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南昭希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家裡還有個大細作呢!

“你想離開他嗎?”聲音儘量平穩,卻依舊剋制不住的有了一絲顫抖。

“想不代表能,而且……現在離開……我失去的就太多了。”

“有難處就派人來跟我說,無論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南昭希眼中泛紅,鼻子發酸,她知道皇甫臨離開了,她忍住了淚水,自嘲的擡頭,望着刺眼的陽光,“南昭希!你是個壞女人……”

“你的確是個壞女人!”皇甫卓出現在皇甫臨站的位置,他沒聽到皇甫臨與南昭希說什麼,卻聽見了南昭希自嘲的自語。

南昭希身形一震,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情緒,轉身過來時,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痕跡,“王爺回來了?”

黑色的錦袍華美錦緞中包囊着身體修長,“一顆百靈丹就把你感動了?”鳳眸閃過一絲霜華之色,須臾,霜華之色渲染而開,眸光籠罩上一層淡淡光暈,聲音低潤而意味幽深。

南昭希暗自冷笑,百靈丹是天下第一第一丹,吃了之後,可解百毒,這種珍品,就是皇上也未必會有,皇甫臨開始以爲她生病是因爲中毒,所以派人送了百靈丹。這份深情厚意,她記在心裡,與那個殘忍殺害她孩子的人相比,皇甫臨的一心相護,又是多麼珍貴?

“王爺說笑了,府上還有很多貴客,臣妾該去招呼一下了,總不好老是在這裡偷懶,牧側妃畢竟只有一人,招呼起來難免有所不周,不過……這次賞荷會後,王爺會有一份驚喜的!”南昭希輕盈的行了一禮之後,飄然而去。

皇甫卓望着她在人羣裡,笑意怏然的周旋,那笑是多麼假,那動作是多麼浮誇……可是該死的,他的目光就是粘在上面不知轉移……

白舞默默地坐在枝葉的清香中沿着凝語亭的臺階邁下幾步,坐於臨水之處望着荷花發呆,她伸手出去,溫溫的水在指尖盈盈一晃,伴着漣漪碎成金光片片,幽然蕩向碧色的荷葉。

原來他心裡的人是她……

是她啊……

真是可笑啊,她輸給了她……

“你在幹什麼?你認爲你比不過她嗎?你是一國公主,而她只是商戶之後,你未戰就先言敗嗎?”她是白舞的丫鬟,也是喬裝改扮的林清梅,之前的一幕,不但是白舞看明白了,她也看明白了,那麼溫柔深情的目光,想看錯都難的很。

“不是我想言敗,而是,我本身就已經敗了……”白舞把腦袋埋進了雙膝之見,悶悶的聲音帶着壓抑的哭泣。

林清梅眼中閃過心疼之色,“她是比不過你的,她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我瞭解她,你若聽我的,我一定會讓皇甫臨愛上你!”

白舞哭泣聲漸低,擡起一上淚眼,妝容已經花了,林清梅細心的幫她用湖水洗淨了臉,“有我在,我不會讓南昭希再搶了屬於你的東西!”

白舞有些聽不明白,什麼叫再搶?不過她眼下也想不了那麼多,她現在的身份是永勤王妃,如此在這裡哭泣,被有心人看見還不知道被渲染成什麼樣子,到時候,皇甫臨會更加不喜歡她。

這次賞荷會揭開了許多原本掩藏在表面上的一層紗,不但白舞知道了真相,靈秀又豈是白癡?皇甫雪與皇甫川,她已觀察了許久,今日也終於確定了他們的關係,驚世駭俗啊!她爲掌握了這個秘密而興奮,她認爲掌握了這個秘密就是掌握了皇甫川。

賞荷會過去沒幾天,府上陸續進類5個侍妾,2名夫人,側妃是貴妾,就算南昭希是王妃,她也沒有權利去封,只能把她中意的幾人,上報給皇后,由皇后批准後,纔算應允。

當天新人進府,皇甫卓並未回來,讓一羣佳人空守了閨房。

南昭希十分高調的進了輕雨院,身後除了小不點與雲羅,還跟着四名二等丫鬟,四名婆子。

牧紫煙是側妃,身份上的差距造成現在南昭希來她的輕雨院,她不管再不想,她都得出去迎接王妃。

“希側妃,今日是昨日幾位妹妹敬茶的日子,你是側妃,怎能不在場?”南昭希特意無視還在行禮的牧紫煙,出口就是責問。

“我有點不舒服,所以沒去。”牧紫煙知道南昭希是藉機發作她,她倒要看看,南昭希要怎麼發作她?

