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國公夫人陳氏雖恨得牙癢癢,可面上卻是不能表現出什麼來,只能堵在蔣友祥院子門口,只是那蔣友祥卻是壓根就不回去,這陳氏次次撲了空,便想要自作主張將這件事親事定下來。
不管怎麼說,兒女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蔣國公鎮守福建,這蔣友祥的親事自然也就她來操心了,若是真的偷偷將這樁親事定下來,叫京城衆人知曉了,難道蔣國公老夫人和蔣國公還會出言反對不成?
人啊,特別是他們這個身份地位的人,一旦被逼到一個境地上,又怎麼會有可以選擇的路?
陳氏是個想到什麼,那就一定要做的性子,如今更是偷偷與襄陽侯夫人下了聘,定了八字,也就到了最後關頭請了媒人上門提親,這件事才傳到蔣國公老夫人耳朵裡的。
蔣國公老夫人氣的像是什麼似的,當即就狠狠將茶蠱掄在地下,茶沫飛濺,可四周的丫鬟婆子不僅不敢躲,甚至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生怕在這個關頭惹惱了老夫人。
蔣國公老夫人只覺得氣的眼前發暈,半晌才緩過神來,說道:“將她給我叫過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站在離門最近的那丫鬟心中暗道倒黴,擡腳走了出去。
等着陳氏進屋之後,看着屋子裡的情形,心中瞭然,卻面上不顯,“老夫人,不知道您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兒?”
蔣國公老夫人看着她,冷笑道:“你還有臉問我有什麼事?我倒是想問問你,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僅是我,就連老大都不同意祥哥兒與陳婕的婚事,爲何你要擅作主張定下這門親事?還是你覺得,這事兒被你散播出去了,我們蔣國公府就非得認下這門親事不可?”
她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也就是這些年,年紀大了,性子和軟了些!
陳氏低下頭,但臉上卻分明沒有悔改的意思來,“媳婦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媳婦想的是,這涼月和柏哥兒的親事都定下來了,祥哥兒還比柏哥兒大些,這親事自然沒有拖着的道理,更何況,先前媳婦與您說這事情的時候,分明您也是同意的,也不曉得是不是有人在您耳畔說了什麼,不過是短短几日的光景,這風向就變呢!”
“更何況,不論是親上加親,還是襄陽侯府的名望聲勢,婕姐兒嫁給祥哥兒都是極好的,到時候有了襄陽侯府的幫襯,就算是祥哥兒在舉業上沒什麼出息,但到底也不會差的,這樣媳婦就算是到了棺材裡,這眼睛也能閉上呢!”
這番說辭,來來回回她已經不曉得說了多少次了。
跟隨着陳氏前來的婆子早有準備,如今帶着屋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將門給帶上。
蔣國公老夫人的怒氣卻是絲毫不減,冷聲說道:“你這是替兒子娶媳婦,還是賣兒子呢?我看不是你替祥哥兒着想,是你自己打着替祥哥兒着想的名聲,爲自己想罷了,你自己想要親上加親,我不反對,若祥哥兒真的願意娶陳婕爲妻,就算我心裡是一百個一千個不同意,只要祥哥兒願意,我也不會說什麼。”
說着,她重重喘了幾口粗氣,厲聲說道:“可如今祥哥兒的意思,你也是看到了的,他是明擺着不願意娶陳婕爲妻,到時候若是兩個孩子真的成親了,這不是成親,反倒是結仇呢!更何況,祥哥兒的性子你還不清楚,這樁親事能不能成還是兩碼事呢!”
來日拜堂的時候一走了之,誰還能將蔣友祥有什麼辦法?
陳氏卻沒想到這麼長遠,她總覺得,兒子就算是平日裡有些不懂事,但在大事上卻是不會含糊的,如今被蔣國公老夫人這麼一說,心裡倒是有些沒譜了,不過還是強撐着說道:“老夫人,既然媳婦這樣做,自然有媳婦這樣做的道理,更何況,祥哥兒那兒,您就交給媳婦罷!”
若蔣友祥真的敢不娶陳婕,到時候不僅在蔣國公府無法立足,這襄陽侯府也會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
蔣國公老夫人卻是失望之極,“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不管如何你都不會鬆口呢?”
陳氏點點頭,鄭重說道:“是的……媳婦曉得,在這件事上媳婦做的的確是不大妥當,媳婦在這兒先給您賠個不是了,但如今您年紀大了,朝堂上的很多事情您都看的不大清楚,國公爺雖是蔣國公,但到底遠在福建,興許很多事情還沒媳婦看的通透。”
“如今寧王才從西北平定內亂回來,但媳婦聽哥哥說,這次寧王雖奉皇上之命去西北給平西王賀壽,但不過只是個幌子罷了,如今西北以平西王爲尊,大有揭竿而起的架勢,就算多年前皇上將善華長公主嫁給了平西王,但這些年來平西王勢力愈發大了,只怕有善華長公主在也是於事無補的,其實這次皇上讓寧王去西北不過是想安撫平西王的,要不然,爲何寧王妃娘娘也會跟着一併去西北?”
