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好戲要開始了。”
陰冷的聲音,帶着嘲弄,讓莫悠的心裡一顫。腦海中瞬間閃過夢裡的場景,秦白羽渾身是血的模樣,讓她手心裡一陣涼意。
竹隱的存在,一直是個謎,完全查不出的身份,就放佛這世上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這個男人非常危險,這個地方也不能待……
思及此,莫悠不再猶豫,轉身就走。
誰料,她未走出兩步,身後便襲來一股陰風。
莫悠當下雙腳提力,足點琉璃瓦飛身而起,旋即轉過身甩出銀鞭纏上對方伸過來的手臂。
見此,竹隱快速收回手,後退一步站穩。
“想來莫姑娘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竹隱負手而立,在看到對方露出不屑時,便伸出右手。月色下,有東西從他的指縫間滑出,那是一隻佩戴在腰間的白玉鏤空香囊。
“你……”莫悠眸色加深,臉上又多出幾分冷冽,她話剛出口,就被竹隱得意地笑聲打斷,顯然非常滿意她的反應。
“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們不會爲難她的。”竹隱提醒道。
我們?
莫悠注意到他的用詞,原來,這個竹隱還有同謀。
“要我做什麼?”莫悠闇暗握緊雙手,秦白煙現在在他們手上,她不能輕舉妄動。
竹隱快速收起香囊,笑地好不諷刺,良久後才收聲說道:“想不到一個殺手的心裡,竟有如此多的牽掛。看來,只能讓在下幫你一把,斬掉這些禍根了。”
“莫姑娘,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賭約嗎?”竹隱忽而冷下聲,陰沉地說道:“這次恐怕是在下要贏了,只要你殺了秦白羽,秦白煙就能活下來。”
莫悠的拳頭又握緊了些,冷冽的表情中看不出絲毫異樣,仿若對方所言不過是平常之言。誰也不知道她心裡的刺痛,夢裡的恐懼再次洶涌而來,肆無忌憚地奔騰在身體的每一處。
片刻後,她嗤笑一聲,“你以爲區區一隻香囊就能騙到我嗎?”
“莫姑娘認爲自己現在還有信與不信的權利嗎?”竹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只要回將軍府一查究竟,便可知姐姐是否落入你們之手。”莫悠冷眼望着他。
“莫姑娘的確可以如此做,就只怕等你確認完後,秦白煙也已毒發身亡。”竹隱說。
莫悠怒目而視,良久後說道:“帶我去見她。”
竹隱輕笑一聲,“既然莫姑娘不死心,那在下就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話間,竹隱已經緩緩靠近莫悠,話音落時,立刻伸手封住她的穴道,令其昏睡過去。
青白的月色下,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上女子嬌俏的臉頰,漆黑的眸子裡閃過複雜的情緒。很快,便將女子攔腰抱起,幾個起跳消失於黑暗中。
當莫悠再次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她伸手在周圍摸了幾下,最後確定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身前是一張桌子。
這是哪裡?竹隱又去了何處?
此時,身後忽然亮起一束光芒,莫悠回身望去,方纔發現四周全是白布,將她死死圍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很快,白布上就映出三道人影,經過辨別後,她看出中間那個人,儼然是被兩邊的劫持着。當三人站定後,緊接着又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看五人的身形,除了被劫持之人,其他四人皆是身材高大的男子。
莫悠眸光微閃,心裡有了一絲瞭然。
“莫姑娘,在下帶秦小姐來見你了。”竹隱的聲音響起。
莫悠站起身,走近光源,而後說道:“這便是閣下的誠意嗎,你以爲用白布將我隔開,找個相似的人來,我就會信了你?”