府上新進這麼多新人,就不說王爺與她本就疏遠了不少,現在更添了這麼多嬌豔如花的美人,她還能讓王爺重新喜歡上她嗎?她的心被扯的鮮血淋漓,她恨死南昭希了,她做了王妃,擺起正妃的場面,爲王爺廣納美人,她怎麼不去死呢!虛僞的女人!

“曉草!你是怎麼侍侯你們家側妃的?怎麼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生起了病?要知道那兩位夫人中可有一位是牧家人,若是讓她誤會了什麼,你們的牧側妃以後拿什麼臉面回牧家啊?”南昭希有意透露出其中一個夫人的身份,牧雲曉,牧家的庶女,與牧紫煙是

同父異母的姐妹,唯一不同的是,牧雲曉是牧老將軍的外室所生,而這個外室還是不能爲外人道的,半個月前,牧雲曉才被認祖歸宗,可憐她的母親卻被牧家拒之門外。

“你竟然選了牧家人爲夫人?”牧紫煙氣到極點,他們是什麼意思?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跟她通氣?她是知道牧家多了一個庶女,卻不知道這個庶女被送進了安平王府!難道他們認爲她已經失寵了,不能再給牧家爭取什麼利益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再送一個牧家女兒進來?

太可笑可!這就是她所謂的家人……卑鄙無恥又自私!她應該早就看清了他們纔是……

“牧側妃最近與她們有些疏遠,我當然不能看你這樣孤僻下去,所以幫你找個親姐妹來陪陪你,你那妹妹長的可不比差哦!”南昭希不痛不癢的又刺幾句,看到牧紫煙又氣又恨的臉,心裡感到一陣暢快,牧紫煙!現在我會慢慢把你欠的齋討要回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牧紫煙冷聲問道。

“本宮可是好意,怎麼看你這副樣子,好象本宮在欺負你似的?算了,本宮也不跟你計較!”南昭希一副大方的摸樣,“雲羅去給牧側妃熬些治療傷風感冒的藥……”說到這裡,南昭希又問道:“曉草,你早上跟我說牧側妃是傷風感冒的吧?”

曉草點頭,“回王妃的話,奴婢是這麼說的。”

“小不點,讓人抓副治療傷寒的咬來煎好。”南昭希吩咐小不點去了廚房,她自已進了牧紫煙的房間,入門處竟多了一處屏風,彩雲追月,頗爲雅緻,靠窗那裡,一處長案上正放着一架古箏,“聽聞牧側妃古箏彈的不錯,不知道本宮今日有沒有耳福呢?”

雲羅笑道:“王妃想聽,牧側妃肯定會願意彈給王妃聽的。”說完,就轉身出去對紀曉草說道:“把你們家側妃叫進來,王妃想天她古箏。”

牧紫煙氣的臉色通紅,恨不得衝進房,把那個女人撕了丟出去,憑什麼她一個商戶之女就能做王妃?憑什麼她能懷孕?憑什麼她已殘花敗柳之身還能讓王爺鬆口立她爲正妃?紀曉草伸手拉了拉牧紫煙,這個時候可別發什麼瘋,“小姐,想開點吧,人家現在是王妃。”

牧紫煙按耐下激動的情緒,扶着紀曉草的手站了起來,“她要再敢招惹我,我就憑着同歸於盡也不會那賤人好過的!”

