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菲利克斯照舊與隆巴頓老夫人在聖芒戈門口見面,隨後爲隆巴頓夫婦治療,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拼湊、歸類、梳理記憶的技巧也越發熟稔起來。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是一個高明的裱糊匠,必須要小心再小心地處理瑣碎的記憶,但即便如此,他也無法保證在組合記憶的過程中,沒有任何遺漏和缺失。
有些記憶就是會永遠消失,他也沒有任何辦法。事實上他的工作就是搭建起一個穩定的記憶結構,並按照一定邏輯,一點點添加進記憶,直到這個過程超過了某種極限,人類的自我修復功能就會啓動,至於最後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痊癒,他也無法保證。
“梅蓮姆已經有所懷疑了。”隆巴頓老夫人說道,“我跟她說,你是一位調理專家。”
菲利克斯冷靜地說:“我一個陌生人,每週都會來一次,有所懷疑是正常的,但應該還能搪塞一段時間。至於是到十一月還是聖誕節前發現,其實沒太大關係。”
隆巴頓夫人贊同他的話,她只是關心則亂,等到聖芒戈察覺到明顯異樣的時候,說明兒子兒媳已經有好轉跡象了,到時候誰也無法置喙。
“更何況,”菲利克斯笑了笑,“我的論文也快寫完了。”
“論文?”
“鄧布利多的建議,是關於記憶修復的治療方案。我準備把論文分成兩篇,第一篇是理論的闡釋和推導,應該掀不起什麼水花,第二篇就是加入這次治療的數據了,到時候一定會引起巨大的關注。我準備放在聖誕節前後……”
在十月初的某天,潮乎乎的空氣悄悄佔據了城堡,在古老的牆壁上留下溼漉漉的水跡。每天清晨,自禁林深處涌出的大股寒冷霧氣被風送到學校,在前院的草地上捲起銀霜,不少不注意保暖的小巫師都感冒了。
就連盧平教授也不幸中招,他不得不披上厚厚的圍巾,一張口就是龐弗雷夫人制作的提神劑的味道。
菲利克斯也在同一天收到了兩封信,都與他的出版新書有關。
在第一封信中,小紅書圖書公司向他彙報了一個“巨大的”喜訊,他的新書《麻瓜世界的‘魔法’》銷量突破一千冊,而每一冊他實際可以分到三加隆七個銀西可,算下來第一批收入應該在三千四百個加隆左右。
不過信中也提到,採購的大頭兒是各國魔法部和對麻瓜感興趣的個人——因爲前兩本書積累的名氣打底,很多人看到“菲利克斯·海普”這個名字,就會在第一時間選擇購買。
當然,之後的銷量會有巨大的下滑,隨後趨於平穩。
菲利克斯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的書賺的是細水長流,永遠不會成爲暢銷書。
而另一封信是多比帶給他的,此刻這位小精靈正站在他面前,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多比還是穿着他那身小西裝,身上也乾淨了許多,帶着一頂棕色的軟帽。
“海普先生,您的書《小巫師米克奇遇記》已經完成了,安迪斯先生讓我代他向您問好。”多比恭敬地說。
“我們坐下聊。”菲利克斯帶着他來到辦公室的沙發上,隨手打開信件。上面的字跡十分潦草,和安迪斯本人的風格十分相符——
“完成了!
無法形容那一刻我的感受,就像是從地獄裡一步一步爬出來,看到了日出的第一縷陽光……
如果這本書失敗,我可能會心灰意冷,直接掐死自己,不過應該沒有這種可能,哈哈!
目前已經完成了魔法部的備案工作,原本還有人給我使絆子,該死的純血垃圾!不過我帶着多比出去溜了一圈,事情就圓滿解決了,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人幫了我,還是那個家族退縮了。
但總之,海普先生,你可以期待新書擺在27個國家的書店裡了,全書分爲七冊,單本售價13個銀西可,全套書價格定爲五加隆六西可。刨去成本我們大概能賺兩個加隆——和專業書籍沒法比,但只要爆火,我們的銷量會碾壓它們十倍,我以祖父的名義發誓!