“莫姑娘,你的本事在下可是領教過的,在下不得不防。”竹隱回道。
“少裝蒜,你們有四個人在,還能怕我跑了不成。”莫悠發出荒唐的笑聲。
這些人藏頭露尾,只怕其中必定有鬼,她得想個法子套套他們的話,或許從中得出他們的身份。
“幾位,咱們開門見山直說了吧,你們現在需要我辦事,如果不能坦誠相見,請恕小女子難以配合。”莫悠毋庸置疑地說道。
從這幾個人出現後,她只能聽到女子鼻息間發出輕微的“唔唔”聲,想必是嘴已被堵上。而其他四人,只有竹隱開口說過話。而且,竹隱似乎對他身邊的那個人有所忌憚,每每開口前,都會和他交頭接耳一番。這個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而且他們還這般小心,定是怕被她看出真實身份。
這些人,她應該認得!
“莫姑娘,你是名殺手,應該懂得收錢辦事的規矩。這位秦小姐就是我們給的酬金,你收單辦事便可。”竹隱再次開口,儼然是在警告她不要探聽太多。
“此時不同往日,你們也非我的僱主,這人我殺不殺還要看心情。”莫悠絲毫不退讓。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只能賭一把了。
“莫姑娘,你當真要固執到底嗎?”竹隱的聲音中帶着壓抑的煞氣。
“看你們遮遮掩掩藏形匿影,讓小女子如何相信秦白煙真的在你們手上?”莫悠反問,“倘若你們騙我……
”
她話未說完,外面就響起一道女子痛苦地叫聲,那被人架着的女子很快趴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叫着。
莫悠心頭稍怔,聽這聲音,的確像秦白煙。
“莫姑娘,或許在下忘了告訴你,秦小姐身上所中之毒,每隔兩個時辰就會發作一次。”竹隱故作好心地解釋道:“每次發作,都要忍受蝕骨焚心之痛,體內如有萬隻螻蟻啃噬。有些意志薄弱之人,或許會承受不住這種痛苦,從而選擇……自絕。”
伴隨着他的解說,還有女子陣陣撕破喉嚨的尖叫。
莫悠握緊雙拳,手指咯咯作響,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救人,最後還是冷靜居於上風,壓下了心裡的衝動。
“如何能保證她不會死?”莫悠咬牙切齒地問道。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信這些人。
“此毒七苦斷腸,要解此毒,需要連續七日服下解藥,到了第七日毒自然便解了。”竹隱說道。
好霸道的毒藥,要讓人忍受七天的焚心之苦,才能解掉。
他們實在可惡,竟將這種毒藥下在一個弱女子的身上。
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竹隱開口補充道:“莫姑娘放心,她只要每日按時服用解藥,體內的毒性便不會發作,自可安然度過這七日。”
耳邊痛苦的叫聲越來越大,莫悠面色稍暗,下定決心般地說道:“解藥給我。”
此話一出,立刻就引來竹隱得逞般地輕笑,“莫姑娘果然痛快,那麼七日後,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他話音剛落,莫悠便覺得白布相接間的縫隙中,襲來一陣冷風。眸光一閃,快速伸手接下,攤開來看,是一粒解毒的丹藥。
很快,那兩個人就將女子擡了進來。
莫悠擡眼望去,那二人臉上皆戴着獠牙面具,她早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心裡倒是沒有多少失望。
轉眼望向被他們擡着的女子,凌亂的衣裙,鬆散的髮髻,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汗水與痛苦。
