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宋涼月的心情可是好了不少,看什麼都覺得好看,更覺得清泉寺的景緻格外動人,皚皚白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再加上天冷,沒有什麼人上香,所以她倒是覺得很自在,走了幾步,就平復了因許慕原出現而攪亂的心境了。
今扇指着不遠處的小水池說道:“……姑娘,奴婢聽說清泉寺種了不少迎春花,等着明年開春,黃油油的一片,可好看了!”
其實清泉寺更出名的是梅花,但偏偏宋涼月最厭惡的就是梅花了。
宋涼月點點頭,看着身後丫鬟婆子們那一張張雀躍的臉,說道:“既然這般,那明年開春的時候咱們再來瞧一瞧就是了。”正好,也可以打發打發時間,給自己找找樂子。
身後的丫鬟自然是一陣歡呼雀躍,只是她卻見到身後一婦人上前,試探性問道:“你可是宋家二姑娘?”
宋涼月點點頭,問道:“沒錯,我就是宋家二姑娘,想要問問這位太太,您是……”
她見着這位婦人穿着硃紅色繁花錦緞綾襖,外頭套着栗色鼠毛披風,一看就是出身大家。
只是她卻有些納悶,按理說前些日子梅氏生辰,這揚州數得上的太太們都來了,可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
“果然沒認錯人,一看你這面容,和蔣妹妹倒是有五六分相似!”那婦人如釋重負地喘了一口氣,說道:“我夫君是揚州同知,只怕你對我沒印象了,原先你小時候,我還經常抱你呢……”
宋涼月自然是沒印象了,可胡嬤嬤看了她幾眼,試探道:“您是楊太太?”揚州同知正是楊大人。
楊太太愣了愣,便拉着胡嬤嬤的手,說道:“你是胡嬤嬤?呀,你真的是胡嬤嬤,胡嬤嬤……可真是好久不見,自從蔣妹妹走了之後,我也曾想上門去看看二姑娘的,只是梅氏被擡爲了正室,我怕我去了宋家,梅氏不高興,轉眼間又將氣撒在你們身上,雖說你們不懼怕梅氏,但到底涼月還小,若是梅氏想使絆子,多得是法子……”
說着說着,和胡嬤嬤兩人竟紅了眼眶。
宋涼月在一旁聽着,大約也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了,當初她娘初來揚州,就與這位楊太太一見如故,後來更是情深似姊妹似的,只是後來她娘死了之後,楊太太也不待見梅氏,雖心疼她,但到底也沒與宋家來往了。
甚至當初在她孃的葬禮上,她出言狠狠譏誚了梅氏一頓,也是因此,惹得她爹心中大爲不快,只是這種事,她爹爹不好與楊太太出面交涉,只好委婉轉告了楊大人!
可楊太太並未因此就怕了梅氏,這些年因着心裡憋着一口氣,不管是梅氏被擡爲了正室,還是誕下了宋家嫡子之後,她從未登門!
這份情誼,也是難得!
楊太太倒也是個大方的,拉着宋涼月的手一起去上香,更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不過因爲心裡還惦記着許慕原到底走沒走,宋涼月應付起她來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但宋涼月還是曉得好歹的,曉得楊太太是個實在人,兩人臨行分別的時候,她不忘邀請她時常來宋府做客!
走遠了,胡嬤嬤一直忍不住說道:“……楊太太可是個好人,當初先太太沒了之後,她還與太太吵了一架,後來還狠狠病了一場,聽人說瘦了不少,唉,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楊太太也老了不少!”
“都過去了八九年,若是再不老的話,那豈不是妖精呢?”宋涼月對楊太太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想了想,說道:“是不是她有個女兒和我差不多歲數?”她記得,小時候她經常和那小女孩在一起玩,只是如今,連那小女孩的樣子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只模模糊糊記得有這麼個人!
胡嬤嬤點點頭,說道:“難爲姑娘給還記得,楊太太的大女兒就比姑娘大半歲,聽人說性子不大好,說什麼做什麼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在揚州名聲不大好,不過我記得,她小時候倒是挺聽話的……不過有楊太太那樣性子的娘,只怕楊大姑娘的性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方纔宋涼月就發現,這位楊太太性子挺厲害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她娘去世之後與梅氏大吵一番了,要知道,她爹爹宋元嘉可是楊太太丈夫的頂頭上司,“這樣的性格有好也有壞,說起來,我在揚州也沒什麼交好的夥伴,也許到時候見到這位楊姐姐,能夠像當年娘和楊太太一樣,一見如故呢!”
