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實踐課。“
菲利克斯站在講臺上說道。他一揮手,空氣中多出上百個木頭罐子,這些木頭罐漂浮在半空中。接着他又揮了一次手,教室裡的空間開始向四面八方延伸,眨眼間拓寬成半個禮堂那麼大。
學生們彼此交換着興奮的神色,竊竊私語。。
接着,菲利克斯手上出現一本造型古樸的大部頭書,他翻開第一頁,潮水般的色彩豔麗的古代魔文從書中一股腦涌出來,每個都有半英寸大小,它們像是某種細小的飛行生物糾纏着連接在一起,像是一幅展開的長卷軸,又像是一條華麗的長地毯—一隻不過不是用線織出來的,而是用魔文拼成的。
菲利克斯和學生一起默默打量了一會兒將他們圍起來的如同牆壁似的魔文,然後開口說道:
“這些魔文中有一些是特殊的,它們無法很好地與身邊的字符融合,你們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挑出來一既考驗眼力,又考驗手法,因爲稍有不慎就會破壞附近的結構成功摘取下一枚加一分,你們可以用慄木罐裝多出來的魔文符號,最終分數與你們今天的作業長度有關,開始吧。”
“哦,對了,不能使用魔杖。這將成爲今後實踐課的準則。“
學生們陸陸續續走上前挑選自己心儀的罐子,菲利克斯自己則坐在軟椅上,回憶着剛剛結束的學術發佈會。
到場的人很多,世界各地都有。按照原定計劃,第一天傍晚的晚會類似接風洗塵,作用是提供交流和見面的機會,這種事無法避免,因爲許多人對彼此的印象都停留在學術刊物的名字和學術內容上,跟真人對不上號。
因此必須要有人充當類似主持人的角色,菲利克斯心中的最佳人選自然是斯拉格霍恩。老教授簡直如魚得水,整場晚會下來,他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來過。
唐克斯夫婦也來了。
他們在巨大的展臺前駐足許久。他們其實聽不太懂這些人討論的內容,也無法準確分辨眼前被菲利克斯用魔法凝固起來的魔文序列的意義,但每一次兩人耳邊響起專家們的驚歎聲時,心中的立場就動搖一分。
劍堡一樓的大廳人滿爲患,他們搜尋着自己女兒的身影。終於,他們在一根寬敞的立柱旁發現了她,
身旁的盧平一臉平靜,但內心激動萬分。他記得菲利克斯曾經做出過的許諾般的發言:隨着狼毒藥劑的發明,新的理論將會層出不窮,狼人處境也會變好。
某種程度上,這些話確實都一一應驗了。僅僅過去兩年,狼毒藥劑的改良配方已經出現,成本大大降低;魔法部也通過立法規定,凡是登記在冊的狼人均可在購買狼毒藥劑時享有優惠。
也因此,相當數量的狼人在戰爭期間選擇中立。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他今晚早些時候聽到的內容更令他感到振奮,盧平已經知悉了菲利克斯提出的兩種解決方案——能駕馭狼人變身的古代魔法;以及連同身體內部結構一起變形的高深人體變形一一這兩種方法他都有希望做到,而後者甚至可以讓他短暫地變成真正的人類,這意味着他能擁有一個無比健康的孩子。
天知道當他知道這個消息時有多欣喜若狂。
其實狼人症狀並非百分百會遺傳給後代,但對盧平來說,這不啻於等待老天審判,被狼人身份折磨了幾十年的他無法承受這份不確定。
晚宴當天還發生了一個插曲。
盧修斯馬爾福帶着夫人高調出現,這對夫婦衣着華麗,允諾爲美好的事業慷慨捐贈五萬金加隆。這使得不少定居國外、對政治不敏感的人羣圍在他身邊,聽他高談闊論講述自己兒子德拉科的“治療師夢想”。
這番效果……還不錯。
報紙上說,”赫敏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面前的一截髮光的畫卷,它們就像緊密的磚塊嵌合在一起,
一邊說道:“超過兩百人到場,他們都是魔藥、治療和鍊金三個領域的專家,還有不同國家魔法部的官員出席。“
她將右手貼在魔文牆上,輕鬆取下一枚發光的古代魔文。
“真是大手筆。”哈利讚歎地說。
“不過奇怪的是,發佈會的主持人是斯拉格霍恩教授。”赫敏說道。
“不奇怪,”羅恩在旁邊搭話,他看到哈利也成功取下一枚古代魔文,躍躍欲試地把手伸向閃閃發光的牆壁,“我們都知道,他就擅長這個,想想看是誰面對着一隻巨大猙獰的蜘蛛屍體,都能發表一番感人肺腑的悼詞?哦,不。“
他呻吟一聲,想將取下來的古代魔文塞回去,但是晚了,他面前十幾個魔文閃爍着危險的紅光。
“砰!”
