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七年的春節到了。
登州城內特別的熱鬧,大年三十這一天,有着身孕的陳靈雁和柳隱,都堅持到大街上去轉悠,三歲多的吳冰月,兩歲多的吳凡璇,手裡都拿着冰糖葫蘆,四個月大的吳曉菲,則是由吳宗睿抱着,一大家子人在大街上閒逛。
玉環留在家中,準備年夜飯。
登州府城的繁華,的確超過了淮安府城,讓陳靈雁等人感覺到恍惚,要知道她們剛到登州府城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眼的荒涼。
整個的登州府城,都透露出來喜氣洋洋的景象,家家戶戶都張貼了對聯,有些人家還掛上了喜氣的紅燈籠,沿途看到的人,臉上都帶着喜氣的笑容。
商賈依舊在忙碌,貨物從碼頭運送出去,更多的貨物運送到碼頭去。
廖文儒跟隨在吳宗睿的身邊,劉寧回家過年去了,曾永忠留在了市舶司,依舊在處理諸多的事宜,包括收取商貿賦稅,以及從各地送來的文書和情報等等,吳宗睿已經安排了玉環,將曾永忠的家人接到巡撫衙門的後院,一同吃團年飯。
廖文儒一直都沒有說及成家的事宜,這讓吳宗睿有些着急,也無可奈何,廖文儒在寒鳴寺畢竟有近十年的時間,思想認識有些固定了,需要慢慢改過來。
徐佛接過了吳曉菲,讓吳宗睿歇息一下,長時間抱着小孩,有些勞累。
陳靈雁等人走到前面去了,不遠處就是貨運碼頭和市舶司,幾輛馬車已經在等候。
吳宗睿快步走到了陳靈雁的身邊。
“夫人,出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了,你和柳隱的身體要緊,小孩子怕也累了,都乘坐馬車回去吧,我和文儒到市舶司去看看,一會就回家去了。”
陳靈雁笑着點頭。
“夫君早些回家,奴家等着夫君吃年夜飯。”
。。。
吳宗睿和廖文儒來到了市舶司,門口守衛的軍士馬上行禮,準備進去稟報,吳宗睿擺擺手,示意不必了。
“曾先生,還需要我做什麼。。。”
劉寧正將一疊文書報到了桌上,曾永忠則是仔細的看這些文書。
吳宗睿和廖文儒進入到房間內,曾永忠擡頭,劉寧則是轉過了身體。
“劉寧,你怎麼也在這裡,不是回家去過年了嗎。”
“大人,屬下路過市舶司,看見曾先生還在忙碌,就進來幫忙了。”
劉寧說完,曾永忠也開口了。
“大人,我讓劉將軍回家去歇息,劉將軍不停,硬是要陪着我,其實今日的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今日年三十,大人到市舶司來幹什麼,您還是趕快回家去,我處理完畢市舶司的事情,馬上會趕到巡撫衙門去的。”
劉寧看了看吳宗睿,沒有開口說話。
吳宗睿發現了劉寧的神情,笑着開口了。
“劉寧,先生和文儒都在我那裡吃團年飯,你是不是也想着過去啊,不過你過去了,家人怎麼辦啊,你也有府邸了,平常都在萊州府城,家人在登州府城,每月回來的時間不多,陪着家人的時間也很少,春節假期,可要在家裡好好陪陪家人。”
吳宗睿說完,曾永忠笑着開口了。
“大人,其實劉將軍挺聰明的,就知道您會到市舶司來,所以在這裡等着您,劉將軍的二位夫人,都是從府邸裡面出去的,跟隨劉將軍到大人家中去過年,順理成章啊。。。”
吳宗睿笑了,廖文儒也看着劉寧笑了。
“也罷,劉寧,一會帶着兩位夫人,還有兒子,一同過去吧,只是家中的事情,要好好的安排。。。”
劉寧大喜,連連衝着曾永忠抱拳,表示感謝。
申時,距離年夜飯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吳宗睿、曾永忠、廖文儒和劉寧等人,悉數來到了廂房。
吳宗睿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地圖。
這是一份與衆不同的地圖,上面標註了登萊之地兵力配備的情況,還標註了被後金韃子控制的復州、永寧、蓋州、耀州和海州等地的情況,有關後金韃子所有的情報,都是駐紮在金州的遊記將軍牛犇偵查到的。
旅順島駐紮了六千軍士,萊州副將羅典召統領,金州駐紮了三千軍士,登州副將羅典勇統領,皮島駐紮了三千軍士,登州副將喬大龍統領,遊擊將軍牛犇,駐紮在金州,其麾下有一支專門的軍隊,從事情報偵查事宜,他們的主要目標,就是復州、永寧、蓋州、耀州和海州等地的情況。
扭過頭,吳宗睿看着衆人開口了。
“今日是大年三十,本不該說民生和軍隊的事宜,不過高起潛提醒了我們,務必要引起高度的注意,其實朝中有人注意到我們了,高起潛臨走的時候,說了實話。”
“內閣首輔溫大人,倒是對我們登萊之地沒有特別的關注,可六部之中就不一樣了,戶部尚書侯旬大人,很是關注我們,還有兵部尚書張鳳翼大人,同樣時時刻刻關注我們。”
