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相惜下

102、相惜(下)

“我知道,沈珂這人,並不壞。”蘇玉妍輕聲說道,“可是,我不能嫁給他。”

“爲什麼?”樑惠君滿臉肅然。

“我若嫁給了他,又怎麼對得起爲我而死的孃親?”蘇玉妍苦笑一聲。

“死者已矣,生者又怎能爲了死者之願而放棄自己的幸福?更何況你孃親的本意,也並非不願意你嫁給沈珂。”樑惠君不禁勸道。同爲穿越大軍中的一員,比起蘇玉妍的經歷來,她可謂是天之嬌女了,不僅得到父母的寵愛,還能嫁給趙宥這樣才貌雙全的皇子,她在感謝上蒼的同時,也暗暗感到慶幸。所以,她也期盼蘇玉妍能像她一樣獲得幸福。

蘇玉妍又何嘗不明白這些?自從宋氏死後,她就似乎有了心理障礙,只要面對沈珂,她就會想起宋氏的死,就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宋氏。她知道,樑惠君說得不無道理,宋氏的初衷就是想讓自己嫁進沈家,若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會反對她嫁給沈珂的。

樑惠君見她沉吟不語,便又趁熱打鐵,“即便你不想嫁給沈珂,終歸還是要嫁給別人不是?依我說,與其嫁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還莫若嫁給沈珂來得踏實。”

蘇玉妍擡起眸子,看定樑惠君,“就算我答應嫁給沈珂,定遠侯也不一定能同意這樁婚事,畢竟,現在的沈珂,已經不是當初病重急需沖喜拉沈珂了。”

“只要你願意,我和趙容必會想辦法幫你玉成此事。”樑惠君笑道,“就怕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他對我,一直有恩。”蘇玉妍道。說實話,她對他,雖然也曾有過怦然心動的時刻。但更多的,卻是因爲他對她的恩情讓她感動,讓她覺得她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才能兩兩相抵。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聽蘇玉妍這麼說,樑惠君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她相信,這個世上並沒有什麼所謂的一見鍾情,多數愛情都是由於長期相處慢慢積聚起來的。她嫁給趙宥,是由皇太后指婚。基本上是盲婚啞嫁,但經過月餘的相處,這個沉穩善良的男子就徹底將她的芳心俘獲。由此她認定,蘇玉妍嫁給沈珂,日積月累,感恩之情也會慢慢轉變成愛情。

“你與趙宥……”蘇玉妍回眸看她。

“雖然他從沒對我說過什麼甜言蜜語,可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好人,嫁給他,我並不後悔。”樑惠君微微一笑,“所以,請相信,你也一定能跟我一樣。”她拉起蘇玉妍的手。輕輕一握。

感受到她掌心的溫暖與力量,蘇玉妍不禁眼角微潤,隨即鄭重點頭。

得了蘇玉妍的肯定。樑惠君不由得喜上眉梢,“走,咱們去見趙容。”

兩人便聯袂往朝霞宮而來。

才進宮門,就聽裡面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原來是七公主趙寧來了。趙寧恰與其名字相反。是個活潑的性子,開朗樂觀。比趙容年長兩歲,今年剛滿十六,論理也該談婚論嫁了,親事卻遲遲沒有落定,究其原因,很可能是因爲她長得太胖的緣故,在蘇玉妍看來,已瀕臨肥胖症的邊緣。

因是常見,趙寧也像樑惠君一樣免了蘇玉妍的禮,待她們坐定,就笑道,“你們從哪裡來,可聽到什麼喜訊沒有?”

兩人一愣,還是樑惠君笑道,“我們才從乾寧宮來,路上行人寥寥,並不曾聽說有什麼喜事……”

趙寧格格一笑,“連乾寧宮也沒得到消息,看來這事還不能亂說。”

趙容坐在上首,佯作生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趙寧頓時大笑起來,指着趙容向樑惠君和蘇玉妍道,“你們瞧,容兒她不好意思了呢!”

蘇玉妍心念微轉,旋即笑道,“七公主還沒告訴我們到底是什麼喜事呢!”

“不就是她的親事……”趙寧快人快語,未及說完忽瞥見趙容那雙水靈靈的眸子佯作兇狠的樣子瞪向她時,就假裝害怕地閉上了嘴。

果然是親事,只不知是哪家的子弟。蘇玉妍心裡暗忖。

樑惠君卻面色微凜,摒退宮中侍候的宮人,這才向趙寧問道,“怎麼?有人向咱們家老十提親了?”