“這倒好,若是先太太曉得了,也會高興的!”胡嬤嬤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宋涼月笑了笑,等着她再次回到院子裡的時候,看着院子裡的落葉都已經被掃乾淨了,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來。
果然,等着她進了屋子之後,朝房樑上看了一眼,許慕原已經不在了。
也許,一切已經開始不一樣了。
宋涼月第一次覺得重生也是一件好事了,這兩世加起來,她總有一次贏了許慕原,雖說小贏一場,但好歹也是個好的開端不是?
想及此,宋涼月只覺得心情暢快了不少,就連今扇都忍不住問道:“姑娘怎麼這麼開心?若是真的覺得在外頭暢快些,以後多出來走走就是了!”先前姑娘那性子,實在是太過於孤僻了些!
宋涼月也懶得解釋,笑着說道:“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你這段時間多打聽打聽,看揚州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等着明年開春了,我們出去走一走……不對,我倒忘了,明年年初你就要嫁出去了……”
丫鬟一般有兩種選擇,要麼是贖身,從此和府中沒什麼來往,一種則是以後還在府裡頭當差,今扇選的是第一種,不過是看着宋涼月這樣子,隱隱倒是有些後悔起來了,“奴婢以後雖不能跟着出去玩了,不過沒事兒的時候還會來瞧瞧姑娘,給姑娘請安的!”
她的未婚夫是宋家的家生子,她在宋涼月跟前討到了好,對他們一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宋涼月點點頭,又與她說了會子話,時間倒也很快就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第二日回府的時候了,宋涼月問了胡嬤嬤有沒有掉了的東西,香油錢都給了沒之類的話,這才上了馬車。
因爲她擇牀的厲害,再加上害怕許慕原從哪個角落冒出來,所以一直都沒有睡好,等着踏上了馬車的那一刻,這才覺得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今扇瞧着她眼瞼下一片青紫,忍不住說道:“姑娘,靠在奴婢身上睡一會兒罷!”
“不用了,今兒天氣好了不少,只怕路上的行人也多起來了,就算是靠在你身上,只怕也睡得不大踏實,待會兒還得重新梳髮髻,麻煩得很!”邊說話,宋涼月邊掀起車簾朝外頭瞧起來了。
外頭的雨雪已經停了,外頭的人也多起來了,賣糖葫蘆的,賣包子的,路上的小孩老人……熱熱鬧鬧的,看的宋涼月嘴角都忍不住微微翹起來了。
這世界這麼美好,上一世自己怎麼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許慕原身上呢?可真是浪費!
倒是胡嬤嬤的話有些煞風景了,“姑娘,還是把簾子放下來罷,若是叫人瞧見了,只怕不大好!”
宋涼月可是覺得無所謂,說道:“若是旁人要看,那就讓他們看去好了,難道嬤嬤覺得我長得見不得人嗎?”
這性子好的人倔起來才更叫人沒辦法,偏生宋涼月就屬於這一種,平時沒什麼脾氣,可但凡是她決定了的事,就沒有再更改的餘地!
胡嬤嬤嘆了口氣,曉得有些話她不說,那就沒人說了,“可不管怎麼說,您都是個姑娘家的,小小年紀,若是叫別人瞧去了,說三道四如何是好……”
她絮絮叨叨說着,可宋涼月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卻是盯着外頭的糖葫蘆流口水,紅豔豔的山楂裹在晶瑩剔透的蔗糖裡,倒是格外好看!
好像,她活了兩世,連糖葫蘆都沒吃過。
上一世小的時候,她整日呆在宋府,壓根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種東西叫糖葫蘆,等着她去了京城,外祖母說那東西不乾淨,姑母說那東西上不得檯面……
想及此,她不免覺得有些惋惜了,說道:“停!”
馬車停了,連帶着外頭的護衛也都停住了,胡嬤嬤卻覺得很詫異,“姑娘,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
感受着胡嬤嬤和今扇那驚詫的目光,宋涼月想吃冰糖葫蘆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上一世加上這一世,她活了三十多年,突然怎麼就鬧起小孩子脾氣來呢?
想了想,她覺得有些好笑,說道:“沒事兒,繼續走罷!”
馬車又晃晃悠悠走了起來,胡嬤嬤看着她那張略有些失落的面容,低聲問道:“姑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打從去了清泉寺,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