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暗涌上
乾坤宮突然一反常態地熱鬧起來,雖然岫煙向前來打探風聲的各宮太監宮人們守口如瓶,十公主趙容與定遠侯府長孫媳婦沈少夫人來訪的消息依舊傳了出去。緊接着,七公主趙寧也來了。她們都是舊識,且還是關係及交情都非比尋常的舊識,如今齊齊聚在乾坤宮裡,也不知僅僅只爲敘舊,還是爲了別的什麼事情,自然會令有心人疑竇叢生。
當然,也是因爲處在這樣的非常時期,纔會令人心生懷疑。
這些心生懷疑的人裡,左賢妃婆媳就是其中之一。
左賢妃素來與沈瑋針鋒相對,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處處殫精竭慮,最後卻仍敗在沈瑋手下,她心中的不甘自是無與倫比,如今對趙宥的身體狀況生出疑心,又豈能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先皇已故,如今他父親左仍身居丞相之位,雖說比不得前朝位高權重,但餘威仍在,依然能一呼百諾,況且,趙宏的身後,還有汾陽侯的支持,所以,如果能把握好機會,把她的兒子皇三子趙宏推上帝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惠王妃宋青梅,雖然是個內斂沉穩的女子,但身處在這樣的地位,耳濡目染的都是權位相爭,心裡又怎麼沒有那樣的念想?只不過她僅僅將這念頭藏在心底,不像她的婆母左賢妃表現得如此明顯而已。
所以,當乾坤宮突然迎來了兩位與趙宥夫婦關係非比尋常的女眷時,一向機警的左賢妃就不得不特別注意起乾坤宮的動靜來。
婆媳兩人匆匆商議,最後左賢妃還是決定讓兒媳親自去一趟乾坤宮。藉以探探裡頭的動靜。
好在宋青梅不比左賢妃爲人咄咄逼人,當初與蘇玉妍與趙容她們在宮中相處時,彼此也沒有生出罅隙,而且在趙宥登位後與樑惠君妯娌之間表面看起來更是和睦無比。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妒嫉之心,在樑惠君身體不適時總會第一個出現在乾坤宮來探望,那噓寒問暖的架式,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嫡親的姐妹。
所以,宋青梅以這樣一個大好人的形象出現在乾坤宮。自不會引起乾坤宮所有人的反感。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當岫煙稟報說惠王妃前來拜訪時,卻是令樑惠君的眉峰微微一顰。“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話雖這樣說,卻還是令岫煙請她進來。
趙容不知內情,反笑道,“她一向是個愛靜的性子,敢情是聽說我們都在這裡,便過來湊湊熱鬧?”
趙寧雖然性子隨和,卻是個謹慎的人。自然隱隱知道了些關於趙宥身體不好的傳聞,因此對惠王妃宋青梅的來訪,也存了戒備之心,便接了趙容的話茬,笑道,“你們難得來一趟。便是皇后娘娘不差人喚我過來,我聽到風聲以後,也是要過來湊熱鬧的。況且,這陣子夢姐兒病了,她也隔三岔五會過來瞧一瞧。”
趙寧這麼說,在蘇玉妍聽來,簡直有刻意解釋之嫌,她略忖了忖,得覺眉心一跳。原來,關於夢姐兒的親事。趙宥夫婦早就謀劃妥當了,這說詞,早早就放出了風聲,宮中上下看起來只怕是無人不曉了。這是不是說明,趙宥對自己的身體已經感到了絕望?如果真是這樣。情勢就如樑惠君所說,到了十分緊急的地步了。
樑惠君已經接了趙寧的話頭,嘆道,“是啊,忻姐兒自從病了,也虧得惠王妃每天過來幫着照顧……”
蘇玉妍不免在心裡一笑。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照顧人的人。宋青梅如此熱心,其目的何在,也不難讓人揣測。
就在這時,宋青梅正好款步而入,聽了這話,臉上倒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來,“皇后娘娘這麼說,可就真是羞煞臣妾了。”一邊說,一邊上前屈膝給樑惠君行禮,接着又一一跟蘇玉妍等人熱情地打招呼。
趙容素來是個天真的,這時候便有意無意地笑道,“皇后娘娘身子弱,這忻姐兒也是個三災八難的,我們又不能時時進宮,還多虧惠王妃能時常過來幫着皇后娘娘,僅是這份心意,就難得了。”
宋青梅淺淺一笑,“我雖與皇后娘娘是君臣,但也是妯娌,況且忻姐兒是我的親侄女,能爲她出一份力,也是我份內的事,哪當得你們誇獎……”一邊說着,一邊在樑惠君身邊坐下,細聲細氣地問道,“怎麼不見忻姐兒?可好些了?”