“姐姐。”心猛地被揪了一下,莫悠忙撲上去,緊張地望着女子。
女子仍在張着嘴尖叫,聽到她的喊聲,亦艱難地睜開雙眼去看她。
然而,她只是冰冷地掃了莫悠一眼,便重新閉上了雙眼,嘴角處掛着痛苦又譏諷的笑。
莫悠心頭一怔,秦白煙那陌生又厭惡的眼神,讓她感到心虛和害怕。
可是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快速拿出解藥遞到秦白煙嘴邊,“姐姐,快吃下它。”
“呸。”秦白煙用盡力氣拿頭撞開她的手,聲音顫抖又沙啞,“不用你假好心。”
“姐姐,你誤會了。”莫悠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勸道:“先服下解藥,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細說。”
“呵,回去?”秦白煙嗤笑,隨即又馬上變了臉色,雙手痛苦地抓住手臂,半晌後才顫抖地說道:“我告訴你,我的命不用你來救,更不會讓你們來拿我換將軍府裡任何一條命。我今日便死在這裡,你們的陰謀也休想得逞。”
“不愧是將門兒女,有骨氣。”竹隱在外面冷笑一聲,“莫姑娘,此人就交由你來處理,她若是敢破壞我們的計劃,你想要保護的人,一個都不會留。”
“還有,這個。”說話間,又有東西朝莫悠飛來,她快速接下,是一隻小瓷瓶。
“這是毒藥,嘗之斃命。你有七日的時間,殺了那個人。”
丟下這些話後,四人便離去了。
“姐姐,得罪了。”莫悠眸光微閃,當即封住秦白煙的穴道,迎着對方怨懟的瞪視,強行將解藥喂進她的嘴裡。
“我們回……”
莫悠剛欲伸手去抱她,眼前卻忽然一晃,腿腳發軟地跪在地上。
秦白煙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不知是否是解藥起了作用,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很快,二人便昏倒在地。
醒來時,人已在“寒溪築”,如果不是秦白煙憎惡排斥的眼神,莫悠險些以爲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碧溪,馬上去通知將軍,就說這裡混入了殺手,即刻派人捉拿送官。”秦白煙顧不得身上凌亂的衣衫,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衝出內室,喚來碧溪。
碧溪乍一見她狼狽的模樣,不禁被嚇了一跳,再聽她說的話,忙雙手拉住她,“小姐遇到刺客了,有沒有傷着?刺客現在在哪裡?”
說話間,莫悠也從內室趕了出來。
“碧溪,小姐只是做了噩夢,一時有些精神恍惚。”莫悠走到她們身邊,對碧溪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碧溪不放心地望着二人。
“碧溪,馬上去通知將軍,立刻。”秦白煙冷聲喝道。
碧溪何時見小姐發過這麼大的火,頓時就傻了,忙連連點頭,就往外跑去。
莫悠忙抓住她的手腕,“不準去。”
碧溪一愣,爲難又迷惑地望着二人,她怎麼覺得,夫人和大小姐像是吵架了呢?
而且,昨晚夫人似乎並沒有來寒溪築,怎會一大清早從小姐的內室走出來?難道是她記錯了?
秦白煙瞪着莫悠,深吸一口氣,再次喝道:“碧溪,還不快去,到底
誰纔是你的主子。”
碧溪頓時一個腿軟,求救般地看向莫悠,祈求夫人快些放了她。否則她真怕自己再不出去,小姐的怒火會把她給淹沒了。
三人正僵持着,外面就傳來了葉辭的聲音,詢問裡面發生了何事?
