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停靠覺華島碼頭,登萊巡撫盧發軒下了船,看着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有些發呆。
這是盧發軒第一次到遼東,雖然聽說了很多關於遼東變化的故事,可是親眼看見繁華熱鬧的覺華島碼頭,還是有些震驚,要知道在太多人的口中,遼東就是破敗之地,這裡遭遇到後金韃子的荼毒,寸草不生,沒有人願意到遼東來。
在盧發軒的內心,其實有一道障礙,他完全明白吳宗睿的志向,也願意跟隨吳宗睿拼搏,哪怕是拼上身家性命也不在乎,可是作爲深受儒家學說浸淫的讀書人,忠君報國思想深入骨髓,對於謀反的字眼還是有着天然的反感,如果不是吳宗睿展現出來超凡的能力和難以置信的智慧,盧發軒絕不會有這樣的選擇。
覺華島曾經遭受的荼毒,盧發軒很清楚,那還是天啓六年的時候,後金大汗努爾哈赤率領大軍進攻寧遠城池未果,轉而進攻覺華島,最終攻陷覺華島,島上的七千多居民和七千多軍士,全部被後金韃子殺死,儲存的糧草被劫掠一空,城池也被徹底燒燬,從那個時候開始,覺華島就成爲了荒蕪之地,歷任的薊遼督師以及遼東巡撫,包括袁崇煥和孫承宗等人,都徹底放棄了覺華島,令覺華島更加的荒蕪。
吳宗睿出任薊遼督師的時候,首先抵達覺華島,調遣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重新打造覺華島,重新將覺華島定爲遼東的後勤基地,當時盧發軒內心裡面不是很看好,覺得吳宗睿應該將重點放在寧遠和錦州兩座城池,將糧草儲存在這兩座城池之中。
現在看來,吳宗睿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覺華島首先作爲遼東的後勤基地,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爾後遼東的商貿開始發展,覺華島作爲中轉的基地,再次發揮作用,現如今的覺華島,不管是在糧草儲存方面,還是在商貿運輸方面,有着天然的優勢。
“盧大人,大人已經在市舶司等着您。。。”
數名軍士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盧發軒點點頭。
遼東以及登萊之地,杜絕迎來送往的陋習,已經形成了習慣,這是吳宗睿親自提出的要求,不允許出現鋪張浪費的迎來送往,包括吳宗睿到遼東各地,到登州和萊州,也不要地方官吏迎接,直接就到目的地去了。
盧發軒是完全擁護這個決定的,他認爲這樣做,避免了很多的麻煩,包括上下級官員之間的關係,也很好處理了。
市舶司在碼頭的南方,很早就設置了,盧發軒記得,當初在覺華島設立市舶司的時候,史可法等人還覺得沒有必要,但吳宗睿堅持設立,不管遼東如何的荒蕪,首先要樹立起來收取商貿賦稅的規矩,要讓到這裡的商賈形成繳納賦稅的習慣和理念。
走向市舶司的時候,看着異常繁華熱鬧的碼頭,讓盧象升感慨萬千,他的內心真切感受到了,吳宗睿的能力、睿智和遠見,是其他任何人無法企及的,若大明的皇帝是吳宗睿,不管是後金韃子,還是流寇,絕不要想着囂張,大明朝廷早就剿滅了後金韃子與流寇。
市舶司,廂房。
盧發軒看見了站立在廂房中間的吳宗睿,連忙抱拳稽首行禮。
“下官拜見大人。。。”
“路廷兄,廂房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禮,坐下說話吧。”
盧發軒知曉吳宗睿的脾氣,沒有客套,很快坐下了。
“路廷兄,你馬上就要出任山東巡撫了,可有思想準備。”
吳宗睿話語剛落,盧發軒不假思索的開口了。
“大人,下官其實不想離開登州,下官在登州多年,熟悉登萊之地的一切,驟然離開,心裡還真的不好受,不過下官明白大人的期盼,所以做好了準備。”
吳宗睿滿意的點頭,他一直都認爲,盧發軒比史可法靈活,能力方面也要強一些。
“很好,我知道你能夠明白出任山東巡撫的重要性,能夠好好的做事情,不過有一點我還是要提醒你,你出任山東巡撫,就要獨當一面了,你擔任登萊巡撫的時候,做任何的事情都能夠得到幫助,登萊新軍是你強有力的後盾,登州和萊州等地的各級官吏,也會完全服從你的命令,薊遼督師府完全支持你,可是出任山東巡撫就不一定了。”
“你首先需要面對的就是皇上和朝廷,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拉攏你,利用你來對付我,對付登萊新軍,同時,他們會許給你高官厚祿,許給你爵位,我想,你肯定是斷然拒絕。”
