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晴了。”
死獄魂很疲倦,擡起頭,目光向着隱隱泛白的天空,他略有些無奈,輕輕搖晃着沉重的腦袋,在他的身邊,有兩個小男孩,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死獄魂,看他們的樣子,並不是很困難,但是臉上卻寫滿了擔憂。
左邊的小男孩黑髮黑瞳,一隻眼睛被整齊的劉海遮掩着,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但是沒有穿着鞋子。平靜的臉上泛着點點憂慮,但是卻給人一種堅毅、不懈的樣子。眼神似有若無般存在着些許光芒,一瞬即逝,又顯得特別冷漠,冷若冰霜。
右邊小男孩的白髮遮擋着雙眼,給人一種無法看透的感覺,甚者連面容都被他身着的夜黑色斗篷遮住了,然而白髮黑衣這種不協調的顏色混搭,沒有任何不美,反而給視覺一種忽視感,無法捉摸到他的存在。
此時的他們,正在一個昏暗的小巷子,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後,將要到來的事情。
兩個小男孩將死獄魂攙扶到一個勉強可以坐下的紙箱上,然後各退一方,躲藏在一個角度極爲隱秘的陰影中,一個望着前方,一個望着後方。過一會兒,死獄魂虛弱的回答道:
“敏憂戾。”
黑髮小男孩回答道:“在。”
“何新寤。”
白髮小男孩回答道:“是。”
“扶我回去吧。”
憂戾和新寤猶豫着,就在這時,竟有三個小女孩,突然間出現在了死獄魂的面前,看她們的樣子,大概是不同意死獄魂的說法。
中間的那個女孩與何新寤的模樣截然相反:似深秋湖水般深沉的雙眼,黑色長髮垂簾在白色的長衣下,裹着雪白色的斗篷,同樣給人一種看不透的感覺,但是這般顏色的混搭,不僅美若天仙,還在視覺上有一種莫名的美感,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她上前一步,臉色上,早就寫好了答案。
“何舊寐,這是命令。”死獄魂佯裝着波瀾不驚的神情,聲音冷漠的說道。
“獄魂哥,你就別裝了,我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我們不能讓你以身犯險啊。”
何舊寐右手邊的小女孩,聲音略有些顫抖着,對死獄魂,傷心的小聲說道。
死獄魂垂下了頭,輕輕嘆了一口氣,撫摸着那個小女孩的腦袋,眼神中寫滿了無奈。
這時候,憂戾和新寤走了過來,憂戾牽起那個小女孩的手,聲音帶着安慰語調,說:
“儀涼不哭了,沒關係,我們會保護好獄魂哥的。”
說完,憂戾身邊的何新寤也點了點頭,只是還沒有點完,就被何舊寐拉了過去。
敏儀涼,便是在一開始幫助死獄魂製作“墨斗”的小女孩,此時的她,也光着小腳,身着一身淡綠色的小連衣裙,黑色的長髮上戴着一頂小小的草帽,即使在這靜謐的黑夜,也顯得那麼溫暖陽光,也在這個黑暗污濁的城市裡,有着一種不被褻瀆的神聖。
望着儀涼梨花帶雨的俏臉,憂戾忍不住的伸出手來給儀涼擦拭着眼淚,儀涼擡起頭的那一瞬間,憂戾感覺自己的手像觸電了一般想要伸回去。只是沒有想到,儀涼一下子抱住來憂戾,憂戾愣了一下,也明白了儀涼的心情。
畢竟獄魂,也算是死過的人了吧?
那次的危險,不僅是最高的危險,也是最深的危險。
付出生命的代價,和精神上的陰影。
死獄魂皺着眉頭,掛一副無法接受表情,對着衆人說:
“這就是你們秀恩愛的理由嗎?”
敏憂戾和珉儀涼臉紅着分開了擁抱,各執一方,漫無目的眺望着遠方。
然而何新寤和何舊寐,卻靜靜的站在死獄魂的背後,等待着死獄魂的裁定。
“什麼嘛,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有必要那麼緊張嗎?”
死獄魂的面前,原來還有一個小女孩,那就是在公安局和死獄魂一起出來的小女孩,在一成不變的打扮下,此時的她,帶着不屑的眼神看着死獄魂,無法理解都說道。
“唉,要不是你,能有這麼倒黴的事落在我頭上嗎?不過話說回來,憂戾你們趕來的還挺及時,估計那封信,也足夠建立最基本的信任。”
死獄魂隨口斥責了兩句,也不看那個小女孩生氣的臉色,開始簡單的分析起來。
“你確定?”憂戾問道。
“誰知道呢,就看這一代的尉遲氏,能有個腦子好點兒的吧。”
說完,死獄魂深吸了一口氣,緩慢的站起了身,用手指點着剛纔生氣的那個小女孩帽子,溫和着對她說道:
“你叫宋泣離吧?”