看着秦白羽越來越黑的臉色,莫悠真恨不得抽葉辭一鞭子,他出現的可真是時候。現在好了,兩個欺騙她的人都來了,姐姐不是要被氣炸。
“沒事,你先離……”
“進來,今日我們一併算賬。”秦白煙當即打斷莫悠的話,對門外喝道。
外面靜了片刻,門就被推開,葉辭走了進來。
“姐姐,你先冷靜,我們有話……”
“我現在很冷靜。”秦白煙再次打斷莫悠,冷眼望着她,眼裡盡是失望和厭惡,“今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還有你。”說到最後時,她的視線已然轉到了葉辭身上。
碧溪在旁邊聽着,暗捏一把冷汗,夫人和小姐這是鬧了多大的矛盾,小姐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
明白秦白煙現在正被憤怒驅使着,暗歎一口氣,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叫來將軍也沒用,他知道我的身份。”
“什、什麼……”秦白煙不敢置信地望向她,隨後冷嗤一聲,“你休想騙我。”
“姐姐可還記得,將軍曾喚過我‘悠兒’?”莫悠繼續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那又如何?”秦白煙奇怪地看着她。
“我姓莫,單名一個悠。”莫悠說。
不用她再解釋下去,秦白煙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看着莫悠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複雜,臉上的神色變得恍惚與迷茫起來。
“碧溪,你先下去吧。”莫悠再次對旁邊的小丫鬟吩咐道。
碧溪看向自家小姐,後者表情頗爲奇怪,根本沒有看她一眼。
見此,碧溪識趣地退出屋子,併爲他們關好屋門。
“發生了何事?”葉辭的目光停留在秦白煙身上,說話時地語氣,竟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我的身份暴露了。”莫悠言簡意賅地回道。
葉辭眸光微閃,似有不安地盯着秦白煙。
“原來你們認識。”秦白煙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了一眼,輕笑一聲,語帶嘲諷地說道:“真是一出好戲啊,沒想到我那麼在意的兩個人,到最後竟都是虛情假意地在騙我。可笑,太可笑了……”
“姐姐,我的確是騙了你,可事情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莫悠抱歉地望着她,解釋道。
“是嗎?”秦白煙挑眉望向她,滿眼冷意,“我親耳聽到你們的密謀,要殺我將軍府的人,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裡誤會了?難不成,你要告訴我,一個殺手潛入我將軍府,是爲了保護這裡嗎?”
“我……”莫悠闇蹙眉頭。
她的確是受命保護秦白羽而來,可就算她說出來,秦白煙也不會相信。
“怎麼,心虛了?”秦白煙凝視着她,“東西拿出來。”
莫悠稍怔,知道她說的是那瓶毒藥,隨即搖頭,“我不會給你的。”
“這麼說,你是承認要害我們將軍府的人了?”秦白煙冷笑,“你要殺的人是誰?阿羽嗎?”
心裡猛地一陣刺痛,莫悠不覺撫上胸口,只說:“姐姐,你需要解藥,我不得不如此做。”
“你認爲我會接受你的‘好意’嗎?”秦白煙望着她,放佛是在看一個笑話。
“不會,可我仍要救你。”莫悠乾脆地回道。
她明白,此時此刻不管她解釋再多,對方都聽不進去。
“好,既然如此,你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秦白煙冷着臉,說道:“我告訴你,我們秦家人從不畏死。我倒要看看,阿羽是信他的親姐姐,還是信你這個細作。”
“姐姐,你若一直固執下去,悠兒就只能得罪了。”莫悠冷下聲音,提醒道。
“怎麼,要殺我嗎?”秦白煙忽而朝葉辭逼近,看着眼前的男人,對莫悠說道:“我早就死在過這個男人手上一次,你們認爲,我還會怕嗎?反正這裡已經被捅過一刀,還在乎第二、第三刀嗎。”
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決絕地瞪着近在尺咫的男人。
葉辭不覺往後退了兩步,可對方卻不給他逃開的機會,再次逼近他。
“葉辭,姐姐就拜託你了,這幾日不要讓她和任何人接觸。”莫悠嘆口氣,已經沒有精力再在這裡耗下去,想到懷裡那瓶毒藥,心裡一陣煩躁。
說完,便繞過二人,往門口走去。
“莫悠,有什麼事就衝着我來,不要害阿羽。”秦白煙低喝一聲,雖然臉上仍帶着冰冷和憎恨,可話語中卻盡是懇求,“你是他最在乎的人,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轍。”
莫悠背對着她,沉默半晌後,交代道:“葉辭,姐姐中了毒,你好生照顧她。我每日都會送來解藥,一定要讓她服下。”
聞言,葉辭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鶩,看向秦白煙的目光中,卻多出了些許緊張與擔憂。
“莫悠,你考慮清楚,是我還是阿羽,你一定要用心去考慮。”看着莫悠離去的身影,秦白煙不死心地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