羅恩被黑煙淹沒,他捂住嘴一陣咳嗽,哈利和赫敏趕緊躲到一邊,差點把納威擠到牆上。“對不起,
納威!”哈利滿臉歉意地對揉着下巴的納威說,納威眼睛裡閃着淚花,“沒關係。“
一旁的厄尼完全沒留意這小小的事故,不斷自言自語,“賈斯廷拿到六分了,我可不想輸給他。“
等煙霧散去,羅恩不滿地對哈利和赫敏嘟囊,“跑得真夠快的,我差點把曼德拉草的葉子噴出來,赫敏,你應該提醒我的。”
“你選擇的目標是對的,但是手法有問題。”赫敏指出他的錯誤,然後手指一晃,靈巧地從牆壁上摘下一枚魔文,朝他揚揚手。
“像這樣,用自己的魔力穩定周圍的連接點。我們只需要挑出那些看起來不和諧的字符,因此要更容易。”
“我知道。“羅恩有氣無力地說,“我的注意力被引走了,我們就不該聊斯拉格霍恩,還不如琢磨一下一一”他頓了頓,咬着牙像抽積木似的取下一枚古代魔文。
同一時間,從哈利嘴裡吐出一個詞兒:“血盟。”
赫敏倒吸一口涼氣,手指一個哆嗦,一個具象化的字符化作純粹的魔力,如煙霧般散開。“當心!“
她緊張地叫道,從指尖飛快凝聚出一枚古代魔文,將它塞回去,三人小心翼翼地盯着牆壁片刻,直到上面的紅光停止閃爍,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這遊戲還挺刺激的。”羅恩公正地說,他心情好多了。
赫敏左右看了兩眼,衆人的視線被考麥克·麥克拉根搞出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她趁機壓低了聲音說:
“我認爲最好別說出去,尤其是涉及到那個人。”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彷彿下一秒就要尖叫出聲了,但她拼命抑制住了。
“真不可思議,我是說校長和…"
哈利沉默不語,從牆上取下一枚枚發光字符,這些內容是他從上週的冥想盆中看到的,到了這一步,
他已經無法隱瞞了,他深陷其中,迫切需要找人商量,學校裡他最信任的人無疑是羅恩和赫敏。
在上節課中,哈利看到了全新的、顛覆性的記憶。
年輕的阿不思正意氣風發籌備畢業旅行,但轉眼間悲劇就降臨在他身上。他的母親因爲阿利安娜造成的魔力失控不幸去世,他必須返回家裡照顧弟弟妹妹。哈利全程目睹了他的痛苦與焦躁,並第一次指責了表現出不耐煩的阿不思。記憶中的人當然無法反駁,但記憶的主人可以,只不過鄧布利多全部默認下來。
這使得哈利產生些許後悔。換位思考,假如他在成年後不得不繼續留在德思禮一家,他也絕對會發瘋的。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人,不是嗎?不過當他看到阿不思和一個年輕人建立友誼,哈利發自內心地替他感到高興。
直到他聽到那個名字。
“你好,我叫蓋勒特·格林德沃。”
哈利一下子記起他看過的那封信,自己的母親莉莉在給小天狼星的信件中提到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曾經相交莫逆,但也許是限於篇幅,莉莉沒在信上提及前因後果,更沒註明時間。因此當哈利從面前那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金髮男孩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時,他才顯得完全沒有防備。
接下來是大段的記憶片段,但足以讓哈利意識到兩人的友誼進展神速,他甚至還以旁觀者的視角讀到了幾封熱情洋溢的信,它們以一種突如其來、極不舒服的方式呈現在自己面前,麻瓜、統治、政府、
軍隊……這些詞像一根根尖刺屢屢出現在自己眼前,不斷戳着他的心臟。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穀倉中出現的畫面。
兩個人一一年輕的、未來名聲大噪的兩個人——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面對面用魔杖切開自己的手掌,接着兩隻手合在一起,鮮血交匯,炫目的光芒點亮兩張年輕而莊重的面孔。
哈利感到一陣眩暈。最後,當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血珠外層覆蓋一層金屬殼時,他大聲質問這是什麼,鄧布利多無言以對,他近乎強迫地用虛弱卻堅強的聲音告訴哈利那是“血盟”,他和格林德沃締造了血的盟誓。
課程匆匆結束,以哈利最不願意的方式。
“哈利,哈利?”羅恩叫道,“我們已經落後了,我可不想自己今天的作業多出兩英寸。”
“知道了。”哈利嘟囔一句,忙碌起來,但心裡已經打定主意。
臨下課前,學生們排着隊接受檢驗。
“蘇珊·博恩斯,52個,做得不錯,作業—一一英尺;安東尼·戈德斯坦,47個,一英尺兩英寸;米里森伯斯德,29個,唔,你需要多加練習,否則跟不上下一階段的
菲利克斯隨口點評,長隊逐漸減少。
哈利有意排在後面,他抱着慄木罐,等羅恩和赫敏走開,走上前去。
“哈利波特,我看看一一59,排名相當靠前,很好,作業七
哈利絞盡腦汁問了兩個問題,心裡焦急地等着其它學生收拾完書包走出教室,羅恩和赫敏知道他要做什麼,朝他揮揮手,先離開了。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看來你真正的問題不能讓其他人聽到。“
“嗯,是的……教授,我想問問什麼是血盟?”