女孩不爲所動。
死獄魂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辯解道:“其實也是怕有意外,所以麻煩一些,也可以吧?”
“畢竟我的命不值錢,怎麼還捨得你們冒這個險呢。”
死獄魂摸着女孩的頭,微笑着,卻帶着絲絲黯淡,刻在了臉上。
宋泣離聽到這句話,滿是不解的擡起頭看向了死獄魂,在看到了死獄魂的表情,和其他人的表情後,宋泣離似乎明白了,爲什麼說獄魂,也是死過的人了。
到了現在,不依舊在朝着死亡走去嗎?任憑時間各種停止不動,也改變不了命運的捉弄。
這也算是生命最可悲的地方吧?
死獄魂走出了小巷子,他的身邊,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存在着。複雜的風颳向大海,沒有平靜存在的海浪撞擊着高高的海岸,嘩嘩的聲音,充滿了暴躁,和不安。
還好連着大海,不然這麼惆悵的心情,該怎麼釋懷啊。
死獄魂這般想着,一步步走到了海岸邊的柵欄,雙臂放在上面支撐着,盡力向遠處眺望着。
由於在警局裡耽擱了很長的時間,現在都可以看到太陽露出的一小角了,但還不夠彰顯大海的寧靜,依舊那般的狂躁,甚至都打到了死獄魂的臉上。
死獄魂閉着眼睛,停止了眺望,也停止了呼吸。
要來了!
譁!
死獄魂在聽到這個聲響的那一刻,瞬間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望着前方。
除了太陽的一角消失了,以及忽然降下來的深度黑暗,似乎便沒有什麼了。
死獄魂依舊睜着眼睛,不爲所動。
噌!
一把小刀,極爲迅速的向後刺去,在與空氣的競速下,一道白光凌駕在小刀劃出的痕跡上,銀光閃閃。
死獄魂閉上了雙眼,面無表情着,在擡起頭後,不一會兒,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飄蕩在死獄魂面前,一個飄蕩在已經如深淵般黑暗的海面上,耷拉着頭,遮面的猩紅長髮,一身黑色喪服的,鬼……
那個鬼擡起了頭,頭髮向兩邊倒去,露出的,是沒有任何五官存在的一張白臉,慘白慘白的,像是抹了麪粉一樣,並且還能折返出面前人的樣子,像一面鏡子,白色的鏡子……
在死獄魂眼的裡,是在那張臉中,拼死掙扎的自己。自己看上去很渺小,不一會兒,那裡面的“死獄魂”,死得極爲血腥恐怖。
很難想象,自己看着自己的臉,被一刀刀毫無阻礙的切成了一條一條的,隨後漸漸腐爛,噁心至極。
死獄魂的睫毛放低了姿態,一副想要睡着的樣子。
那個鬼似乎向前飄動了一步,就在這時,死獄魂猛地將手裡的小刀向後一捅,然後眼神一動不動的盯着那個鬼的臉,忽然眼神閃過一絲暴戾,那個鬼的臉,如鏡子破碎般落了一地,夾雜着一聲淒厲的嚎叫,那個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死獄魂隨手撿起了那其中一塊如鏡子般的麪皮,看了兩眼後,直接讓進了海里,並且無奈的感嘆道:“不過是塊‘面鏡,’這種低級的把戲也好意思和我玩玩?”
“這麼想找死,未免也太快了吧?”
