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足夠冷靜的人,有的,只是沒把人逼到絕路的理由而已。
陸之遙的短暫出現,讓一直以來平靜的局面發生了轉變。被廖無痕帶回山裡的她,開始了真正與世隔絕的生活,因爲就連皇宮,她都再也沒有踏進一步。
因爲與廖無痕的約定,她不敢在他面前再提及關於夏萊國的一切,包括林逸南的生死。好在軒轅君凡會偶爾來看看她,然後告訴她一切外面的事情。陸之遙也明白,軒轅君凡的話她不能全信,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
軒轅君凡不知林逸南是否有用那金凝草,可看現在夏萊國的氣勢,倒真的像是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的樣子。兩國之間戰火不斷,軒轅皓天原以爲可以在短時間內就將夏萊國拿下,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幾個孩子會跑會笑會叫娘了,而陸之遙也似乎完全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她終於變成了廖無痕所期待的樣子,最近一年也沒再受過什麼傷。身上的傷痕早已結疤,她有時會盯着那些疤痕發呆,像是在回想着這幾年的事情一樣。
陸之遙成長的速度驚人,就算是過了三年,廖無痕也覺得她體內還有一部分的潛力並沒有真正的展現出來。
午後,陸之遙微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看着那兩個追着狼跑的丫頭,身邊是和她一樣姿勢的清墨。
“哥哥,你陪我玩!”
不一會兒,清菡就覺得無趣了。跑到清墨的身邊硬是要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她一向以欺負他爲樂,有時過分的讓陸之遙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可那小小的清墨卻從來沒有因爲這種事和清菡打過架。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陸之遙記得她小時候還和夏天打過架,被打的屁股都腫了,哭了好久,不過後來夏天也被收拾的很慘就是了。
“不要,我要睡覺!”同樣是有些奶聲奶氣的聲音,卻又帶着一絲不該有的沉穩。
陸之遙淡笑不語的看着翻了個身趴在地上,不去看清菡的清墨,再看看已經開始癟嘴看向自己的清菡,她搖搖頭,表示不會插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清菡就坐到了清墨的身上,壓的趴在那兒的清墨動彈不了。見清墨還是不肯搭理她,清菡眉頭一蹙,哭了。
“娘,妹妹又欺負弟弟了。”璃珞蹲在陸之遙的身邊,小聲的衝着她的耳朵說道。陸之遙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厲害,有時她甚至會想,這兩個小傢伙的性別是不是反了……不過好在清菡只會對清墨哭,也許她也知道,她的眼淚只在清墨那兒有效。在自己和廖無痕這兒,一般都會被無視掉。
清菡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清墨趴在地上安靜了一會兒後,有點委屈的去看陸之遙,他明明知道自己被欺負了,可就是不肯開口求陸之遙幫忙。陸之遙當然會心疼,因爲每次看見清墨這樣,陸之遙都會想起一件事來。
在他們比現在還要小一點的時候,清墨也會哭。只是有一次他在她上山去的時候,被清菡氣的大哭不止,卻找錯了人訴委屈。
在廖無痕那裡,他能容忍璃珞和清菡哭,卻見不得清墨的一滴眼淚,就算他還只是個幾歲的孩子。那次陸之遙回來以後,清墨的屁股被打的只能趴在那兒一動不敢動,他眼睛紅紅的看着陸之遙,卻因爲有廖無痕在而不敢哭。看着那畫面的陸之遙簡直快要瘋了,也是那一次,陸之遙終於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和廖無痕打了個平手,雖然廖無痕也是有意讓她的。
好像從那以後,清墨就很少哭了,到現在就更是如此。陸之遙總能在這個三歲的孩子身上看見某個人的影子,卻不知那個人,是否還記得她的樣子。
“你讓我起來我就陪你玩兒。”清墨的話一說完,清菡就挪了挪小屁股站了起來。淚眼汪汪的看着他,等清墨一站起來後,立刻就笑了。
三個孩子跑到遠處去,陸之遙只是看着他們沒有動地方,然後等着剛剛踏入到這裡的軒轅君凡過來。
軒轅君凡站在高處環顧了一圈,找到了陸之遙的位置後走了過來。
“陸之遙給王爺請安。”
陸之遙輕啓朱脣說道,可眼睛卻沒看軒轅君凡一眼,身子也還是坐在那兒沒動一下。
軒轅君凡已經習慣了陸之遙的這種態度,笑了笑坐了下來,說道:“明城的糧庫昨晚被人燒了。”
“來這兒就爲了告訴我這個?”陸之遙總算回頭看了他一眼,這種事情是誰做的再明顯不過,最近兩年,夏萊國那邊的動作越來越頻繁,像這樣的舉動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不過據陸之遙所知,明城的糧庫應該是這一帶最大的了,他們這麼一鬧,軒轅皓天也一定會有所回擊的。
“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做好準備,四年了,戰爭真的要開始了。”
“皇上讓我做什麼我做什麼便是,這條命隨時侯着呢。”
陸之遙話裡的疏離讓軒轅君凡無奈,她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她和廖無痕之間的關係,可對待他們卻是一日比一日冷淡。不過軒轅君凡倒也不覺得奇怪,因爲他也親眼見過陸之遙被廖無痕打的場面。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陪着軒轅皓天來找廖無痕。陸之遙被廖無痕從梅花樁上打落,整個後背都被地上的暗器刺中,但廖無痕的攻擊卻並沒有因此而結束。
軒轅君凡當時甚至害怕陸之遙會不會就這麼被打死了,可軒轅皓天卻很平靜,然後告訴他說,這對陸之遙而言應該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廖無痕對陸之遙的狠心讓很多人覺得過分,但他對自己的兒女都是如此,又能指望他對陸之遙好到哪兒去?