“我方纔路過乾清宮,正想着跟皇祖母去問個安,沒想到恰巧聽見左賢妃跟皇祖母提起老十的親事,我想着那左賢妃平素裡就是個心慈面軟的人,指不定是哪家子弟攛掇了她來皇祖母面前提親的,所以就留了心,不想聽見她提的竟是她的親兄弟左楠……”見樑惠君如此鄭重其事,趙寧不禁笑道,“那左楠名滿昌寧不說,還生得風流倜儻,與咱們家老十,也還勉強般配,皇祖母又哪有不願意的?當下便毫不猶豫地替老十應允下來了。”

蘇玉妍只覺心裡“咯噔”一下,擡頭看向樑惠君。

樑惠君也下意識地朝她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覺出不妥來。

蘇玉妍畢竟算是外人,不好當着七公主的面提這樣敏感的話題,可樑惠君就不同了,不僅是她的嫂子,還是親密無間的朋友,自然義不容辭地要攪黃這門親事,“老七你可聽真了?”

“我親耳聽到的,那還有假?”趙寧心無城府,還當樑惠君也爲此感到高興,當下便作豪邁之勢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要不信,儘可以去問皇祖母。”

“你若聽真,又何須去問皇祖母?”樑惠君笑道,“不過此事尚未塵埃落定,你還是暫時替老十保守一下這個秘密,要不然,她豈不是要難爲情了?”

“那是當然。”趙寧爽朗笑道,“今日我來,就是特意只告訴她一人,你們兩個不是外人,聽聽也無妨,必是能守口如瓶的。”

聽趙寧這麼一說,蘇玉妍倒覺得她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可惜長得太胖了,笑起來兩隻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細縫,也難怪過了及笄之齡也沒人提親,這男人,多半還是以貌取人啊!

樑惠君便也放下心來,旋即慢慢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幸好老七聽到了這話,要不然,等親事定下來,就來不及了。”

此言一出,不僅趙寧感到疑惑,趙容也覺得愕然——左楠這樣的男子,就是她理想中的丈夫人選,難道有什麼不妥?

趙寧素來心直口快,已忍不住開口問道,“大皇嫂,你這話什麼意思?”

樑惠君就看向趙容。

這話也正是趙容想問的,此時她正怔怔地望着樑惠君,等待她的回答。

“我的意思,就是這門親事有些不妥。”樑惠君沉吟片刻,不待趙寧相問,又繼續說道,“我未出閣時,左相曾請人替左楠求娶過我,我父親初時尚有結親之意,後來不知何故竟婉拒了,還無意中在我面前露過口風,說是幸好沒有答應這門親事。”

趙寧與趙容頓時齊刷刷地望着樑惠君,神色各異。

趙寧是突然聽到這樣的隱秘心驚,而趙容則是從驚喜的雲端摔落下來,滿心失望。

蘇玉妍看了樑惠君一眼,也插了一句,“我父親剛剛擢升時,左相也曾派人到我外祖家提親,說得含糊其詞,外人只道提的是左楠,實則是爲其鮮少露面的癡傻長子求親。還好被人識破了,我外祖才拒了這門親事。”

這話她原打算私底下跟樑惠君說的,不想趙寧今天就把消息捅到趙容面前了,樑惠君選擇反對,於情於理,她也應該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們,讓她們在斟酌的時候會更加全面。

趙容眼裡立時又多出幾分冷意。若是皇祖母真替她應下親事,她豈不是稀裡糊塗就要嫁入那高深莫測的左相府了?不行,在沒有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一定要阻止他們定下這門親事。

趙寧也隱隱覺不妥,因這事她是當成喜訊來告訴趙容的,所以臉上便有些訕然之色,“看來這左相府,行事有些偏頗。”說得好聽是偏頗,說得難聽點,就是陰險奸詐。

“好在親事尚未正式下定,還有迴旋的餘地。”樑惠君見趙容臉色不好,就寬慰道,“父皇素來寵愛老十,這親事,一定不會瞞她,到時候,只消求求父皇,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那左賢妃看起來心慈面軟,可行事向來謹慎,沒有萬全的準備,她又怎麼會在皇祖母面前提親?”趙容卻顯得有些惶然,“我即刻就去見父皇!”說罷就離座而起。

蘇玉妍坐在她身側,連忙起身將她一把拽住,“此事只是七公主湊巧聽到皇祖母她們提及,說不定連聖上還未知曉呢……”連聖上都不知道的事,趙容沒有理由先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沒有理由拒絕這樁在外人眼裡絕佳的親事,她這麼衝動地去找皇帝,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樑惠君也上前兩步,正色道,“玉妍說得在理……你此去,倒顯得莽撞了。”

“那你們說,我該怎麼辦?”趙容頓住腳,回身說道,眼裡已蘊上一層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