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燁甚是還在想,若是許慕原一怒之下退了與宋涼月的親事該多好,那他就能帶着宋涼月回西北去了。
可這會兒子的宋涼月連頭都沒擡,只淡淡說道:“若是我不攔着他的話,只怕你這會兒子都已經在黃泉路上了,至於他是不是在生氣,那我就不知道了,生氣也好,不生氣也罷,都已經成了定局,何必去操這個心呢?”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願意去想這些事兒,想多了,自己的心裡也煩悶得很。
堂燁卻在一旁撇了撇嘴,說道:“我還以爲你會傷心欲絕了,沒想到卻這般看得開,不過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已經七月中旬了,你的婚期定在十月十五,也沒多少日子了,打從我第一次來蔣國公府的時候,你就在繡嫁衣,到了如今都還在繡嫁衣,是不是你這嫁衣已經來不及呢?”
來不及好,沒了嫁衣,宋涼月就不能嫁人呢!只是,他到底是太天真了些!
宋涼月忍不住笑了出來,道:“這嫁衣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就是將繡上去些花紋上的葉子就行了,若是不繡的話也沒關係,不過是瞧着精細些罷了……”
說着,她更是忍不住與堂燁說了許多京城中嫁女子的風俗,也不知是堂燁這人生的太單純了些,還是堂燁這眼神太過於純良,宋涼月很喜歡與他說話,總覺得他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似的,天真無邪得很。
只是這會兒子的她卻沒看見,堂燁眼裡卻流露出失望來,“那是不是人人出嫁的時候都要這般麻煩?光一件嫁衣就要耗費大半年的功夫,那豈不是我孃的嫁衣要繡好幾年呢?”他是見過他娘那件嫁衣的,上面的花紋可真的是栩栩如生。
宋涼月笑着說道:“若是有機會,我可是想瞧瞧你孃的嫁衣的!”畢竟她這件嫁衣已經算夠華貴的了。
堂燁正準備答應的時候,可轉而一想,只怕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但也只能苦笑着說道:“好啊,真希望你能瞧一瞧,只怕我是真的快要回去了……等我離開了京城之後,你會想我嗎?”
現如今他白日裡有的時候來與宋涼月說說話,剩下的時間全都喬裝打扮一番之後住在城郊,如今連天香樓都不敢住了,放眼京城,隨隨便便看去,都能看到他父王派來的人,這京城裡已經是不敢呆了,就連對阿奴,他都交代過好多次,切不可隨便亂跑,如今阿奴也曉得分寸,這會兒子正與一禾在蔣國公府花園子裡頭玩呢!
宋涼月終於擡頭道:“你要回去呢?什麼時候?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這事兒?”
“其實再怎麼在京城呆着,終究有一日我會回去的,只是想着你……們多少是有些捨不得的!”說起這話來,就連素來樂觀的堂燁臉上都泛起幾分不捨來,半晌才說道:“等我回去了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來京城,也許到時候再見到你的時候,你都已經有孩子呢!或者,那個時候的你已經成了老太婆呢!”
說着,他甚至有些不捨得再去看宋涼月那張臉,眼神落在了不遠處的瀟湘竹上頭,“不如到時候就將我帶幾株你院子裡的瀟湘竹回去罷,若是到時候我想你們了,還能看一看。”
宋涼月的嘴巴動了動,卻是半晌沒說話,就算是堂燁在她跟前表現的天真無邪,可她總覺得堂燁過的並不快活,有些時候一個人的言語會騙人,可眼神裡流露出來的東西卻是騙不了人的。
更別說,這阿奴有的時候還容易說漏嘴,她多少也會從其中聽出些不對勁來的,“到時候你走的時候,再帶一些天香樓的烤乳鴿,還有什錦豆腐罷,你不是最愛吃天香樓的什錦豆腐嗎?到時候用冰鎮着,想必也不會那麼快壞掉的……至於你說的老太婆之類的話,我可是不愛聽了,就算是你到時候沒時間來瞧我,說不準我有機會去看你呢!”
就算是還沒有離別,這傷感的氛圍卻已是怎麼都剋制不住的。
堂燁卻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就許慕原那性子,若是到時候肯叫宋涼月去西北,那還真的是奇了怪了呢!