“皇上已經決定了,這幾日就讓你進護衛隊,開始執行任務。”
“所以王爺來這兒的真正目的,是給皇上傳達聖旨來的?”陸之遙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那就勞煩王爺給皇上帶句話,說陸之遙接了旨,還跪地謝了恩,等着立功得賞呢。”
困在山裡幾年,對於自己即將出山的機會,陸之遙沒有多大的欣喜。因爲她知道,一旦出去以後,她要面對的敵人都會是誰。
軒轅君凡等廖無痕回來後就走了,廖無痕看着陸之遙問道:“王爺應該把皇上的意思傳達給你了吧?”
“是。”陸之遙規規矩矩的站在那兒,回答着他的話。
“我們之間的協議,你也應該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陸之遙微微一笑,“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就好。一會兒練完功後回去休息,晚上就不必上山去了,明日一早,隨我進宮。”
最近一年,每天晚上上山去已經成了陸之遙的行程之一。現在的她已經能夠不靠任何人的幫助而闖過廖無痕的那些機關陷阱,至於之前中過多少次招,她已經不記得了。
陸之遙過了一個無比輕鬆的夜晚,帶着幾個孩子住在閣樓中,她已經有半年都沒見過沈行了,因爲沈行被廖無痕送到了別處去鍛鍊,他說,那種資質的人他根本不會親手去教。而陸之遙也樂得沈行沒落入他的手裡,不然那孩子真的很有可能被他打死。
“璃珞,明天娘要出去幾日,你記得要照顧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娘要去哪兒?”璃珞眼中顯露不捨,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最黏着陸之遙,一聽到陸之遙要走,立刻不安起來。“什麼時候回來?”
璃珞一問,清墨和清菡也都爬了過來,直盯着她看。
陸之遙摸了摸璃珞的頭,柔聲說道:“幾天就回來了,給你們帶好吃的好玩的回來,好不好?”
“不好!”
出乎陸之遙的意料,這聲不好是從清墨的嘴裡說出來的。
清墨的小臉緊繃着,眉頭也微皺着,字正腔圓的說道:“我不要你走。”
“只是幾天而已,你們乖乖聽話,我就考慮早點回來。”
“娘,帶上菡兒好不好?菡兒也想出去玩。”清菡鑽進陸之遙的懷裡,討好的蹭了蹭,小聲問道。
陸之遙眼底劃過一抹失落,嘴上也只能敷衍的回答:“那要看你們這次肯不肯聽話,要是表現好的話,娘下次出去就帶上你們,如何?”
三個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臉上都有着期待,陸之遙的心隱隱作痛着,她能爲他們做的,太少了。她現在想反抗廖無痕,帶着他們離開這裡還不太可能,和廖無痕相處的時間越長,陸之遙也就越明白他是多麼難對付的一個人。
廖無痕的武功可以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陸之遙無論怎麼去追趕,似乎都還和他有着一定的差距。而他願意教她,這似乎也是她留在他身邊,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因爲就連那軒轅皓天和君凡,也未曾享受過這般的待遇。
陸之遙把三個孩子哄睡了之後走到窗邊,明天,明天她就可以離開這裡了,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