“張大人關注我們,主要是盯住了登萊新軍,想着調遣新軍前往山海關和錦州等地,抗擊後金韃子,這沒有什麼稀奇的,當初孫元化統領的登萊新軍,本就是爲了抗擊後金韃子的。”
“侯大人關注我們登萊之地,就有些意思了,當然高起潛是弄清楚其中緣由的,侯大人是東林黨人,且是朝中東林黨人的中流砥柱,其公子侯方域,追隨張溥等人,亦是不折不扣的東林黨人,張溥現如今是吏部員外郎,身爲復社的領袖,在朝中有着不一般的影響力,這幾股力量結合起來,若是能夠善待我吳宗睿,那纔是怪事了。”
“好在內閣首輔溫大人對於東林黨人和復社沒有多大的興趣,要不然,我的日子還真的是不好過,還有一點,朝中的太監,對於東林黨人是深惡痛絕的。”
“我與高起潛之間的關係不錯,一直到高起潛離開了登州,我才明白最爲關鍵的一點,當初我與張溥等人對着幹,絲毫不感冒復社和東林黨,甚至和他們對着幹,不知不覺間爲所謂的閹黨說過一些中肯的話語,這一點其實被朝中的太監注意到了,所以他們對我的印象普遍是不錯的。”
“朝中包括了秉筆太監王承恩,提督京營曹化淳,東廠提督王德化等掌握大權的司禮監太監,對我的印象都不錯加之高起潛從中斡旋,所以我能夠避過很多的暗算。”
“這也是侯旬等人對我無可奈何的原因。”
“高起潛臨走的時候,告訴我了,因爲登萊巡撫衙門上繳了十萬兩白銀的賦稅,皇上和朝廷一定會嘉獎我,不久之後皇上的旨意就會到巡撫衙門來了。”
說到這裡,吳宗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朝中的局勢,對於我們登萊之地,暫時還是不錯的,但這種局面究竟能夠維持多長的時間,我們都無法預測,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務必要抓住一切的機會,抓住時間,不斷的壯大登萊新軍的力量。”
“先生,登萊商會成立時間不長,不過做了很多的事情,特別是在協助市舶司徵收商貿賦稅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這一點至關重要,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市舶司收取的商貿賦稅,是登萊巡撫衙門主要的收入來源,切不可出現波折。”
“信義幫的教訓,我們決不能忘記,無論如何,登州市舶司不能重蹈覆轍。”
“我考慮,從明年開始,市舶司收取的商貿賦稅,分爲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朝廷可以知曉的,一部分是巡撫衙門掌握的,不對外公佈,高起潛來到登州,看到了市舶司,我想不要多長的時間,戶部的眼光就會看向登州市舶司。”
“先生,我考慮,是否將部分賦稅的徵收事宜,交由商會來完成,如此不管是朝廷,還是戶部,都無法查到市舶司收取的賦稅數目了。”
“此事很重要,若是皇上下旨,安插戶部的人進入登州市舶司,則我們的賦稅收入,將全部公開,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算是想着隱瞞,想着叫苦,也來不及了。”
。。。
吳宗睿說完,曾永忠開口了。
“大人說的事宜,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去歲市舶司徵收到近三百萬兩白銀的商貿賦稅,相關的賬目,我已經進行了處理,就算是戶部派人前來查閱,也無法查到市舶司去歲徵收商貿賦稅的總額。”
“大人說到商會幫忙徵收商貿賦稅的事宜,我認真思考過了,也是可行的,巡撫衙門可以將商貿賦稅分的更細,包括海外舶來品的商貿賦稅,以及從碼頭運走的茶葉、瓷器、銀飾和絲綢等貨物的賦稅,其中內地的賦稅可以繼續分割,將其中的大頭交由商會代爲徵收賦稅,數額不大的部分,有市舶司繼續徵收,其實就是改變一下徵收的形式。”
“之前都是商賈或者船主主動到市舶司繳納賦稅,接下來我們可以出臺相關的規定,改變一下規矩,哪些賦稅必須到市舶司去繳納,哪些賦稅可以由商會上門去徵收,特別是海船運送過來的舶來品,全部可以上門去徵收,這樣就將大量的賦稅隱藏下來了。”
。。。
吳宗睿看着曾永忠,滿意的點頭,看樣子曾永忠主手商貿交易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對於其中的很多奧妙,都非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