紀曉草臉色一變,她沒忘記王妃之前出的事,如果牧紫煙不顧一切的把事情抖出去,雖然王府名譽受損,但王妃肯定是要倒大黴的,那她轉投王妃還有什麼用處,“小姐,王爺選擇隱瞞下來,肯定是不想王府出這麼一件丟人的事,上面那位若知道王爺連後院都不安生的話,心裡對咱們王爺肯定會失望的……如今儲位還未定呢……”紀曉草話越說越低,若是牧紫煙把事給抖出來,讓王爺丟了顏面,失了皇上的心,王爺是不不會放過王妃,但王爺更不會放過牧紫煙。

牧紫煙心中一顫,頓時腦子清明瞭許多,“我自有分寸,進去吧!”

紀曉草見狀,知道她聽進去了,心裡鬆口氣。

“我頭疼的厲害,古箏……恐怕是彈不了了。”牧紫煙的目光碰到了南昭希嘲諷的視線,心裡氣的一陣哆嗦,一雙手在袖口裡死死地掐着,疼痛讓她清明不少,可是話語間,並沒有有般妾室對正室的尊敬。

“王妃若是實在想聽,妹妹……也可以盡力……爲王妃彈上一曲。”緊接着牧紫煙又補上了這兩句話。

雲羅本來陰暗地目光有些詫異,本來有刺可挑,現在倒被她逃了過去,牧紫煙在王府混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哪裡會將把柄送上門讓人抓?她後面補上的這句就高明多了,房裡的下人也不少,若是王妃真逼着她去彈古箏,怕是明天就會有安平王妃苛待側妃的流言傳出去,如今南昭希的名聲是不能再毀了,現在是王妃,日後也極有可能更進一步。

“這倒是本宮的不是,忘記你身體不適了,你們怎麼侍侯牧側妃的?怎麼還不讓牧側妃坐下?”南昭希板着臉將牧紫煙房裡的人說了一頓。

自已房裡的下人,被別人訓斥,牧紫煙含恨地坐到了南昭希的下方,兩人隨便閒談着,基本是南昭希說,牧紫煙答,也就一會工夫,小不點就端了煎好的藥來了房裡。

南昭希說道:“牧側妃還是先喝藥吧!藥涼了藥性可就差了!”小不點把藥轉遞給了紀曉草。

牧紫煙的臉有些難看,她不知道南昭希有沒有在這藥裡添些別的什麼,之前的螞蝗可是讓她生不如死,如今這藥……

紀曉草把藥端了過去,“小姐把藥喝了吧?”

牧紫煙眼中疑慮愈重,就是不肯擡手去接藥碗。

紀曉草乾笑着解釋道:“我們小姐有些怕苦,所以這藥還是涼一涼再喝比較好。”

雲羅不依的說道:“曉草妹妹!這你就說錯了,藥越涼可就越苦,再說藥涼了藥性可就差很多了。”

“小姐

,您還是喝了吧?王妃這麼心疼您,您別辜負了王妃的一片心意。”曉草無奈地勸着牧紫煙,其實她也是在提醒,大廳廣衆之下,南昭希不可能在藥裡下點什麼,先不說,牧紫煙的師傅是鬼醫,一般的毒還真不放在眼裡,而且,見血封喉的毒,南昭希未必就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毒死牧紫煙。

“雲羅,去幫幫牧側妃吧,本宮爲了你的身體着想,就當一回惡人了!”南昭希見牧紫煙還在猶豫,心下冷笑,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

雲羅當然明白南昭希的意思,從紀曉草的手裡接過藥碗,走到牧紫煙的身邊,“牧側妃,得罪了!”牧紫煙驚駭的睜大了眼,正要說話,卻被雲羅點了穴,正好嘴是張的,雲羅很方便的把一碗藥一勺一勺地喂進了牧紫煙的嘴裡。

牧紫煙的淚水流個不不停,臉上四處都有云羅有意的無意的弄的藥湯,眼裡流露出痛苦至極的神色,只聽南昭希嘆道:“牧側妃果然是怕喝苦藥的,看你那眼神,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爲本宮虐待於你,給你下毒呢!”

“王妃多想了,王府裡誰不知道您最仁慈。”紀曉草連忙接了話茬往下說,眼角半點都不敢往牧紫煙那裡瞄,藥就是再苦也不至於讓人苦出那種表情吧?紀曉草心裡暗暗猜測着究竟是怎麼回事?牧紫煙的神色看起來像是吃了大虧……可是南昭希就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牧紫煙下毒?

