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磚涼透,你且先起來吧!”皇后淡淡的對方儂道,臉面上無半點情緒波瀾,再瞥了一眼金鑾殿中,似乎對於殿內的事情早有一個結論般,不驚不惶。
方儂不禁在心中越發的讚賞這個皇后,竟可沉穩至此。
前世皇后的下場雖說因爲太子的失勢而悲涼收場,但是若非太子不濟爭不過慕容旭與自己,以皇后之胸襟與謀略,絕對可穩操大權。
不與方儂多作糾纏,皇后讓侍下進殿通報,得到皇上的傳召後,皇后協同戚少雲一同進殿。
一時間,鳳駕隨着皇后姐妹兩人的進殿,又空留方儂一人在殿外靜默等候。
人微言輕,怕就是如此境遇吧!
方儂感慨的一笑,眉目間卻一時滄桑,如同已逾百歲之人。
環觀這周遭,再熟悉不過的景緻了,卻莫名的刺痛着自己的心。
本是記憶中的倩影雙雙,原本以爲心中最愛的那個人,誰知輾轉一場龍庭,覆滅一場大火,便將這鏡花水月盡焚成今生之恨。
唯有此刻眼前,日光璀目,她斂眼迷離,幾乎要將自己沉溺在這片渾然讓自己還以爲的人世間。
一道身影,從日光處緩緩前來,遮蔽了的這場回憶,站立於自己的面前。方儂錯愕的擡首,在一眼望見眼前所站的這男子的那一刻,她幾乎是尖叫着出聲。
最後將這聲音堪堪牴觸在喉嚨口處,卻有一股鑽心的痛,不住的從心底的最深處冒了出來。
是他!
沒錯,正是他!
仇人見面,有着最深最切的憤恨。
前世種種,纏綿繾綣,鬢邊廝磨,雪月風花下妝影偎儂又替代爲生死怨恨,只是冰河上的那一場大火,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那般冷眼的看待她那樣悲慘的死去。
“慕容……旭!”她的聲音顫抖得幾乎無法完全的說出這三個字,眼眶早已紅透,只在這一刻死死的盯住眼前這個如玉一般的男子。
是的,如玉一般的男子,無雙的相貌,曾經讓自己情願將命舍與他一般的癡迷。他也曾說:方儂不好,爲人笑柄,便叫語儂,與朕……枕邊語呢噥,一世恩愛……那是何等讓人豔羨的人間眷侶。
如今,她只想用他的命,他的一切,來填補前世之恨……
“方……儂?”慕容旭蹙着眉望着眼前這個女子,本也是帶着嘲諷的心思想來這裡看看這個傳聞中自己未來的妻子。
這個傳聞中的村姑,似乎並非那麼的……不堪!
只是爲何?她的眼中有恨?這是慕容旭所不能明瞭的。
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之中,她幾乎是顫抖着手輕緩緩的,撫上自己的容顏,再一路順着往上,順手拔下了那簪在自己鬢邊的那支小銀釵。
她便是想,用這銀簪,刺入他的心肺。
只是在此刻,卻聞得殿內內侍的一聲傳喚,“方儂何在,陛下有召!”
陛下有召,偏在此刻!
方儂忿忿的呑忍下這一刻的恨,盯着慕容旭的眼中卻依舊怨毒,只將那支握在手中的銀釵往着地上一扔,正好扔在慕容旭的腳邊,轉身隨着內侍太監步入了金鑾殿。
慕容旭有些錯愕,渾然不知道方儂此舉,究竟是何意圖,便是想轉身離去。可是他卻又不由自主的將她扔在自己腳邊的那支小銀釵拾了起來。
“這個妮子,倒還別具意味。”慕容旭淡淡的言道,將那支小釵收入了自己的袖中,轉身離去。
金鑾殿中一派的寂靜,所有的人摒卻着呼吸,皆都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此時跪在殿中的這個弱小的女子。
堪笑的是,戚少崇這個罪犯天顏的人沒有被三辟九刑,反而方儂從進殿起,就一直跪到現在,不曾有人喚她起身。
由此方儂心中也有底了,皇帝所謂處置,也不過是做做門面功夫罷了,事情究竟是如何處決,結果不用想便可得知。
虧得戚少崇生在一個好世家,犯下如此罪行,皇帝也可網開一面。倒是自己,雖說相府門楣高大,可是終究自己卑微如塵,誰又會真的把自己放在眼中呢。
“此次賜婚,一路上勞累顛簸,本該由你先回相府再安排完婚事宜,無奈今日這事發突然,才導致了你不得不先行改道進宮面見聖上,這也算是你的榮耀了!”戚少雲訕訕的說道,先前在殿中恐怕是戚家的威望,已然讓皇帝做出了決定。
是以此刻,在聖顏面前,所有人都決口不提戚少崇衝撞聖旨之事。
“一切都怪方儂莽撞,實不登大雅,以致今日街頭突發褻瀆聖旨之事。方儂有罪,懇求皇上責罰,方儂絕不敢有半句怨言!”方儂恭恭謹謹的朝殿上天子叩首,字字懇實,殷殷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