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進去通報竹大人,說秦某來接夫人回去。”秦白羽彷彿沒有聽到侍衛的話,眼神堅毅,語調強硬地說道。
“秦將軍,竹大人已吩咐過不見任何人,您請回吧。”侍衛紋絲不動地回道。
冰冷的雙眼始終盯着那扇緊閉的殿門,聲音比之前變得還要低沉冷肅,“馬上通知你們竹大人,秦某來接夫人回去。”
“誒嘿,你這人……”
這侍衛脾性不小,當即就怒了,剛開口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外朝人,誰知手上忽然一空,用來擋路的長兵眨眼就到了對方手裡,鋒利的兵刃正抵在自己脖子上。
轉瞬間的變化,一時驚地宮女們驚叫一聲,兩名侍衛也被嚇得面色蒼白,緊張地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
這個時候他們才發覺到,對方的眼神是多麼地恐怖,猶如地獄修羅般,彷彿一個不注意,便會被對方奪去性命。
侍衛們雙腿一抖,當即跪下來,俯身磕頭求饒。
秦白羽不屑地冷哼一聲,手上的兵器一直抵在侍衛脖子上,冷聲下令,“開門。”
“這……”
兩名侍衛你看我我看你,再次猶豫起來。
“找死。”
秦白羽面色一變,立刻加重手上的力道,眼看着兵刃就要刺上侍衛的命脈,面前的殿門卻忽然打開了。
門內站着三名女子,其中兩個是宮女裝扮。而另一個被她們簇擁在中間的女子,則身着一身華美宮裝,青絲隴上反綰,如驚鳥欲展雙翼,金釵環翠,氣勢非凡。
“何人在此喧嚷?”女子眉眼嬌俏,舉手投足間皆透着貴氣,然而面容稚嫩,有威儀而難顯震懾之氣。
可饒是如此,她的出現還是嚇壞了一衆人,宮女和侍衛們連忙俯下身行禮,“奴才們參見嘉霖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
嘉霖公主掃一眼地上的人後,目光直接轉到秦白羽身上,定定望着他。
原來這便是西朝那位威武將軍,不過他現在這番狼狽的模樣,着實與傳聞中相差甚遠。
“下官參加公主。”秦白羽扔掉手上的長兵,抱拳對門內的人行禮,臉上神色沒有絲毫緩和,冷聲說道:“還望公主恕罪,下官來此尋妻,並非有意擾亂宮中秩序。既然公主在這裡,那麼想來這非宇殿並非不見客,下官得罪了。”
他說完就擡步往裡走,冷冽的目光直視前方,全身上下纏繞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嘉霖公主不免被他這一身的戾氣嚇到,後退一步後纔想起自己出來的目的,當即對身後的宮女遞了一個眼色。
宮女們會意,忙跑過去攔在秦白羽身前。
“公主這是?”秦白羽凝眸,偏頭詢問。
嘉霖公主暗吸一口氣,讓自己保持鎮定,露出得體的笑容,轉過身看向他,“秦將軍,如今非宇殿的主人不在,本公主也無權放人進去。看將軍還有傷在身,不如先回去……”
“公主身份尊貴,難不成區區一座宮殿,您都沒有決定旁人出入的權力嗎?”秦白羽可不相信她這番說辭,當即打斷,反問回去。
氣勢太強,眼神太過寒厲,那一字一頓的質問,放佛是一座大山直接壓上頭頂。嘉霖公主自小得盡尊寵,何時受過這般對待,一時間心裡除了害怕還有羞憤。
“大膽,本公主尊你爲座上賓,你卻在此辱沒本公主,該當何罪。”
此話一出,所有奴才皆被嚇得再次垂下頭,不敢作聲。
“下官並無冒犯公主之意,只是憂心夫人現時的狀況,想要進去一探究竟,還望公主能夠體諒。”秦白羽抱拳解釋道。
“秦將軍愛妻心切,本公主自是體諒。也望將軍能夠體諒本公主,莫要讓本公主失信於人,辜負了他人囑託。”嘉霖公主緩步來到男子面前,再一次表示出自己的立場。
面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秦白羽開始變得心浮氣躁,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莫悠和竹隱的臉龐,令他的面色難看到極點。
垂在雙側的手握的咯吱作響,好像隨時都會揮出去,直嚇得那些奴才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侍衛跑過去護在公主身前,侍女來到秦白羽身側低聲勸阻。
然秦白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不言不語,也沒有任何動作。
好半晌後他才又跨前一步,立刻嚇得侍衛和公主都後退一步。
“公主當真不肯行個方便嗎?”
