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妍佯作沒有看到他陪笑討好的臉,將頭別過一旁,沉聲說道,“虧你還自詡聰明機智,難道就沒有覺出什麼異樣?” 看方纔那情形,沈珂分明就是被情慾纏身,哪裡還是平日裡那個沉穩從容的男人?
沈珂心中早存疑慮,此時被蘇玉妍提醒,想到柳紅是她的陪嫁,怕失了她的顏面,便委婉說道,“想是我喝得多了……平日裡我並不擅長飲酒,今日喝的那壇花雕又是陳釀……”
蘇玉妍驀地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難道是想維護什麼人?”如果沈珂真有意要維護柳紅,那柳紅便留不得了。
“妍兒……”沈珂不由得輕嘆一聲,“我的心,你難道就真不明白?”
“不是我不信你,是事實讓我信不得你。”蘇玉妍微垂眼瞼,低聲說道,“如果你真想納妾,我決不攔你,你只管跟我說明白,便是要柳紅,我也是肯給的。你又何必如此性急?”她說得很慢,神情也有些憂鬱,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沈珂的失望之意。
沈珂的臉色微微一沉,旋即上前摟住她的肩膀,也低聲說道,“我與你夫妻幾年,我的爲人你還不瞭解?這幾年來,我幾時跟你提過納妾之事?就是當初祖父逼着我娶陸氏之時,我也沒有動搖過我的決心小四,向着渣男進攻全文閱讀。我既娶卿,就決不負卿。”
見沈珂如此鄭重表態,蘇玉妍也沒有得寸進尺,便緩緩轉身,面對着他,澀然一笑,“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沈珂看着她的眼睛,“柳紅是你的陪嫁。就算她再生得如何美麗動人,我也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她?先前的事,你的確是誤會我了。”
其實蘇玉妍已經看出端倪,此時衝沈珂發火生氣,不過是想發泄心裡的鬱悶,當然,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大可從柳紅那裡下手,但她還是想聽到沈珂親口說出來。
“既然是誤會。那此事……就此揭過吧!”她淡淡說道,“天色已晚,爺也該歇息了。”事情的原委。她還是好好查一查的,不管是誰,只要敢打沈珂的主意,她就決不姑息。
“是啊,天色已晚。也該歇息了。”沈珂別有意味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擁住她往牀邊走,下腹的堅挺緊緊貼着她的纖腰,將他的慾望一展無遺。
蘇玉妍曾聽人說過吃過春.藥的人如果不行房就會導致多種可怕的後果,嚴重的甚至會危及生命。自然不想沈珂弄成那樣,但也不願意充當他發泄的工具,當下便用力推開他。冷冷說道,“是該歇息了,不過夢姐兒今天着了涼,我想跟她睡。”說着擡腿便走。
沈珂原想伸手拉住她,想了想便縮回伸到一半的手。就算錯不在他。她心裡也會覺得不舒服,但凡是個女人。見到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人親熱,又怎麼會覺得舒服?罷了,還是給她一些時間,也給自己留一個自行解決的空間,這樣雙方都好。沈珂心裡忖着,就輕聲說道,“那好吧,你早些歇息……”便任她去了。
蘇玉妍出了屋,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纔料理完宋氏姐妹,不想又出了這事。柳紅是她的陪嫁,豐姨娘的意思是預備着在她不方便的日子裡給沈珂留用的,但這幾年沈珂一直沒有納妾的意思,又因爲外頭盛傳蘇玉妍妒婦悍婦的名聲,更沒有人敢給沈珂說和,因此沈家內宅倒也風平浪靜。後來雖說皇帝給沈珂賜了宋氏姐妹,沈珂卻一直連正眼都沒看過她們,更別說動什麼別的心思了。就是在蘇玉妍懷夢姐兒和生產之後那段漫長的時日裡,就算蘇玉妍不能行房,沈珂也還是夜夜都歇在她的身旁。這樣的好男人,別說在古代,便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現代社會,也算得上是極品了。
一陣寒風吹來,掀起了她的裙裾,冷風鑽進裙裡,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也令她煩燥的心瞬間冷靜下來。
罷了,沈珂既是男人中的極品,此事便罷了吧!只是柳紅那裡,還得好好問一問,若真是她想勾引沈珂,那就留不得了。
她一邊思忖着,一邊往浴房而來。浴房那邊的已經黑燈瞎火,雙珠應該已經把柳紅帶走了。