又及:如果你有什麼媒體界的朋友——你肯定有,最好能配合宣傳一下,我們真的會一炮而紅的。”
菲利克斯啞然失笑,安迪斯還真是會見縫插針地提要求,說到媒體朋友,他差不多就認識一個麗塔·斯基特,她現在怎麼樣,他還真沒太關注。
“多比,一會兒還要辛苦你跑一趟這個地方,幫我帶一封便箋過去。”菲利克斯撕下一條羊皮紙遞給他,羊皮紙上“滋滋”地閃着火花,匯聚成一個地址。
想了想,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袋錢幣,“這裡有六十加隆,五十個給那個女人——她會明白的,剩下十個是你最近一段時間的報酬。”
多比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似乎在計算自己的薪水有多少,“多比,多比不應該拿這麼多錢,太多了!”他尖叫着,額頭上每一根毛髮都在顫抖,看樣子隨時有可能暈過去。
菲利克斯溫和地說:“你的表現值得這份工資,而且,我還需要你繼續爲我工作。你的任務只會多,不會少……”
多比糾結許久,直到菲利克斯喝完第三杯茶,他才勉強答應下來。
“跟我說說安迪斯那邊的情況。”
“是的,偉大的、慷慨的海普先生。我每天待在那裡,安迪斯先生很勤奮,讓我想起了我以前幹活的日子。在兩週前,他完成了全部的連環畫稿件,並開始籌備人手,準備批量印刷,多比也有幫忙!”
“這個過程中有什麼異常嗎?”菲利克斯詢問道。
多比苦思冥想着,“啊,多比想到了!安迪斯先生有一天穿戴整齊,離開屋子,說是要去魔法部備案,沒過多久就怒氣衝衝地回來了。不過他沒有解釋原因,後來安迪斯先生帶着多比又去了一次,並把多比介紹給他的一些朋友。差不多過了兩天,多比詢問他時,他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多比覺得很怪異,但又想不出原因。”
菲利克斯擺弄着手裡的黑檀木魔杖,平靜地問道:“安迪斯都帶你見了誰?”
“很多人,不過多比都不認識……似乎是這個司長,那個委員的,多比有些頭暈。”
菲利克斯嘆了一口氣,“算了。”
小精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是多比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多比。接下來,你繼續幫我盯着安迪斯那邊,如果有誰找他的麻煩,你記住那個人的名字,長相也行。”
“遵命,海普先生!”
“現在,你可以去我給你的地址了,她姓斯基特,哦,她可能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身上的銜尾蛇標誌,你要報我的名字。”
“只需要多比送信嗎?”
“這是一次交易,雖然……我沒打算讓她拒絕。”
多比自信地說:“上門拜訪陌生人的工作,多比以前也做過。”隨即他的耳朵耷拉下來,“是給馬爾福家送信……”
“你現在是自由的,工作之外,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菲利克斯說道。
他安慰了小精靈一句,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對了,我還需要你幫我完成一項測試。”他揮動魔杖,從杖尖中飛出一隻銀白色的雨燕,雨燕輕輕鳴叫一聲,落在多比的帽子上。
“這是什麼?”多比兩隻纖細的手抱住帽子,網球大的眼睛使勁往上瞧,但只能看到一張銀白色的鳥喙。
“那是我的守護神,你只需要把它帶在身邊,時間到了,它會自己消失的。”
“多比明白,多比先告辭了。”他輕輕打了個響指,身體帶着守護神消失不見了。
菲利克斯的眼神變得恍惚起來,湛藍色的眼睛中倒映出各種一閃而過的畫面。過了七八分鐘,他的眼睛散發出強烈的銀白色光芒,於此同時,他沉聲說道:“麗塔,好久不見……”
遠隔數百公里之外——
麗塔·斯基特從一隻銀白色的守護神口中、再次聽到了那個讓她由衷畏懼的聲音,片刻後,她恭敬而狡黠地說:“如您所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