“才吃了藥,正睡着呢!”後邊伺候的岫煙應聲道。
聽她兩人這般隨和的對答,蘇玉妍便知道這位宋青梅是時常出入乾坤宮的,而且還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單看岫煙的態度就可窺見一斑。這樣讓人不設防的人,如果不是天生的隨和,其心機之深沉,就可想而知了。
望着眼前端然而笑的惠王妃,想到趙宥中毒幾年而不自知的事,蘇玉妍心裡竟不由得突突而跳。這位看起來沉穩嫺雅的惠王妃,是不是也應該列入嫌疑人名單?若沒有,等下還得找個機會跟樑惠君談一談。
“方纔聽宮人說,說皇后娘娘宮裡來了稀客,我便不請自來了。”樑惠君似乎在爲自己的到來找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事實上,這個理由的確光明正大,既沒有刻意隱瞞自己前來目的,也不會讓人生疑。
樑惠君便道,“你便是不來,我也是要着人去請你的。趙容和玉妍自從出了閣做了母親,就難得往宮裡來了,我便是有意差人去請她們進宮來說說話,也怕她們事忙脫不開身,今天湊巧她們都來了,大家正好在一起聚一聚……”略頓了頓,又道,“方纔十妹妹跟我說起她家的老太君是個懂醫理的,已經着人去請許府接老太君了,希望她能於忻姐兒的病有與衆不同的建議。”
關於許家老太太的傳奇,因爲趙容嫁入許府而讓宮中對此感興趣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宋青梅自然也不例外。她心裡微忖,便笑道,“皇后娘娘這一說,倒讓臣妾想起了外頭的傳聞來,說是許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就是杏林高手,對於一些疑難雜症也多有涉獵……說不定她一出手,就能讓忻姐兒恢復如初呢!”
聽到這裡,蘇玉妍不禁對樑惠君刮目相看了。她原以爲,樑惠君已經被趙宥突然而至的病情而亂了心智,如今看來,卻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樑惠君陡地變得成熟起來了。她只簡單地一句話,就讓宋青梅自己把話題繞到了許家老太太身上而絲毫沒有引起別人懷疑,也因此爲許家老太太進宮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又正好藉着這個機會與許太夫人商議忻姐兒的親事。
蘇玉妍忖罷,便笑道,“當初我生夢姐兒,就是老太君用的方子……”言下之意,許家老太君醫術還是不錯的,雖不一定能治癒忻姐兒,但試一試總是無妨的。
趙容聽着,也笑了,“那方子可是你們家沈珂向我們家老太太討去的……”說着捂着嘴偷樂。
她這一笑,樑惠君自然也想到當初趙宥去許家求生子之方的事情來,不禁也笑道,“是啊,這事兒我也是知道的。”
蘇玉妍臉色微紅,便把話題轉到趙寧身上,“回頭等老太太來了,不如爲七公主求一帖減肥的方子……”
趙寧也就勢笑道,“我正爲着喝水也長的身體發愁呢,等老太太來了,你們都要幫我求一求才好。”
“我們倒是想幫着你求,只是不知道老太太那裡有沒有減肥的方子哦!”趙容卻故意一本正經地說道。
樑惠君瞥了端坐在一旁的宋青梅一眼,有意無意地把她撇開去,只向趙容笑道,“便是老太太那裡沒有,我們好歹也要請她老人家好好爲趙寧琢磨出一個方子來纔是。”
趙寧便作出感激的模樣,“還是皇后娘娘最疼我,不像趙容,出了家就隨了夫家的姓,胳膊肘便向外拐了。”
趙容自是不依,便笑着要伸手要打她。
這一說笑,屋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下來。
蘇玉妍與樑惠君皆含笑看着她們姐妹。
只有宋青梅,一直插不上話來,顯得有些尷尬。她心裡也清楚,蘇玉妍趙容幾個與樑惠君關係匪淺,自然都會偏幫着樑惠君的,她在這中間,純粹就是個外人。不過,她素來是個沉得住氣的,便是覺得自己受了冷落,也沒有露出絲毫的不悅來,依舊笑呵呵地看着她們,儼然一副與她們打成一片的樣子。
眼見宋青梅泰然處之,樑惠君自然也不會流露出逐客的意圖,與趙容說了一陣許太夫人年輕時的軼事,便吩咐擺午膳。
宋青梅彷彿這才覺察到時間的流逝,便緩緩站起身來,道,“都到了午膳時間了……”
見她這樣,樑惠君心裡一忖,便笑道,“你也別走了,就留下來一起吃吧!”
宋青梅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便吩咐隨來的宮女,“……回去跟賢太妃說,我留在乾坤宮跟七公主十公主她們一起吃飯了,讓她不要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