到了浴房門口,她把手往後一伸,說道,“把屋裡的燈點亮。” 默默跟在她身後舉着燈籠爲她照明的小丫頭連忙奔進屋去,取了燈籠上的紗布,湊近燭臺把屋裡的燈燭點燃。
屋裡慢慢亮了起來。
“你先出去……把燈籠給我。”蘇玉妍吩咐小丫頭。
小丫頭忙把燈籠遞給她,然後飛快地退了出去。
蘇玉妍舉着燈籠,在屋裡細細看了一遍。她在拽沈珂出屋裡,並沒有忘記吩咐雙珠保護現在,所以這屋裡的東西都保持着原樣。
浴桶裡的熱水依舊冒着熱氣,泡在水裡的艾葉完好無損,說明沈珂根本就沒有進過浴桶;地上也沒有水漬,卻有一件醒目的東西——粉紅的女式棉襖。蘇玉妍彎腰撿了起來,她身邊的丫頭,多着素淨的衣裳,只有柳紅,素來穿紅着綠的韓娛:讓我們一起慢慢變老。她伸手捻了捻,棉襖極薄,像是秋襖,遂肯定這是柳紅的外裳,這丫頭體格還真強健,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襖,不是爲了別的,只爲向人展示她婀娜多姿的身段。
蘇玉妍把棉襖拿在手上,視線落在被損毀的扣褂上,停留了許久,才慢慢移開眸光,又在屋裡搜尋。
她的目光又落在一隻藍花鑲金邊的小碗上。這一定是沈珂喝過醒酒湯的碗。她心裡微忖,旋即蹲下身去,拿起碗來。碗裡尚有未喝完的湯。她把碗湊近鼻間,隱約有淡淡的薄荷味道,果然如她所料,是沈珂常喝的帶薄荷味道的醒酒湯。她蹲在原地,眸光流轉間,忽然看到牆角處有一個小小的紙團。
她心裡一動,便上前拿起了紙團,慢慢展開來看。這是一張淡黃色的細絹紙,是人們描鞋面或香囊等花樣常用的紙張,再一細看,就發現了細絹紙裡面似乎有些黏乎乎的,伸手一摸,指端竟出現一些白色粉末。這就是了,怕就是這東西在作祟。
蘇玉妍將紙團籠進袖裡,又仔細將浴房裡再察看了一遍,確認再無異樣,這才提起燈籠出來。
小丫頭安靜地等在門口,見她出來,忙上前替她掌燈。
蘇玉妍便道,“去西廂吧!”
丫頭們都歇在西廂,雙珠行事向來謹慎,沒有蘇玉妍的明示,她自不會擅自做主,這會兒她房間裡亮着燈,想來應該是在屋裡。
蘇玉妍走近,伸手輕輕敲響房門。
房門應聲而開,就彷彿有人早已等候在那裡一樣,蘇玉妍擡眼看去,果然是雙珠站在門邊,她旁邊還站在秋蕙,兩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善,看見蘇玉妍時才略有緩和,低聲說道,“少夫人快請進吧!”待蘇玉妍進屋,雙珠便迅速把門掩上。
屋裡光線昏暗,柳紅安靜地坐在木杌上,穿着齊整,頭髮也綰成一個圓髻,與先前那雲鬂半掩酥胸半露的情形已有天壤之別。她臉上的神情也淡淡,看不出什麼異樣,見蘇玉妍進來,也沒有起身相迎,更沒有露出惶恐與懼怕之色。不過,因爲天氣寒冷,她剛纔在浴房裡本就穿得單薄,雙珠爲懲罰她更是故意連地上的薄襖都讓她穿在身上,所以她雖然佯作強硬,但身體還是因爲寒冷而瑟瑟發抖,與她臉上的鎮定人家形成鮮明對比。
雙珠見了她這副模樣,臉上的怒氣更盛,不過因爲蘇玉妍並沒有開口,她也不好僭越,只能怒目而視。
秋蕙則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眼裡分明寫滿了輕蔑與鄙夷,似乎不屑於與柳紅說話。
蘇玉妍緩緩走到柳紅身邊,盯着她嬌美的面容,好半晌,才低聲問道,“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柳紅先前捱了蘇玉妍兩個耳光,兩頰依然顯得有些紅腫,她聞聲擡頭,毫無懼色地回望着蘇玉妍,淡淡一笑,“少夫人肯聽奴婢說話麼?”
雙珠見了,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替主子給柳紅幾個耳光,轉念一想,就冷冷說道,“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也沒有人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雙珠,讓她說。”蘇玉妍脣角微翹,露出一絲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怎麼自圓其說。”
柳紅見蘇玉妍肯給自己辯解的機會,當下精神一振,便朗聲說道,“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只瞞過了自己在沈珂的醒酒湯裡下藥的事。
“果真是這樣?”蘇玉妍聽她說完,才緩緩問道。
“是的,真的就是這樣。”柳紅一迭聲地回答,“奴婢不敢有半句謊言。”
蘇玉妍沉吟片刻,慢慢從袖裡取出一個紙團,舉到柳紅面前,“那你說說,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