嘉霖公主自知失了儀態,暗暗給自己鼓氣,絕不能被一個外朝的臣子給壓了氣焰。當下推開身前的侍衛,傲然睥睨着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來人,送秦將軍回去。”
整個皇宮裡誰不知嘉霖公主的脾性,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她,現在這般對待秦將軍,指不定心裡又在打什麼注意。
然而那秦將軍看起來更是可怕,如果再讓他們對峙下去,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福陵殿的兩名宮女對視一眼後,也顧不得會不會受到責難,慌忙架起秦白羽強行帶着他離開。
看着男人不甘又冰冷的
臉,嘉霖公主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見那三人越走越遠後,轉身示意侍衛們關上殿門。
莫悠醒來時,已至深夜。陌生的寢殿,守在一旁的宮女,以及肩膀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還處於惺忪狀態她更感茫然。
旁邊的宮女見她醒來,馬上過來詢問身體狀況,然而此刻的莫悠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回答這些。
這些宮女倒也機靈,約莫出她的情況後,便下去煎藥的煎藥,請人的請人。
莫悠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逐漸拉回飄散的神志,記起來自己在宮牆下面救了一名女子,之後……之後她自己反倒受了傷,然後便不省人事了。
肩膀上那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讓她意識到,自己傷的不輕。心裡不免苦笑,做好事反而害了自己,老天爺這是打了個盹嗎?
莫悠搖搖頭,這纔想起來詢問旁邊的宮女,“這是哪裡?”
“回姑娘,是……”
“嘉霖公主駕到。”
外面突然響起一道通報聲,打斷了宮女的話。
眼裡閃過些許奇怪,莫悠想要下牀迎駕,誰知她剛動了一下便扯到了傷口,頓時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姑娘小心。”旁邊的宮女一見這情況,忙上前查看她的肩膀,生怕會出什麼閃失。然而她還未看出所以然來,身後就響起了公主的聲音。
“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好好照看莫姑娘嗎,她的臉色怎會如此難看?”
此話一出,小宮女立刻嚇得轉身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嘉霖公主不耐煩地揮揮手,“算了,算了,下去吧,快點把藥端上來。”
小宮女立刻感激涕零地退出內殿。
“莫姑娘,你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嘉霖公主傾身看向牀上的人,詢問道。
莫悠雖然還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不過該顧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可因爲自己一時難以起身,遂開口向來人請罪,“臣婦參加公主殿下,公主……”
“莫姑娘不必如此多禮,快躺好。”嘉霖公主見她還在掙扎着想要起身,忙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說道。
現在已經將近夜裡子時,莫悠和嘉霖公主聊了片刻後才知道,對方因爲擔心她的傷勢,一直等到現在都沒有睡下。
“對了,民婦受傷的事情可曾通知將軍?”莫悠忽然開口問道。
嘉霖公主點點頭,回道:“下午便通知他了。”
眸子一緊,莫悠再次問道:“那他來過了嗎?”
“沒有。”嘉霖公主看着她緊張的表情,非常從容地說道:“秦將軍只是詢問過你的傷勢,得知你沒什麼大礙後,便就放心了。”
這番話讓莫悠有些傻眼,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可隨後想到這些天以來秦白羽對她的態度,心裡便有些不確定了。
“公主,將軍可說過何時來接我回去嗎?”莫悠的眼裡閃過一抹期待。
嘉霖公主對她露出安撫的笑,輕輕拍上她的手背,說道:“你的傷勢嚴重,不易移動,所以秦將軍特意交代過,讓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
本來她還怕對方知道自己受傷後會擔心,想着是否先隱瞞下來,但現在看來她根本無需隱瞞,因爲對方根本就不關心。
“我明白了,多謝公主。”莫悠扯起嘴角,臉上笑着,眼裡卻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
這時宮女端來了藥,嘉霖公主順勢接下,揮揮手示意衆人退下。
“不敢勞煩公主,民婦自己來吧。”看出對方的意圖後,莫悠忙伸出手去接藥碗。
“莫姑娘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不必和嘉霖客氣。”
嘉霖公主的手稍稍一側,擋下她的手,邊吹着勺子裡的湯藥,邊笑着說道:“天色不早了,喝完藥後再好好睡一覺。”
看着遞到嘴邊的勺子,莫悠的臉上露出少許尷尬,不自在地喝下。
“對了,白天的時候,公主爲何會從宮牆上摔落下來?”爲了衝散心裡的窘迫,莫悠便主動開口聊天。
嘉霖公主邊喂藥邊對她吐吐舌頭,半晌後才滿臉赫然地向她解釋了原因。
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莫悠簡直哭笑不得。
原來這位和皇上一母同袍的公主殿下,因爲嫌棄宮裡太悶,而皇上又不允許她出宮,所以就想偷偷跑出去。
可誰知還沒走出宮門便被侍衛們給認了出來,她情節之下便跑上宮牆,本是想嚇唬嚇唬他們,可誰知腳下一個不注意當真失了足。
如果不是莫悠恰巧在那個時候出現,這位公主的小命就真被自己給玩完了。
這個時候的莫悠,只是認爲嘉霖公主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可當她們在一起相處了兩天時日後,她就徹底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殿下豈止是活潑,簡直就是精力過剩,而且性子古靈精怪,常有出人意料之舉,讓人防不勝防。
周圍的宮女和太監們皆對她又驚又怕,見到她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兒,生怕一個不注意,自己就成了公主戲耍的對象。
對此情況,
莫悠只感覺自己非常幸運,慶幸自己是公主的救命恩人,使得對方難以下手捉弄她。
可她並不知道,早在一開始,對方便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歪曲了一些事實,直到現在她還被矇在鼓裡。
所以當她在“非宇殿”休養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心裡惦記着的那個人,每天都會來這裡找她,卻都被嘉霖公主以各種方式給攔住了。
她更加不知道,她們身處的這座宮殿,是竹隱在宮裡的居所。
養傷三日,她沒有聽到任何關於秦白羽的消息,對方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莫悠本來很生氣,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勁,因爲嘉霖公主的緣故,她差點忘了他們現在是在皓雲國的皇宮裡。
而這裡危機環伺,尤其是皇上和竹隱,這兩個人絕非表面看起來那般和善。
先前只顧着慪氣,她倒是忘了考慮這些,如今冷靜下來,才察覺出情況不對。她和秦白羽是夫妻,就算他不關心自己,可在得知她受傷後,於情於理都該來探視。
然而現在三天過去了,他竟從未露面,難不成是出事了?