明明他與許慕原是表兄弟,是親厚之人,可就衝着許慕原是宋涼月丈夫這一身份,他對許慕原卻是半點好感都沒有,“若是以後有機會你能來瞧我那是最好不過了,我一定帶你四處好好玩玩看看,我們那的女子可沒有京城中姑娘這麼多講究,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兒,他們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就算是出嫁,也不過是隨隨便便準備一件嫁衣就夠了,明明這嫁衣只穿的了一回,哪裡需要耗費這麼多心血?”
“你啊,真是孩子氣!”宋涼月索性放下了手中的嫁衣,這堂燁都快走了,只怕以後兩人能像這般坐在樹下說話談笑的時候就少了,“就是因爲這嫁衣一輩子只能穿一次,所以更是多耗費些心思纔對,你想啊,這姑娘家的一輩子就只能嫁人一次,多少年就盼着這一天了,只怕是見所有的期冀都放在上頭呢?哪裡能不盡心呢?”
堂燁卻低聲說道:“那你呢?你也是這般嗎?”
他臉上的悲愴落在宋涼月眼裡,有些不真實,叫她忍不住下意識說道:“你說什麼?”
堂燁擡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說,你是不是也是這般,心懷着期冀嫁給許慕原的?”
宋涼月道:“我……我都不知道如今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高興還不不高興?其實連我自己都有些說不上來,更多的怕是不甘心罷,自己做了這麼多,卻還是要嫁給許慕原,想想就有些不甘心……”
很多事情,上一次已經經歷過了一次,宋涼月多少是有些信心的,譬如說安平侯府的那些親眷,又或者如何去管理安平侯府的內院,她相信自己都會信手拈來的,好像叫她覺得不搞不定的,也就瑞華長公主,還有……許慕原。
“不甘心?如何不甘心?”堂燁早已用天香樓的烤乳鴿將一禾收買了,如今對宋涼月身上發生的那些事兒,可謂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因爲皇上賜婚?還是你是不想嫁給許慕原?”
宋涼月想了想,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堂燁抿脣,輕聲道:“那,你可是喜歡許慕原?我聽我娘與我說過,若是一個女子不喜歡一個男子的話,就算是嫁給了他,這心裡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這嫁人後的日子也是度日如年,若你對許慕原真的是這般,索性我帶你走罷!”
“我是親眼看着我娘過了一輩子這樣的日子的,知道她是有多難受……我不願看你也過上這樣的日子,更何況,你還沒有嫁到安平侯府去,這許慕原對你就已經是一肚子怨氣了,還有一個心腸歹毒的瑞華長公主,只怕到時候你的日子更是艱難……”
宋涼月想笑,卻有些笑不出來,“你帶我走?堂燁,我知道你是好心,可這話我也只能當做笑話聽一聽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皇上下旨賜婚,難道還能有更改的餘地不成?以後這樣的話,可不能再隨便說了!”
堂燁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不過是隨便問問罷了,若是皇上真的罷免了這門親事,你願意跟我走嗎?”
宋涼月從不去設想那些不肯存在的事兒,想多了,煩心的終究是自己,只是這一次她卻忍不住去設想這個問題,若是自己不嫁給許慕原,還能嫁給誰?
只是,還未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耳畔卻傳來了胭芳那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姑娘,姑娘,不好了,外頭來了不少士兵,說是來蔣國公府找人的,蔣國公老夫人說那架勢來頭不小,只說讓您避一避,可不要將您衝撞呢!”
宋涼月一驚,忙道:“是誰這麼大膽子,找人都找到蔣國公府來呢?”
胭芳搖搖頭,說道:“聽蔣國公老夫人身邊的姐姐們說,來的好像不是禁衛軍的人,不過蔣國公老夫人已經派人去請二老爺回來了,您也別跟着太擔心。”
要知道,蔣國公府在宮裡頭也是安插了有人的,雖說不能第一時間得到宮裡頭的消息,但若是宮裡頭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那也是能察覺一二的,如今這消息來得突然,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到底是好還是壞,還說不準呢!
宋涼月卻忍不住說道:“外祖母呢?如今可還好?有沒有派人出去打點?”其實很多時候,從來者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今日這事兒到底是好還是壞。
胭芳卻是搖頭道:“這些事兒奴婢自然是不曉得的,只是聽那些姐姐們說,那些將士的態度很好……”
倒是一旁的堂燁臉色變了變,這人,終究還是來了!
想及此,他忍不住偷偷瞥了宋涼月一眼,心中更是暗暗道,既然許慕原不能給你幸福,那我就帶你走罷,我們一起回西北,過上無拘無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