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失玉下

026、失玉(下)

“不會是落在客棧了吧?”宋氏也不禁有些急了,看着女兒瞬間變色的臉龐,卻還是溫言安慰,“你再仔細想想……”

雖說昨夜慌亂,但自己佩戴的首飾也就那麼幾件,除了這白玉並蒂蓮之外,不過頭上一根玉?,耳上兩個玉墜,早起梳妝時明明還在的,怎麼會突然不見?蘇玉妍努力回想了一遍,最後還是肯定地搖了搖頭,“……早起時我親手系在腰間的,並沒有落在客棧裡。”說着,便又俯下身去,在車內仔細尋找。

車廂不大,上面鋪着大紅的羊絨地毯,就算白玉並蒂蓮不過核桃大小,如若掉在上面,也還是能一眼看見的。

可地毯上空空如也。

蘇玉妍心裡頓時一沉,“女兒想不起掉在哪裡了。”

這就是說,白玉並蒂蓮真的丟失了。宋氏心裡便突地一跳,頓時坐直了身子,揚聲吩咐外面的車伕,“停車。”這白玉並蒂蓮不僅是名噪京都的寶貝,更女兒的貼身之物,若被心懷不軌的人拾去,後果自然不堪設想,所以必須儘快把它尋回,以絕後患。

馬車應聲緩緩停下。

隨在車尾的宋虎見前面馬車停下,便策馬來到跟前,隔着車簾問道,“姑太太……您有什麼吩咐?”

宋氏徐徐說道,“勞煩宋管事把我屋裡的江媽媽和幾個丫頭一併叫來,就說我有事情交待。”這樣的大事,關係到蘇玉妍的名節,知情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宋氏就是有心想要宋虎相幫,此刻卻也不敢輕易開口。

宋虎本不是多話之人,也就不再出言相詢,依言而去。

少時,江媽媽與春榮春草等幾個匆匆來到宋氏車前。

雖則叫了這許多人來,卻是宋氏使的障眼法——侍候蘇玉妍的就只有春草一人,若單叫她過來,難免會惹人生疑。

因爲事關重大,最先叫進車內問話的,自然是春草。

聽說大小姐隨身佩戴的白玉並蒂蓮不翼而飛了,春草當時就嚇得臉色煞白,拼命回想着早起時侍候大小姐梳妝的情景,終於還是確定——梳妝的時候,並沒有忘記佩戴白玉並蒂蓮。

春草自小跟着蘇玉妍,她的爲人宋氏與蘇玉妍都瞭如指掌,在聽到她的肯定之後,兩人不禁對視一眼,眼裡都露出幾分焦躁來。

九月二十一,明明是黃道吉日,怎麼纔出家門,就遇到了這樣不吉利的大事?

爲掩人耳目,宋氏又把春榮春華叫進來問了幾句,最後把江媽媽留在車內,跟她說了實情。

若失了別的什麼貴重之物,倒不打緊,這白玉並蒂蓮失了,卻是事關重大。江媽媽一聽,也驚得臉都綠了,又想到這東西的來歷不凡,不免心急如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氏坐在車內,也覺心亂如麻。

倒是失了寶貝的蘇玉妍本人,在最初的慌亂過後,鎮定地將幾個與自己接觸過的人再次仔細過濾了一遍,突然想起早飯時曾避讓過的那位身材高大的女子來。

當時,自己扶着宋氏已退至旁邊,樓梯口雖然不算太寬,卻還是能讓人輕易穿過的,身材窈窕的那位女子毫不猶豫地走下樓去,而身材高大的這位,在經過自己面前時,腳步卻不經意地略滯了滯,肩膀幾乎觸及到自己的臉頰,她下意識地微微側頭避讓,這位女子仍與她貼身擦過。

難道,就是在這擦身而過的瞬間,自己身上的白玉並蒂蓮被這位身材高大的女子給“順”走了?

如此一忖,她便當機立斷,把當時的情形簡略說了一遍,“……那個女子我雖然只看了一眼,她的樣貌我卻是記得的……要不,我折回去看看?”現在別無良策,當務之急,是要儘快尋回失物,只要有一絲線索,她都不能放棄。

宋氏沉吟片刻,卻道,“那樣的寶貝,就是外行也看得出它的價值,失了,就必不容易找到……再說了,就算我們找到那個女人,無憑無據的,她又豈會承認?”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拋頭露面本已不宜,若再讓人知道她失了貼身所用的佩飾,豈不是更要鬧得滿城風雨?

“眼下別無它法,不如讓我折回去碰碰運氣……”離開信陽已經一個時辰左右,即使現在立即趕回,這一來一回的也要耗費近兩個時辰的工夫,找到那個女子的希望實在十分渺茫,可時間緊迫,已容不得她們再作猶豫。蘇玉妍略作思忖,遂低聲說道,“若能找到那個女子,只要她肯還回東西,我便許以百兩酬謝……您看可好?”

宋氏卻不應聲,沉吟片刻才低聲說道,“我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蹺。”

蘇玉妍腦中靈光一閃,旋即點頭,“女兒也覺得有些不對……”當時自己與宋氏兩人並肩而立,宋氏腰間也繫了彩絛,彩絛上所佩的白玉飾物並不比自己的白玉並蒂蓮遜色,爲何那女子就單單隻“順”了白玉她的並蒂蓮?再說了,那女子若是江洋大盜,爲何不去盜取江媽媽懷揣的價值上萬的銀票?

有蹊蹺,真的有蹊蹺。

只是明明知道不對勁,卻又偏偏想不出哪裡不對勁。

馬車內幾人各自思量,一時寂靜無聲。

蘇玉妍忽想到一個可能,便小聲問道,“娘,咱們蘇家,可曾得罪過什麼人?”如果盜賊是刻意爲之,那便只有這一個可能了——盜取她的貼身之物,然後在這貼身之物上做文章,輕而易舉就能毀了蘇玉妍的名節。

宋氏一怔,臉上就露出些許憂色來,“你父親爲人木訥,做事又公正耿直,便是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人,只怕也未可知。”

蘇玉妍的心不禁又往下沉了沉。蘇慎身爲信陽的父母官,一向秉公辦案,不知送了多少不法之徒入獄,倘若有人在他妻女身上藉機滋事報復,那也不足爲奇。

江媽媽在側,聽了宋氏的話,臉上更是憂色重重,頓時坐立不安,雙手緊緊相握,嘴裡低聲囁嚅着,“……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