說完,死獄魂向後伸出手,把小刀拔下來以後,揚長而去了。
然而之前在他後面的,是一根黑色粗壯的電線杆子,上面被切出了一個小口,止不住的鮮血從小口涌出,染紅了一大片地方。
死獄魂似乎並不知道,他每走一步,就會烙下一個血紅色的腳印,無比的清晰,像是粘在他腳上的蛆蟲,被狠狠的踩成了血水,憎恨的追逐死獄魂的身影,步步緊逼。
死獄魂扯了扯身上的白襯衫,上面血跡斑斑,還有些發黑。
又要來了。
死獄魂剛要伸手去觸碰上面的血跡,忽然五個指甲極爲銳利的手指從黑色的血跡中伸了出來,向着死獄魂的手腕抓了過去。
死獄魂沒有躲開,反而在那個鬼抓住自己手腕的一瞬間,猛地向後一拽,硬生生的把那個潛伏在衣服血跡上的鬼拉了出來。
那個鬼和原本那個一模一樣,死獄魂面無表情的看着它,沒有感情波動的眼神,顯得空洞無神。
那個鬼越是想要動彈,自己的手就越發被攥的緊湊,猶如被綁上了鐵絲,無法掙脫死獄魂的手腕。而那個鬼的手,在死獄魂看來,是被自己的手緊緊的攥住了,死獄魂微微一笑,咔啦一聲,那個鬼的手,直接被死獄魂捏碎了。
又是一道悽慘的嚎叫,那個鬼化成一道青煙,消失了。
死獄魂拍了拍褲子上的血跡,又是一道青煙,不翼而飛。
天,忽然黑的不見五指,死獄魂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沒有任何心思觀察周圍,只是悶頭走着,連頭也不回。
“我要再放低些姿態恐怕就沒意思吧?”
不一會兒,身邊早已經被原本那個模樣的鬼圍的水泄不通,死獄魂停下了腳步,眺望着遠處,除了鬼的身影,沒有任何餘地和空隙。
這手筆可不小。
死獄魂沉默不語,只是輕輕低下了頭,劃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殘忍的微笑下,有着歇斯底里的感覺環繞在他的身邊。
絕對不可以放過這個機會。
這個復仇的機會!
死獄魂擡起了頭,一副擇人而噬的表情面對着四面八方的紅髮魔鬼,那個樣子,彷彿中了邪,臉色極度慘白,沒有任何一點兒血色,可怕的要命。
“地聻•炎•抹邪。”
如同大海一般在陸地上大肆洶涌的黑色火焰出現在每一個鬼的腳下,來回的拉扯漸漸拖長了火焰的深度,每一個鬼都慌亂的來回遊動着,想要接近死獄魂的,都會被一道黑色的火焰猛地竄上身,立即化爲灰燼。
這黑色的火焰沒有一點兒要消失的趨勢,隨着大量鬼的消逝,火焰也變得更加旺盛,猶如一條兇猛的火蛇,毫無顧忌的大肆破壞。這些鬼也漸漸變得歇斯底里,一個個拼了命的衝着死獄魂殺去,結果無不成了灰燼一片,散落在空曠的黑色廣場。
死獄魂和煦的微笑,在面對一個個血口大張的厲鬼沒有絲毫的變化,反而像是自己做了好事一般問心無愧,等到最後一個也化成了灰燼時,黑色的火焰從巨大的勢頭旋轉成了一道流動的黑色火焰,變成了死獄魂身後的影子,雖然周圍已經變得漆黑無比,可還是隱隱約約有着比較模糊的輪廓,隨後才漸漸消失了。
死獄魂恢復了原本的臉色,不再像原來那般癲狂。他搖了搖頭,無奈將雙手放在了衣服的口袋裡,也不知什麼時候,死獄魂已經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他戴好了衣服上的帽子後,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接來了一個電話:
“你耽誤了很長時間。”
“嗯,沒有開響鈴的習慣,振動就更不用說了。”
“你那裡出事了?”
“尉遲氏對鬼的敏感,真有意思。”
原來給死獄魂打電話的,是尉遲凌雪。
尉遲凌雪在電話的另一頭,用着淡漠的聲音回答道:
“找到了。”
“在哪兒?”
“你家。”
“哦,明白了。”
死獄魂關閉了手機,埋頭向前走着,漸漸在這座黑暗的城市深處,消失了身影。
無數灰燼散落在地上,在死獄魂離開不久後,從那灰燼裡忽然伸出來了一隻陰森森的白骨骷髏手,不一會兒便爬了出來,向着死獄魂離開的方向,緩緩的追了過去。
尉遲凌雪放下了手中的手機,凝重的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着,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停留在了原地片刻後,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出了警察局。
死獄魂與那個老道,會有什麼恩怨呢?