寧王妃娘娘想來養尊處優的,西北那種地方風大沙大,豈是寧王妃娘娘會去的地方?只是衆人皆知,寧王妃娘娘與善華長公主關係要好,如今雖說善華長公主已經沒了,但有寧王妃娘娘在,多提幾句善華長公主,這平西王也能看在善華長公主的面子上,多忍耐些日子了……
皇上,爲了西北那邊,也是什麼法子都用上了。
蔣國公老夫人卻迅速想到這一點來了,臉色倏地變了,“你……你的意思是,這大周朝要變天呢?”
如今國庫艱難,民不聊生,可她卻怎麼都沒想到,局面已經糟到了這個地步。
陳氏點點頭,輕聲說道:“只要平西王一日不造反,這大周朝的天就一日不會變,只是平西王手中握有數十萬大軍,若是他真的生出異心來,只怕誰都擋不住的……更何況,媳婦聽哥哥說,這次寧王並未帶回什麼好消息來。”
良久,蔣國公老夫人沒有說話。
心中卻是盤算着,這襄陽侯府乃世代文臣,身份地位雖及不上武將高,但她卻曉得,只有在時局動盪之時,這武將的身份地位纔會比文官高上不少。
但饒是如此,襄陽侯府也是幾代勳貴之家,襄陽侯與平西王投緣得很,這些年來,逢年過節平西王都會送些東西來京城給襄陽侯。
有了這一層關係,就算到時候平西王真的有什麼動作,這蔣國公府也會跟着安然無恙的,若平西王能一直本本分分的,那就更好不過了,這樁親事不過是爲衆人求了個平安符,好叫衆人跟着安心罷了。
思來想去,所以的心思都化爲一聲嘆息,蔣國公老夫人心情沉重得很,“當年安平候與老國公爺一同討伐老平西王都戰敗而歸,皇上爲了安撫當年的平西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平西王,甚至不惜將自己一母同胞的親生妹妹嫁了過去,可皇上都這般讓步了,爲了平西王還不滿足,到底他想如何?”
她雖是女子,但從小卻是知道忠君愛國之道的,這大周朝所有臣民都是要效忠皇上的。
陳氏卻是倏地跪下來,懇切說道:“就是因此,所有不管您和國公爺怎麼勸阻,媳婦都是要將婕姐兒娶進門的,難道婕姐兒的性子,媳婦不曉得嗎?祥哥兒不喜歡婕姐兒,媳婦不曉得嗎?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光曉得就能有用的,我知道就祥哥兒那倔牛一樣的性子,和婕姐兒一定是處不來的,可誰叫哥哥打小就喜歡祥哥兒,一直想將婕姐兒嫁過來呢?”
這話說的蔣國公老夫人良久沒有說話,是啊,很多時候看着是對的,可它卻是錯的,這世上,對與錯,哪能分得這麼清楚?
陳氏曉得,蔣國公老夫人這態度已經很清楚了,她不反對,那就是表示同意了,“還請老夫人原諒媳婦的不孝順,媳婦自從出嫁那一日起就曉得自己是蔣國公府的人,如今自己更是蔣國公夫人,自然事事想着蔣國公府啊!”
“這一切都是命啊!”蔣國公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淡淡說道:“罷了,我累了,你下去罷!”
當年,蔣國公也是因爲同樣的理由娶了陳氏爲妻,蔣國公府乃世代武將之家,這男子喜歡的也是颯爽英武的女子,陳氏那種嬌滴滴的侯府姑娘,蔣國公是一萬個看不上的,只是看不上又能如何?爲何家族,爲了蔣國公府,這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那也得願意!
只是,兒媳不幸福了一輩子,難道如今也要將孫子也給搭上去嗎?
想及此,蔣國公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只覺得心頭翻山倒海的,一人獨坐好一會兒,正納悶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丫鬟戰戰兢兢的通傳聲,“老夫人,表姑娘過來呢!”
蔣國公老夫人淡淡道:“叫涼月進來罷!”如今她只覺得累,累得很,好像當年上戰場殺敵的時候,都沒有如此累過!
宋涼月是一早就得到了陳氏過來的消息,如今蔣友祥和陳婕定親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過不同意她與蔣友柏的親事,大家一提起蔣友祥和陳婕的親事,衆人都紛紛皺了皺眉頭,替蔣友祥覺得不值。
所以,宋涼月一聽說陳氏來了瑞祥居,就曉得她是爲了什麼事來的,提着裙子就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