“你的嘴倒挺甜……不如本宮向牧側妃討了你吧?”南昭希笑着問道。

紀曉草忙跪了下來,連道不敢。

這時,雲羅給牧紫煙解了穴,牧紫煙從椅上騰地站了起來,連蹦達了好幾下,臉色極度扭曲,東張西望之下,旁邊茶桌上一壺涼茶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在大家還沒得及反應的情況下,提起茶壺就往嘴裡倒了下去,一聲淒厲慘叫,一陣茶壺破碎的聲音,房裡的人都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牧紫煙的腳邊,茶壺四分五裂,滾燙的水蒸汽冉冉而上,綠色的茶葉散的四處都是。

牧紫煙更是接連慘叫着倒在地上翻滾起來,摸樣痛苦萬分……

“還愣着幹什麼?沒看到你們家側妃被燙着了嗎?快去請鬼醫前輩過來!”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南昭希,當然了,有些人怕是有意不想反應過來。

紀曉草愣了半晌,纔回過神大叫:“去給側妃弄些涼茶來!快!”

“牧側妃你就是再怕苦也要忍着點不是,怎麼能這麼衝動呢?”南昭希一副緊張着急的摸樣,旁人看了真是以爲王妃有多關心牧紫煙一樣,這裡面的丫鬟,除了王妃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就只有曉草與牧紫煙清楚王妃是安的什麼心了。

牧紫煙的嘴迅速紅腫起來,張大了嘴不停的哈着氣,一條滿是紅腫的舌頭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多的讓人心生懼意。

紀曉草一邊安撫着牧紫煙一邊心生駭意,一壺茶,就算是滾燙的茶也不至於燙的這麼厲害吧?那碗藥?王妃真的加了什麼嗎?可她又爲什麼派人去找了鬼醫前輩?鬼醫前輩是牧紫煙的師傅,萬一要是從咬渣裡查出來什麼,王妃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鬼醫前輩看上去雖不大管小姐的事,可實際上也是護短的,否則小姐那些陰險的藥又是怎麼來的呢?

不等紀曉草想清楚,鬼醫就匆忙地趕來了,進房就見了南昭希,兩人都住在安平王府,今日卻是第一次見。

鬼醫頭髮花白,頗有老態,但雙眼有神,太陽穴處高高鼓起,不用說也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

鬼醫見安平王爺都不曾見禮,更何況是安平王妃?第一眼印象,鬼醫就覺得南昭希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但眉眼之間卻有讓人不可忽視的高潔之氣,倒不像是個小人。

“啊……啊……”牧紫煙見自已師傅來了,哭的好不傷心,掙扎着,悽慘無比地撲到鬼醫的身前。

鬼醫只以爲是被茶水燙傷,卻沒想到這般嚴重,不但是舌頭,就是喉嚨怕是也毀了,心裡陡然一沉,目光陰沉又銳利地看向南昭希,“王妃怕是要給老夫一個解釋吧?”

南昭希傷心地說道:“也是怪本宮不好,牧側妃怕苦不肯喝藥,本宮怕會影響她的身體,所以才令人強行喂她吃藥,可是沒想到,她苦成那樣,那麼一壺滾燙的茶,拿起來就……”

牧紫煙既痛苦又極恨,明明是那藥燙的要人命,她卻說是那茶,那茶她根本就只喝了一點,那麼一點茶,她怎麼會燙成這樣?她現在恨不得立刻死掉纔好,痛得她渾身都在顫抖,她好痛……她好恨……她要殺了南昭希……她要殺了南昭希……

鬼醫看向牧紫煙,她說不出話來,可那眼睛充滿的是急切是痛苦是委屈是怨恨是猙獰……各種複雜的情緒彙集在她的眼裡,就是再遲鈍的人也會看出什麼來。

“先幫你們主子把這瓶藥塗上。”鬼醫聽聞是燙傷時,在來之前就已準備了最頂級的燙傷藥,就是宮內用的燙傷藥都未必有他的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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