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舊識上
“自那日靜宜回來跟我說了她在被劫持途中的種種,我便開始留意穆王了。”林學士緩緩說道,“我們林家,雖然是書香門第,可我曾祖,年少時也曾有‘江湖第一俠客’之稱,他的弟子遍佈江湖,恰巧有一位輕功獨步天下的弟子是我的舊識,故此我便求了他,讓他去跟蹤穆王,這才無意中得知穆王即將前往護國寺的消息。”
說到這裡,算是把消息的來源說清楚了。
縱然沈珂與蘇玉妍對這個消息的來源有所懷疑,但林家曾祖曾經是天下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俠客卻是確鑿的事實,他門下弟子衆多,能人異士自不在少數,能進入穆王府探聽消息,也並不出奇。
沈珂與蘇玉妍對望一眼,旋即問道,“林大人果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真是失敬了。”
林學士脣角含笑,“沈指揮使無須如此客套。放在以前,此事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知曉的,但如今,你我既爲兒女親家,從此以後便不是外人,一切榮辱,皆息息相關,此等大事,自不敢相瞞。”
沈珂對林學士的話雖不全信,但也知道他說的實情。林、蘇、沈三家如今已經成爲三角鼎立的兒女親家關係,自然榮辱與共。他望着林學士清瘦的臉頰,遂又問道,“不知林大人對穆王入寺欲對我家三妹下手之事怎麼看?”
“老夫愚鈍,也猜不透穆王的真正意圖,但揣其用心,想來覬覦沈三小姐的美貌想用不正當的手段據她爲已有的可能爲最大。”林學士收起臉上的微笑,正色說道,“沈三小姐才貌雙全,背後又有定遠侯這樣的權高位重的人支持,若能娶她爲妻。穆王自然如虎添翼,莫說如今擁兵駐紮邊關的惠王,便是與當今聖上也可以一爭高下了。”
他這話說得凜然,坐在他下首的林採蓮不由得神情一滯。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若有一個字的風聲透露出去,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沈珂與蘇玉妍卻依然面目端然地坐在那裡,絲毫沒有因爲林學士的猜測而生出異樣,因爲林學士的推測與他們所想的,竟然不謀而合,當然。他們也覺得他的推測不無道理。沈珂看着對面侃侃而談的林學士,肅然說道,“若大人的揣測被印證。那這穆王用心之險惡,就真是讓人不敢苟同了。”
“好在沈三小姐也是個大福之人,此次護國寺之行有驚無險,我也就放心了。”林學士誠懇地說道。“只不過,親家姐姐的那位表妹。竟被禍及,遭了魚池之殃,真是可惜。”
蘇玉妍也就露出遺憾的表情來,微微點了點頭,以示附和。就算林姨母有意把女兒推入火炕,她也不想讓這件事鬧得人人皆知。畢竟。在外人看來,馮靜宜對嫁入穆王府爲妾,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修來的福分。就是在林學士這個知情人來看,也多是對馮靜宜存着同情的態度,這樣,對馮靜宜的名聲也不會有損。
沈珂又道,“穆王此計失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着?”卻是對林學士問的。
林學士沉吟片刻,遂道。“這個,我會請人留意,一有消息,必知會於你。”
看來,林學士還有所保留。沈珂想着此刻與他暫時是處於同一戰線,便也沒有繼續強求,只笑道,“如此,就多謝大人了。”
林學士朝林採蓮看了一眼,道,“採蓮,這屋裡沒有火爐,你領親家姐姐去你母親屋裡吧,我還有話要跟沈指揮使說。”
林採蓮當即站起身來。
蘇玉妍便也應聲站起,微微躬身朝林學士福了福,遂拉了她的手,打起氈簾,緩緩邁步出屋。
青年小廝依舊站在離房門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動不動,神情專注地望着房門,見她們出來,忙大步上前,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林採蓮自知這個小廝是特意爲父親和沈珂守門的,當下搖了搖頭,拉着蘇玉妍往她母親房裡而去。
到了林夫人屋裡,屋裡暖烘烘的,溫暖如春,與寒氣沁人的屋外渾然不同。林夫人正與僕婦說着什麼,臉上掛着和藹的笑容,看起來心情不錯,擡眼看到她們進來,就笑道,“我就知道,老爺素來的高談闊論你們也聽不慣……還不快來暖和暖和?”