如此一想,莫悠便坐不住了。她傷的只是肩膀,所以並不會影響到下牀走動,當天下午便匆匆忙忙回了“福陵殿”。而當她看到“福陵殿”和“非宇殿”竟離得如此近時,心裡的擔憂就更盛了。
她幾乎是一路疾奔進去,從院子裡一直找到寢殿,雙腿都開始發軟,以爲猜測要應驗的時候,突然就看到了靠坐在牀上的男人。
那一刻她整個人都定在原地,心撲通撲通跳地像是要從嘴裡蹦出來,耳朵裡嗡嗡作響,腦海中一片空白。
秦白羽早早便聽到了她在外面的喊聲,一聲比一聲焦急,充滿了害怕和緊張,讓他的心也跟着一陣顫動。
可是早已張開的嘴,卻是遲遲說不出一句話,就那樣靜靜地聽着對方越來越慌亂的聲音。
而當女子終於跑進來時,他下意識地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閉眼假寐,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外界的情況。
所以在莫悠緩緩找回感覺時,看到的便是對方冷硬的側臉,沒有任何的表情,全然無視了她的存在。
這一刻,莫悠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她想笑,可是剛裂開嘴眼裡就是一片酸澀。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逼着自己沒有掉下那些沒用的眼淚。
這時有一名宮女端着托盤走進來,見到莫悠後,忙歡喜地說道:“夫人,您總算回來了,將軍他……”
然而她話未說完,突然就被秦白羽打斷了,“下去。”
冷厲的呵斥聲,嚇得小宮女身體一抖,眼裡露出少許驚慌。
“給我吧,你們都先下去。”莫悠看一眼突然睜開雙眼的男子,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隨後用右手接下托盤,揮退寢殿內的三名宮女。
宮女們都察覺出秦將軍心情不好,也不敢久留,忙行禮退下。
聽到身後的門被關上後,莫悠方纔擡腳往裡面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有些緩慢。
“把藥放桌子上。”秦白羽忽然開了口。
莫悠停下腳步,手邊恰巧就是桌子,便放了上去。
秦白羽從牀上走下來,只是掃了一眼桌邊的女子,便緩步走過去坐下。
面對他的漠視,莫悠心裡一陣犯堵,提上一口氣想要質問,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非宇殿住着如何?”
秦白羽突然開口,不陰不陽的語氣,讓心裡本就犯堵的莫悠更覺不爽。
久久沒有聽到回答,秦白羽終於擡起頭,直直盯着對方的臉,再次問道:“非宇殿住着可還舒服?”
“舒服?”莫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發現她在對方眼裡看不到一絲感情,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呵,什麼夫妻恩愛生死相隨,都是屁話。
“舒服,當然舒服,簡直樂不思蜀。”莫悠霍然坐下,雙眼逼視對方,每一個字都咬地極重。
這句話像是一根刺,毫無預兆地穿進秦白羽的內心,痛得他血脈僨張,怒火攻心,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你做什麼?”他突然間的轉變,也激起了莫悠心裡的憤怒,“秦白羽,你發什麼瘋,如果你有什麼看不慣的,直接說出不行嗎?你現在這樣陰陽怪氣的……”
她話未說完,忽然就被對方拉了起來,那隻大手就抓在她的左肩上,毫不留情。
心裡一片涼意,莫悠闇暗咬牙忍住噬骨的疼痛,逼着自己沒有叫出聲來。
而旁邊那個罪魁禍首像是毫無所覺,拽着她就往裡面走,最後直接將她甩到牀上去。
左肩再次受到重創,難以忍受的痛楚讓莫悠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額頭上出滿細密的汗珠。
然而疼痛還未過去,她的眼前便突然一黑,秦白羽整個人都壓了上來,再次擠壓到她的左肩。
“秦、秦白羽,你混蛋,痛……”
莫悠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聲音中充滿了惱恨,可饒是如此也難減身上半分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