菲利克斯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在腦海中思考了幾秒鐘—一
“魔法界存在很多契約,從沒什麼約束效力的口頭約定,到魔法契約,其中最莊重、最慎重的一類契約被慎重對待,一旦簽訂,無法違背。因爲打破它的代價太大。“
“死?”哈利輕聲問。
“…是的,比如牢不可破的誓言,當然還有血盟。只不過後者條件更爲嚴苛,只存在於傳說中。“
“爲什麼?它們的效果不是類似的嗎?”哈利不解地問:“除了人數不同,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一個見證人。”
“我可以說出諸多不同,比如—一像你說的,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三個人。”菲利克斯說,哈利臉紅了,他覺得自己有些遲鈍,完全沒發現教授口中的“諸多不同”。
“但最重要的,是立誓內容。牢不可破的誓言內容更靈活,我可以發誓說我這輩子都不吃巧克力蛙,
也可以讓自己從此以後用右腳進門總之,不作具體要求。但血盟不同,它有自己的魔法內核,無需說出要遵守的契約,這帶來一個很嚴重的影響,你能發現嗎,哈利?”
哈利努力開動腦筋思考,不需要發誓……這意味着什麼?不用浪費口舌?不,絕不是這個…等等,不用語言……就不受限制……
“血盟不會被謊言欺騙?”他脫口而出。
菲利克斯微笑着點頭。
“牢不可破的誓言更加接近‘契約’這個詞兒,因此誓約內容必須用言語確定下來,而言語……是可以被戲弄的,總有漏洞可循,只要最終要求達到就行。換句話說,它控制的是你的行爲,並且具有一定滯後性。“
“極端情況下,一個抱着必死決心的人,完全可以簽下任何牢不可破的、‘虛假的’誓言。“
“但血盟不是這樣,”哈利激動地說:“它有固定內容,這就使得無法被花言巧語欺騙,兩個人必須絕對真心實意,甚至連動了背誓的念頭一”他確認般地望向菲利克斯。
“你猜的沒錯,血盟束縛的是內心,任何試圖違背它的念頭出現都會立刻招致反噬。”
“那它的內容是什麼?”哈利迫不及待地問。
菲利克斯遲疑了一下。
“據我所知,是不互相傷害。“
“它可以被銷燬嗎?我的意思是,血盟形成的信物?”哈利繼續追問。
菲利克斯瞥了他一眼,“我有提到信物嗎?”
“哦,呃一”
"也許可以銷燬吧。”菲利克斯沒有追究哈利口中的漏洞,而是乾脆地說道:“我沒簽訂過這類契約,不知道具體結果。“
事實上,凡是他簽過的契約,都有一個共同特徵:他可以隨時撕斯毀和扭曲。但對那些沒有把握破壞的
——不管是牢不可破的誓言,還是血盟,他都沒有半點興趣觸碰。所知也極爲有限。
哈利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菲利克斯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然後突然擡起頭盯着天花板,視線似乎穿透了牆壁。他心思深沉地盯着校長辦公室塔樓的位置。
也許哈利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問題中的指向性其實很明顯。
“血盟.鄧布利多和誰?勢均力敵一是了,只有格林德沃。”
過往瑣碎的信息不斷從記憶中提取出來,菲利克斯開始嘗試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紐特無意中提起的不能透露更多、涉及到鄧布利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