待到林採蓮在她身邊坐下,她伸手握了握女兒的手,驚道,“這麼涼?!趕緊取個手爐來暖暖。”一邊讓人去備兩個手爐來。
林採蓮又恢復了天真活潑的模樣,偎在母親懷裡,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林夫人雖不是十分健談,但也不至於冷場,又因林採蓮時不時插話打諢,氣氛倒也愉快輕鬆。
當小丫頭把手爐捧過來送到蘇玉妍手裡,她便笑道,“夫人如此客氣,下回我可不敢輕易來了。”
“親家姐姐,你也別太客氣。我呀,一年老頭,總是病病癆癆的,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走了……”林夫人卻認真地說道,“親家姐姐,我只有採蓮一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的,若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有什麼對方做的不好,還請你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看待纔是。”
若不是因爲出了被歹人劫持的事,以林採蓮的身份,與蘇玉修自是十分相配的,甚至在某些世故之人看來,蘇家還高攀了。但此一時彼一時,一個未出閣的小姐遇到了那樣的難堪的事,就彷彿一塊白玉有了小小的瑕疵,夫家沒有嫌棄仍堅持娶進家門,已經是十分仁厚的了。故此,林夫人才會有那樣的擔心。不過從三日回門那天看到女兒滿面笑容似乎十分幸福,她這才微微心安。但小夫妻新婚時蜜裡調油,卻不知那素有書癡之稱的蘇慎會不會因此事而爲難女兒,所以,她便故意在此把話說明,也是取警示之意。
這時,偎在林夫人懷裡的林採蓮的眼眶瞬間就紅了,眼裡淚光閃爍,泫然欲泣,也不知是因爲想起了母親的病,還是因爲在蘇家受到了苛責。
聽林夫人話裡的意思,竟擔心蘇慎父子會苛刻她女兒似的。蘇玉妍忙笑着安慰她,“親家太太紅光滿面,一看就是個祝壽綿長的,怎麼就說起這樣的喪氣話來了?我就玉修一個兄弟,也就採蓮一個弟媳婦,我這心裡,一直就把採蓮當成自己的親妹子看待的。再說了,採蓮溫柔端方,行事謹慎,我們蘇家得了這麼好的女主人,我父親與玉修都歡喜得不得了,又哪裡敢薄待於她?”說罷,又伸手握了林採蓮的手,輕聲道,“採蓮,你母親怕是不肯信我的話,你就自己說吧!”
林採蓮這才收了淚,哽咽說道,“娘……您老人家就放心吧!玉修當時肯承應娶我進門,那就決不會有嫌棄我的意思,公公大人對我也十分和藹可親,視我如親生女兒一般,您就別多想了,只安安地養着自己的病體就好,也省得女兒時時記掛。”
聽她這麼一說,林夫人不禁撫着女兒的手,輕嘆道,“你既這樣說,那我也就放心了。”略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也別倚着玉修與公公大人疼愛你,你就像在家裡那樣時常耍那些小性子……”
一語未了,林採蓮就破涕爲笑地打斷了她的話頭,“娘……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了,這些事情,未出閣時您就把我耳朵說得都起了繭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您就不能說點別的?”
林夫人便也笑了,撫着林採蓮的後背,情不自禁地又嘆了口氣,“雖然你已經出了閣,但在孃的心裡,你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啊!”
此話一出,蘇玉妍也是感概萬千。
這時,就聽外頭傳來腳步聲,卻是小丫頭過來請客人去飯廳用飯。
林夫人就笑着站起身來,攜了林採蓮與蘇玉妍的手前去吃飯。
飯菜十分豐盛,與定遠侯府過年過節時家宴有過之而不及,就這一點來看,林家對沈珂夫婦,也是十分盛情的。當然,以蘇玉妍的揣測來看,一則因林夫人的確存了籠絡她這位親家姐姐的之意;二則呢,許是林學士與沈珂兩人已經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說不定已經達成某種協議,或者某種默契,自然也要鄭重款待他們夫婦。
一時飯罷,又小坐了一會,拜訪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在這裡停留,沈珂便提出告辭。
林學士也並沒有十分挽留,只略略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親自送了客人出來。
一上馬車,蘇玉妍就瞅着沈珂笑道,“這位林大人,果然不簡單。”
沈珂也微笑着說,“是啊!今日與他一番暢談,方知我往日是錯看他了。”
“你說,林大人真有那麼厲害的舊識,能渾進穆王府探聽消息麼?”蘇玉妍輕聲問道。
“林家祖上的那位奇人,我之前也曾聽祖父說起過,說起來,祖父還與他打過交道呢!只不過,祖父那時候年紀還小,對林大人的曾祖膜拜多於瞭解。”沈珂正色道,“林大人有沒有那麼厲害的舊識,我也不敢確定,回頭問問祖父,且看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