爲什麼一朝登基就要背叛了他們曾經所有的誓言,她忽然瞪大了雙眼,仇視的推開了慕容旭,“你走開!不要碰我!”
又是那樣仇恨的目光,慕容旭實在無法理解方儂忽然的變化,“方儂!你給我醒醒!”
“慕……慕容旭。”方儂茫然的怔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怎麼了,她抱着頭低了下來,一定是受了迷魂香的影響纔會變成這樣的,但是現在這裡發生了什麼,她回身看着茫茫火海,頭疼欲裂,終於忍不住的頭一歪倒在了慕容旭的懷裡。
……
東宮太子府在竟然宴請外賓起火,這無疑是震動宮闈的大事,皇帝、皇后、嬪妃連着太醫院、禁衛軍、尚宮局全都蜂窩而來,但是那火哪裡是這麼容易撲滅的,大勢一起,將亭臺樓榭全都燒成了灰燼。
禁衛全都下湖尋人,亭臺失火,爲求自救,唯一的辦法就是跳下湖中。
“找到了!找到雲國皇子了!”有禁衛大呼。
緊接着又聽到另一邊有禁軍高呼,“王爺,王爺在這裡。”
最後就連那舞姬霓裳都被尋到了,可偏偏沒有太子一絲的蹤跡,皇后在岸上哭成了淚人,那肝腸寸斷的模樣甚至連嫉恨她的麗妃都忍不住的蹲下身安撫。
“太子,太子他不諳水性!你們快給本宮找!找啊!”眼看着時間過去卻沒有半點太子的蹤影,皇后整顆心都已經提到了至高處。
慕容燁、楚天霽和舞姬霓裳都只是嗆了水,並無大礙,最多就是有些精疲力盡,被送下去換洗了一陣都重新回到了岸邊。方儂也早已經清醒,看着慕容旭跳在湖中與禁衛一起尋找太子的下落,她忽然迷糊了,這明明是爲了設計慕容燁和楚天霽的,爲何最後太子卻沒有了蹤影。
“找到太子了!”
寂靜的湖邊在沉寂了許久之後,終於發出了訊息,太子面色慘白,衣衫不整的被拖出了水面,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生氣,太醫急匆匆都跪在了太子的身邊,但卻沒有一個人動手。
皇后發瘋似的撲了過來,看着太醫們全都跪在太子旁邊卻不動手,臉色變得鐵青,“都愣着幹什麼!快給本宮診治!”
“皇后娘娘,臣有罪!”太醫全都跪在了地上,五體服地,不敢動彈,“太子殿下薨了。”
太醫此言一出,全場人都默然的跪下了,太子是景國未來的君主,君主身亡,舉國痛哀,何況是因爲這所謂酒宴所致,人人提心吊膽,生怕禍及自身。
皇帝一直不曾發言,現在也支撐不住的往後猛退了幾步,兩眼發黑,有些站不住了。他不是瞎子,太子一切的所作所爲他都清楚的看在眼裡,但是太子再混賬他也不曾有半分的廢了太子的想法,並不是因爲戚家的勢力,而是因爲太子是他的長子,一心想要傳位的人,而如今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皇上!”身旁的麗妃忙起身扶住了皇帝,“太醫!太醫快來!”
“朕沒事!”皇帝怒不可遏的甩開了扶住他的麗妃,微微顫顫的向前走了幾步,“太子,讓朕看看太子!究竟是誰害了朕的太子!”
“太子沒事,誰說本宮的太子的薨了!”現在的皇后已經完全不顧及她自己平日裡最注重的形象,一把推開了在旁邊的太醫,整個人撲到在太子的身上,雙手不住的摸着他的臉,“你看,皇上你看,太子的臉還是熱的,他還活着,還活着!”
“來人!先送皇后回宮!”皇帝閉眼不忍心看着這一幕,更不想看着皇后現在失態的模樣,失去了兒子他也一樣心痛,“安頓好太子的遺體!”
皇后死死的抱住了太子的遺體,哪裡肯放手,“不要動我兒子!我兒子沒死!沒有死!”
“皇后!你看清楚,他已經死了!”皇帝忍不住的上前,一把將皇后拉了起來,重重的喘着氣,“帶走!”
“不要,不要帶走我兒子,不要!”皇后的嘶喊聲越來越遠,作爲一個母親,看着親兒慘死,她卻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不能送自己的兒子離開,這是怎樣的慘痛。
方儂緊緊的握着拳,指甲刺進肉裡,疼痛的讓她清醒,她怎麼也無法忘記,自己抱着兒子走在冰雪覆蓋的宮道上跌跌撞撞,她也無法忘記慕容旭在她面前,生生的指着他們的孩子,殘忍的告訴她這只不過是個死嬰。
難道君王都是這樣無情,今生的皇帝一樣,前世的慕容旭也一樣,難道她們甚至不能陪一陪自己死去的孩子,看着皇后發瘋的模樣,方儂不由的溼了眼眶,她現在的模樣恐怕就是自己前世的影子。
忽然,方儂倏然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皇上,就讓皇后留下,陪一陪太子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