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待柳知府清醒,秦白羽將杜夫人的事情告訴他後,就同莫悠和顧清風趕去了杜府。
果不出所料,杜夫人本想連夜逃跑,卻被隱藏在杜府外的秦家軍抓獲。
杜府大堂內,一位美婦人跪在地上,身體顫抖,雙眼裡滿是驚慌與不安。
一宿沒有休息的莫悠早就感覺疲憊,便軟軟地靠坐在椅子上,懶懶望着其他人。
秦白羽和顧清風分別站在杜夫人面前,默默打量着她,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莫悠不知這二人在打什麼主意,只是看着杜夫人越來越顫抖的身影,到底是有些不忍。可是杜夫人騙他們在先,這一次絕不能再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迷惑。
這般想着,莫悠便眯起了雙眼,準備趁這個時機養養精神。誰料,她纔剛剛閉上眼,就聽一陣哀哀的抽泣傳入耳中。
莫悠睜眼看去,就見杜夫人正不停抽動着肩膀,晶瑩的淚珠,很快從美眸中滴落下來。黛眉緊緊擰在一起,她死死咬着紅潤的脣瓣,努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發出更大的哭泣聲,這副楚楚可憐之姿,即便是女子看了也覺揪心。
可這屋中的兩個男人卻不爲所動,眼中既沒有同情,亦無憐憫。
“葉九歌。”秦白羽終於開了口,冷漠又嚴肅地叫出一個名字。
杜夫人身體一震,哭聲止住,只是不消片刻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你並非京城人士,對嗎?”秦白羽雙眼盯着地上的女子,問道。
女子抖着肩膀,用力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莫悠恍然大悟,原來杜夫人姓葉名九歌,倒是個不錯的名字。
“你先前說過,杜沅對你有恩,”秦白羽圍着地上的人,緩緩走了兩步,問道:“本將軍現在問你,他對有何恩情?”
“他、他救了民婦的命。”杜夫人吸着鼻子含糊回道。
“他如何救得你,何時,何地,又因何原因?一一說來。”秦白羽繼續追問道。
“這……”杜夫人一時有些蒙了,臉上還掛着淚水,呆滯了許久才發出聲音,趴在地上說道:“是在四年前的八月二十那天,當時我被迫淪落風塵,被醉風閣的老鴇逼着接客。就是在接客頭一日,我遇到了老爺,是他出銀子買走了我的開苞夜。我看他也是正人君子,便悄悄向他求救,老爺見我可憐,就幫我出銀子贖了身。他當晚就離開了,什麼都沒有做,保全
了我的清白。”
“你爲何要離開家鄉,來到京城?”秦白羽又問道。
“民婦本是鋅城人士,出身貧窮,自小就與老爹相依爲命。可是就在五年前,老爹欠下賭坊一筆鉅款,最後被賭坊的人活活打死。他們本還想帶我回去,給賭坊老闆做填房,我當時非常害怕,便趁亂逃走了。可我在鋅城無依無靠,又怕他們會再找上我,便逃來了京城。”說起往事,杜夫人地臉上滿是苦澀與悲慼,似不太願意回憶那段不堪的過往。
“如此說來,杜沅於你既有知遇之恩,又有救命之恩,更有四年的夫妻之情。他在被我們找到時,還一心護你。杜沅待你不薄,你爲何還要害他?”秦白羽冷聲質問道。
杜夫人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隨即就笑了起來,她紅着雙眼,笑的譏諷,似乎是聽到了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他是對我有恩,娶我進門後也待我不薄,處處護我,那是因爲他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杜夫人笑夠了,便開了口。
“此話怎講?”秦白羽回問道。
“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杜夫人說到這個時,眼裡迸發出濃烈的恨意,“你們不知道,我爹曾也是銀樓裡的工匠,而且手藝精湛,經他之手打造出來的首飾,總是能引得全鋅城貴婦們的青睞。可是就在五年前,杜沅去了鋅城,不知何故聽說了我爹的手藝,就想讓我爹跟着他做事。我爹不願意離開家鄉,就拒絕了,杜沅懷恨在心,卻假意與我爹交好,騙他去賭坊,讓他欠下了賭債。”
杜夫人說到此處,再次紅了雙眼,想到冤死的老爹,她的心痛如刀絞,“爹被人打死後,我躲了起來,並暗中打探那家賭坊的事情。因爲我知道,爹從不進賭坊這種地方,一定是有人唆使他,後來我就在爹做事的銀樓裡打聽出了杜沅的事情。他們還告訴我,是杜沅帶爹去的賭坊。雖然他沒有親手殺死我爹,可我爹的死卻是他造成的,他害死了我唯一的親人,你讓我如何不恨?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剝他的皮,拆他的骨,來爲我九泉下的老爹報仇。”
“這樣說來,杜沅救你,也都是你刻意安排好的事情?”莫悠站起了身,來到她身邊。
她倒沒想到,這背後還藏着另一樁命案,而杜沅的枕邊人,卻是他自己的仇人。這算不算是天道輪迴,杜沅一生作惡多端,最後卻被自己信任的人所害。
“不錯,是我收買了老鴇,讓她陪我合演
了這齣戲。”事情既然已經抖露出來,杜夫人乾脆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聽了她的回答,莫悠一時沒了言語,杜夫人、不、是葉九歌,她的做法雖然極端,可若是換了別人,誰又不想替自己的親人報仇。何況,杜沅還是一個十足的惡人,他死不足惜,實在讓人難以同情。
“事情既然已經被你們看破,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而今我大仇已報,在這世上已是了無牽掛,倒不如死了乾淨。”葉九歌看了一眼屋裡的三個人,露出悲壯的笑臉,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隻瓶子,她仰頭灌下。
這個狀況發生的太過突然,幾乎是在她說完話的同時,毒藥便被她灌入了嘴裡。莫悠他們根本來不及阻止,女子已經吐血倒在地上。
“斷氣了。”莫悠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說道。
她久久望着地上的屍體,葉九歌的臉上還帶着笑意,臉上的淚水已經乾涸,眼底深處遺留一抹解脫。
莫悠嘆口氣,擡手爲她合上雙眼。
葉九歌的屍體後來被送回了衙門,考慮到杜沅之前的金蟬脫殼,便又對屍體做了進一步的調查,最後證明此人是真的葉九歌,並非易容而來的替死鬼。
隨着杜沅和葉九歌的死,這樁從年前持續到年後的案子,終於告破了。
只是,就算除掉了杜沅,莫悠和秦白羽仍舊高興不起來。他們知道,杜沅身上一定藏着不少有關長眠閣的事情,所以他們纔會如此急着除掉他。
“將軍,上元節失火的真正緣由,你告訴姐姐了嗎?”處理完杜沅的案子,莫悠的心思又回到了府裡,想到上元節的事情,心裡又是一陣堵。
“沒有,有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將軍府有能力保護好她。”在對待秦白煙的事情上,秦白羽始終固執己見,什麼都不肯告訴她。
莫悠明白他是怕姐姐知道太多,反而會令她憂心,而且依姐姐的性子來看,她若是知道將軍府有難,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秦白羽怕她跳進是非中,但他卻忘了,就算是他們有意瞞着秦白煙,有些人也不會放過她。
從上元節失火的事情中,莫悠隱約猜到,長眠閣想要對付的人,已遠不止她和秦白羽。
莫悠把這些想法告訴秦白羽,對方也認真聽了進去,並答應會好好考慮。可她心裡總有不安,所謂關心則亂,他對秦白煙存着太深的內疚,只怕不好轉變他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