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迷迷糊糊的牛犇,突然被冰涼的冷水潑到臉上和身上。
睜開眼,一團火把出現在眼前,營房裡面飄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
舉着火把、手持鋼刀的軍士,正是被牛犇懷疑的軍士之一,而跟隨在這麼軍士身邊的,還有十來人,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殘忍的神情,他們的手中,悉數握着鋼刀。
每個營房裡面,住着八名到十名軍士,牛犇因爲負責招募新兵的事宜,所以他住宿的營房裡面,絕大部分都是新兵,而周遭的營房,大部分也是新兵住宿,這些營房處於軍營的最外圍,一直以來都是新兵居住。
說起來牛犇也算是新兵之一,進入到軍營中不過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左右兩邊的軍士血糊糊的,一動不動。
牛犇感覺到懊惱和恐懼,營房裡面的軍士被殺害,他居然不知道,依舊睡得死沉,要是人家對他也動手,豈不是做了糊塗鬼。
營房的窗戶全部都敞開了,裡面依舊飄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你們想幹什麼。。。”
牛犇本能的開口,不假思索詢問了。
舉着火把的軍士,看着牛犇,臉上的神情很是冷漠。
“想死還是想活。。。”
“我、我當然想活,我不想死。。。”
“好,那就聽我的指揮,不過我要提醒你,如果我發現你有任何的異動,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沒、沒問題,我聽你的。”
舉着火把的軍士微微點頭,再次看了看牛犇。
“牛犇,你記着,要不是我們進入軍中的時候,你對我們還不錯,你就和他們一樣,早就到地下做鬼去了。。。”
牛犇連連點頭,這個時候他完全清醒了,眼下唯一的選擇,就是聽話,要不然人家手中的鋼刀揮舞過來,他也就和身邊的軍士一樣了。
走出營房,大口呼吸了外面的新鮮空氣,有些發懵的腦子更加的清醒。
牛犇想到了房間裡那一股淡淡的香味,扭頭看了看身後的營房,明白了什麼。
操場邊沿站立了大約百來人,沒有人說話。
月亮很圓,馬上就是八月十五團圓節,也就是中秋節。
夜晚行軍或者偷襲,對於絕大部分明軍來說,都是不成立的,很多的軍士因爲營養不良,患有嚴重的夜盲症,晚上什麼都看不見,而能夠參與夜襲的軍士,那就是軍中的精銳了。
偏偏這一百來人,就是準備夜襲的。
牛犇的身體微微顫抖,原來這些混入皮島駐軍之中的軍士,都是後金韃子或者漢軍的精銳,這說明了,皇太極和後金韃子做了精心的準備,要一舉剿滅駐紮皮島的明軍了。
“跟着走。。。”
手持火把的軍士,對着牛犇再次開口。
一行人朝着海邊的方向而去,正是戰船集結的方向。
軍營距離海邊戰船集結的地方不到十里地,有百來人駐守。
牛犇身處隊伍的中間,跟着急行軍,沒有誰和他說話,審視的眼神從四周不斷的傳來,他愈發的老實,低着頭默默跟着小跑,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異常。
。。。
又是一股血腥的味道傳來,夾雜着海浪的腥味。
海邊,十餘艘戰船矗立,幾十個火把,將周遭照的亮堂堂的。
又是一百來人集中在海邊。
牛犇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看樣子海邊駐紮的軍士,同樣被剿滅了。
潮水嘩嘩響,子時正是漲潮的時間,戰船可以出動,而退潮的時間則是在卯時。
時間的拿捏方面也是如此的準確,看樣子駐紮皮島的明軍,在劫難逃了。
“上船去。。。”
牛犇的身體被推動了一下,踉踉蹌蹌的朝着戰船的方向而去。
戰船體型很大,想要直接上去是不可能的,必須乘坐小船,來到戰船旁邊,通過雲梯到戰船上面,一旦到了戰船上面,幾乎沒有離開戰船的可能,所謂的從戰船上面跳到海里去,那是找死的行爲,近十米的高度,又是夜間,如果從戰船上面跳下來,很有可能直接摔暈,接下來被海浪直接吞沒。
一排排的網梭船擺在海邊。
走到網梭船邊的時候,舉着火把的軍士再次開口。
“牛犇,到了對岸,有人會詢問你皮島駐軍的情況,你老老實實回答,就能夠保命。”
牛犇連連點頭,甚至沒有扭頭看身邊舉着火把的軍士,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如何逃離的思緒上面了。
乘坐網梭船前往戰船的時候,是唯一逃脫的機會。