尉遲凌雪想不通,所以才動用了警局的警察車,迅速的向着死獄魂居住的地方,趕了過去。
遊戲,纔剛剛開始。
死獄魂冷笑着,消失在了忽然生起的迷霧,不見了蹤影。
發表於 2015-12-25 19:59:00 評論
關注新書《未署名》因爲未署名,所以惟愛你。
黯之紳憶
黯之紳憶
社區等級: 4 發帖: 3 回帖: 2085精華: 0 積分: 68個人主頁加爲好友 發送消息 打個招呼
遊戲吧六週年
舉報 回覆 12樓
黯之紳憶
第四章—人性猜忌—鬼性難摸
“千萬要藏好,別死的太快,我還沒盡興啊。”
死獄魂癲狂的拔開身邊的重重迷霧,瘋狂的眼神似乎一下子穿過了這如同牆面一樣的白霧,眼神中貫徹着不是人類才擁有的嗜血,那眼神猛地乍現一道透明的光芒,彷彿一柄無形無影的利劍悄然無息的奪鞘飛出,穿破了層層迷霧的隔閡,不偏不倚的與暗處一個人影的目光對在了一起,那個人慌忙的眨着眼睛,對於他來說,那道恐怖的目光近乎要把他的眼珠子扣下來或打爆了一樣,眼皮本能性的遮擋,也無濟於事,反而閉上眼帶來的黑暗,更給死獄魂的眼神增添了一股冰冷的氣質,似乎下一秒,自己的眼前就會冒出來死獄魂,用着剛纔的眼神衝自己微笑。
這是死獄魂一貫的作風,不管眼神再怎麼不甚或者憂鬱,都會保持那看似善意般的微笑,也不知那企圖會有多麼險惡。
那人擦着臉上即將要掉下來的冷汗,生怕真的掉下來以後會被那個“魔鬼”發現。
死獄魂來回向遠處望了兩眼,等他轉過頭後,那人才顫顫巍巍的離開原地,沒有了蹤影。
死獄魂偷笑着,沒想到這傢伙還是那麼膽小,竟然這麼怕人。
死獄魂也不知手心從那裡捧來的綠水,隨手一揮,撒在了濃濃的迷霧上。
不一會兒,霧就漸漸消失了。
這個時候,一輛警車停在了死獄魂的身邊,尉遲凌雪從車中走了出來,目光平淡的打量着死獄魂的樣子,眼底卻閃過一絲莫名的恐懼:
此時的死獄魂,身着一身黑色的連帽大風衣,在褲子上已經凝固的鮮血調和着褲子的顏色,在自己與他目光相對的那一刻,死獄魂還沒有從嗜血的狀態中剝離出來,空洞黑暗的眼神,帶着一股毫無存在感的錯覺,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消失在原地,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一點兒也察覺不到。
不過尉遲凌雪沒有那個心思去害怕,畢竟她手裡還拿着一個鬼的“臉皮”,尉遲凌雪剛一開口,死獄魂便同時的問道:
死獄魂:“你怎麼找來的?”
尉遲凌雪:“你怎麼打破的?”
兩人皆是一愣,隨後又異口同聲的問着對方:
“先回答我。”
兩人又是一愣,死獄魂無奈的別過頭,尉遲凌雪也是如此,不過最後還是死獄魂先開口說道:“你大概能預測一定範圍內鬼的活動吧?”
尉遲凌雪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既然死獄魂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猜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死獄魂暗自咋舌,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漆黑一片的天空,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原來尉遲氏族還帶這功能!”
尉遲凌雪看着死獄魂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有種莫名的衝動,一種想打死他的衝動……
“你是不是蠢?”尉遲凌雪蹙着細眉,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死獄魂。
死獄魂只是呵呵的笑了笑,解釋自己不過開個玩笑,倘若尉遲氏誰都有這個bug,恐怕鬼早已經不存在了吧?
誰讓尉遲氏族是個很“熱情”的氏族呢……
想到這兒,死獄魂的臉色多少有點兒發黑和惆悵,尉遲凌雪不解的看着死獄魂的表情,無法理解死獄魂這是怎麼了。
直到尉遲凌雪問了他兩遍一開始的那個問題,死獄魂纔回過神,轉過頭看着尉遲凌雪不滿的表情,死獄魂只是平淡的回答道:
“對於我怎麼打破了‘面鏡’,其實我的眼中有一個‘聻’的。”
“聻?鬼死了以後沒有轉生的嗎?”