吳宗睿說到這裡的時候,盧發軒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毫不客氣的拒絕他們。”
吳宗睿擺擺手。
“沒有必要這樣做,路廷,這麼多年來,你看我是怎麼做的,從未主動想過與皇上和朝廷翻臉,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皇上和朝廷許你高官厚祿,你不妨表面應承,不要與他們鬧翻,但有一個原則,就是堅決不離開山東,不管他們敕封你什麼爵位,一定要擔任山東巡撫。”
“這一點尤爲重要,你在山東穩住陣型,讓皇上和朝廷不過分的懷疑你,就是爲我和登萊新軍爭取到了時間,只要爭取到一年、哪怕是半年的時間,局勢就一定會出現變化。”
“你要切記,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能夠與皇上和朝廷撕破臉。”
盧發軒用力的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其次,你的主要對手是山東巡按賀耀廷。”
“賀耀廷此人,你我都是熟悉的,當年在南昌府城,以及在京城的時候,你我與賀耀廷之間都是有恩怨的,賀耀廷崇禎九年才考中進士,短短几年的時間,就外派成爲山東的巡按御史,至少是得到皇上和朝廷重視的。”
“相關的情報,你也看過,賀耀廷之所以出任山東巡按御史,與張溥和吳偉業有一定的關係,賀耀廷是復社中人,自然得到復社與東林黨人的支持和吹捧,但此事與皇上的關係更大,皇上知曉賀耀廷與我之間的恩怨,所以派遣賀耀廷到山東出任巡按御史,其實就是盯着登萊之地的,就是想着給我找麻煩。”
“好在這些年我們做足了準備,賀耀廷出任山東巡按御史之後,根本無法插手登萊之地的任何事宜,畢竟他的資歷不夠。”
“你出任山東巡撫,資歷同樣不夠,賀耀廷一定會奉旨對付你,或者是拉攏你,你與他虛以委蛇,拖延時間的同時,辦成一件件的事情,等到你做好了諸多的事情,與他翻臉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盧發軒再次的點頭,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吳宗睿站起身來,走到了桌案前面,看着桌案上面山東行省的地圖,盧發軒也連忙站起身來,跟隨來到吳宗睿的身邊。
“路廷,你出任山東巡撫,主要做好一件事情,那就是讓登萊新軍徹底掌控整個的山東。”
“辦法我已經給你說過,皇上和朝廷想着拉攏你,賀耀廷同樣想着拉攏你,你可以藉此機會,假裝應允,趁機安插部分的登萊新軍將士,進入濟南府、兗州府、青州府和東昌府,軍士的人數以兩萬人爲宜,人數多了皇上和朝廷不放心。”
“我想,你安插登萊新軍的將士進入山東的府州縣,賀耀廷一定會建議由皇上和朝廷委派總兵或者副將管理這些軍士,你務必要把握,不要讓皇上和朝廷插手登萊新軍的任何事宜,也就是說,不能讓皇上和朝廷委派任何的軍官。”
“登萊新軍的將士,不會聽從皇上和朝廷的調遣,若是因爲皇上和朝廷委派的軍官與將士發生衝突,導致我們的計劃暴露,那就得不償失了。”
“做到這一步,難度很大,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
“青州容易一些,駐紮青州的軍士,受我登萊新軍的影響很大,他們是願意加入到登萊新軍之中的,濟南和兗州也不是特別複雜,這些地方的駐軍,各級的軍官都曾經到登州和萊州的登萊新軍軍營之中培訓,難度最大的是東昌府。”
“東昌府關乎到漕運,我們掌控了東昌府,就掌控了大明朝廷的漕運,這其中的意義,我不用多說,你也是明白的。”
“我要特別提醒你,不要試圖改造山東的府州縣,不要將登州和萊州的模式搬過去,一切都按照山東原先的規矩來辦理任何的事情。”
“不要打草驚蛇,要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好了,其他的就不用多說了。”
。。。
吳宗睿說完之後,盧發軒略微的沉默一下,抱拳稽首開口了。
“下官明白了,大人要求下官獨當一面,下官竭盡全力,不辜負大人的期望。”
。。。
盧發軒離開廂房,曾永忠進入廂房。
“先生,您與盧發軒共事的時間長,熟悉盧發軒署理政務的風格,若是有必要,您可以提醒盧發軒,告訴他出任山東巡撫之後,應該要注意哪些事情。。。”
曾永忠點點頭。
“屬下記住了,屬下覺得沒有什麼方面需要提醒盧大人,這些年以來,盧大人做任何的事情,都在模仿大人的風格,以退爲進、柔中帶剛,屬下認爲,盧大人一定能夠獨當一面,很好的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