網梭船距離戰船尚有百來米的距離,在這個過程之中,從網梭船上面跳入海中,憑藉着良好的水性,可以逃離。
牛犇在蓬萊水師中訓練了很長時間,其水性是很不錯的,來到皮島之後,他詳細偵查了皮島水師的情形,包括戰船的數量、海邊的地形以及海水的流向等等。
如果是大白天,想要從網梭船上面跳到海中逃離,可能性不大,四周都能夠看的清清楚楚,跳入海中很容易被發現,等到你伸出頭來換氣的時候,等候你的就是刀槍和弓箭。
夜間就容易很多了,畢竟網梭船上面只有一兩個火把,周遭都是黑黝黝的,跳入海水之中,其他人憑着肉眼根本看不見,如果能夠憋氣游出十數米的距離,就能夠避開網梭船,而且在海水之中潛泳的時候,能夠從海里發現上面的光亮,避開乘坐軍士的網梭船。
牛犇還有最大的自信,就是後金韃子水性不好,就算是這些潛入到皮島駐軍之中的漢軍,水性一樣不行,這些漢軍以前都是在遼東作戰,從未見過大海,幾乎全部都是旱鴨子。
這一點從遼東漢人就能夠看出來,絕大部分遼東漢人都是不會水的,牛犇記得,前些日子進入軍中的遼東漢人,前往水師訓練,好多人上了網梭船,身體哆嗦、臉色煞白,看見了一望無際的海水,動都不敢動了。
牛犇被推着來到海邊,撲面而來的海水打溼了鞋子,他身邊舉着火把的軍士,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
牛犇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
終於上了網梭船。
網梭船屬於明軍水師之中超小型的木船,其形狀如同梭子,速度很快,參與作戰的時候,能夠乘坐兩人到四人,網梭船的體型很小,速度快靈活,進退自如,海上作戰的時候,往往能夠集中數百艘的網梭船,給予對手不斷的騷擾和重大的殺傷。
舉着火把的軍士也上船了。
網梭船上面一共五個人,這是最大的載重量了。
兩人划船,其餘三人則是坐在網梭船的中間。
牛犇的位置,處於網梭船的最中間,前後左右有四人看着他,包括左右兩個划船的軍士。
藉着火光,牛犇看清楚了這些人的面孔,其中一兩人有模糊的印象,其餘兩人壓根沒有見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絕不是皮島駐紮的明軍軍士。
網梭船動了,朝着前方的戰船而去。
海浪一波又一波的襲來,網梭船隨着海浪蕩漾,舉着火把的軍士,包括划船的軍士,臉色都是白的,他們的神情頗爲緊張,很多時候都是看向海水,忽略了對牛犇的注意。
牛犇習慣這樣的海浪,他很清楚,隨着時間的推移,更大的海浪將要到來,潮水完全漲起來之後,先前行走的沙灘將完全被淹沒。
幾乎同時出發的,只有五艘網梭船。
牛犇的臉上再次閃現笑容,看樣子儘管後金韃子派遣精銳的軍士潛入到皮島駐軍之中,可惜他們之中熟悉水性的人太少了,能夠操控網梭船的軍士更是寥寥無幾。
海邊擺着幾十艘網梭船,如果全部出動,一次至少可以運送百來人到戰船上面去,這樣速度快的多。
。。。
近一刻鐘時間過去,操控網梭船的兩名軍士,累的滿臉的汗滴,划船的頻率也明顯慢下來,可惜網梭船距離戰船至少還有五十米左右的距離,至於看護牛犇的兩名軍士,舉着火把的軍士,一隻手緊緊的扣住船沿,身體繃的很直,都有些僵硬了,另外一人則是雙手扣住船舷,一動不動,他們的注意力,早就沒有在牛犇這裡了。
牛犇暗暗嘆了一口氣,他的機會來了。
距離岸邊太近跳船不可取,很容易被岸邊的軍士發現,距離岸邊太遠跳船也不可取,需要消耗太多的氣力來游泳。
牛犇可不想單單的跳船,他要將網梭船弄翻,讓船上的人全部葬身海中,這樣纔算是真正的安全。
如果舉着火把的軍士還活着,那麼他牛犇將要成爲後金韃子重點關注的對象,那樣不利於隱藏。
網梭船乘坐兩人是最穩當的,輕易不可能翻船,其次就是乘坐四人,左右能夠平衡,乘坐五人是最大的載重量,僅用來運送軍士,不可能作戰。
划船的軍士本就不是水手,划動乘坐五人的網梭船,自然吃力,如果不能夠很好的掌控潮水,就算是用處吃奶的力氣,也無濟於事。
牛犇看了看四周,一同出發的五艘網梭船,其中一艘在前方不遠處,另外的三艘落下了不少的距離。
一股海浪衝過來,時機到了。
牛犇看了看眼前舉着火把的軍士,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待到海浪襲來,網梭船隨波盪漾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側翻,撲在舉火把軍士的身上。
幾聲尖叫的聲音出現,網梭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