“嗯,上回和我說話的那個是‘沉聻’,如果刻意動用靈氣,可以讓你看見他們的實體。而普通的就不行了,而且我也不過只有兩個普通的‘聻’罷了,但是“沉聻”,我有七個。”
“原來是這樣……可以見見他們嗎?”尉遲凌雪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又提出了新的請求。
尉遲凌雪沒有想到,死獄魂竟然想到沒想就一口就回絕了:“他們有事,不方便。”
尉遲凌雪並沒有變化太多情緒,只是做出了一個很可惜的樣子,便不在詢問了。
關於聻這個生物,尉遲凌雪也是聽說過的,例如一些道士用的“鬼符”,那不過就是一張黃紙上寫着一個比較誇張的聻字。成功的,說明真的有聻幫助他,失敗的,沒準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呵呵。死獄魂這個另類,對於混這人鬼兩界的人來說都持有垂延三尺的態度,不過誰要是和死獄魂一樣經歷過這麼長時間以後,先不說放棄,就連生死都不歸自己掌控了。
尉遲凌雪有把握看清一個人的個性,但是對於死獄魂,真的算是一點兒也看不破,這傢伙竟然捨棄了一切片面包袱,用最容易讓人懷疑、琢磨、露出馬腳的僞裝公然讓任何一個人隨意琢磨,可是一點兒都琢磨不透。
而且死獄魂對任何事都抱有一副平常的態度。可是尉遲凌雪知道,這個人並不如此不簡單,一點兒也不簡單,雖然自己和他處的時間連半天都不到,但是自己對於表面是可以做到一目瞭然的,也就是這傢伙丟到了那些包袱,卻都被留下的不是僞裝的僞裝,遮擋了想要看清死獄魂內心的想法。
既然是僞裝,必然會有被揭穿的時候,但是要明白,不是僞裝的僞裝,哪怕混過無數個世紀,也不會明白一個不是人的人,會有着怎樣的心理。
可以簡單的說,死獄魂這個名字,就代表着這種僞裝,也代表着死獄魂自己不是人類,沒有人類的心理。
這就是每個人看到死獄魂之後,會感到恐懼和害怕。而且在想象之中的畫面,都會被毫不留情的顛覆,然後造成無與倫比的恐嚇,可以說,在精神上就已經敗的體無完膚。
這全是尉遲凌雪的猜測和想法,全部都建立在了本能上,而死獄魂帶來的恐懼,也是如此。
死獄魂倒是表面上看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事實上,死獄魂也在暗歎這個尉遲氏族的新秀竟然如此的逆天。要知道現在這個時代,鬼要殺個人還要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這簡直顛覆了自己來城裡之前父親跟他說得鬼的任何一個習性。雖然鬼還是依舊兇殘,可是你把智商給兇殘沒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也許是這人世的幾度變遷,開擴了思想,卻抑制了自由的擴散,侷限在了小小的滿足。
不過這樣也是自己所追求的。死獄魂一直這樣認爲,畢竟自己的“不平凡”,以及任何一個人的“不平凡”,那都是先天降下的代價,然後後天降下的折磨,不求上進的,那是因爲被逼的,也屬於活該的。要知道,是個地方就不缺什麼奇人異事,奇人終究有和他一樣奇異的存在,異事也有被更加奇異的事掩去新鮮的時候,不然誰不希望,這個世界是屬於自己思想定義的?
死獄魂的思想太矛盾了,一面那樣又一面這樣。看着死獄魂陰晴不定的面色,尉遲凌雪無奈的說道:
“你在這個時候想其他的事,真佩服你的勇氣。”
“殘兵敗將,不足掛齒。”死獄魂連看都未看尉遲凌雪一眼,本能的在自己思考的時候,語氣冷漠的回答着。
尉遲凌雪愣了愣,不明白死獄魂的語氣爲什麼突然一下子變得冷漠了起來,也忽然感覺不到原本死獄魂身上那種“善意”,如同變了一個人,冷漠到了極點。
這纔是他的本性?
尉遲凌雪這樣想着,死獄魂突然恍然大悟的用右手握拳捶在了左手的手心,原本冷漠的氣質,一下子蕩然無存。
“想到了什麼?”尉遲凌雪很好的抓住了這個機會,準備逐步解開死獄魂的人性。
“我昨天竟然忘記收衣服了!”死獄魂面色認真的說道。
尉遲凌雪忍着一股莫名的衝動,無奈的選擇了沉默。
兩人談話之餘,層層迷霧也已經消失殆盡,死獄魂隨意在周圍掃了幾眼,眼神略微散漫,但不失警惕。
“對了,你要抓的那個人,應該不是鬼吧?”尉遲凌雪將車子鎖好以後,隨意的問道。
這個時候,死獄魂忽然緩緩的轉過頭,掛着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懷疑的問道:
“你都說抓的那個是人了,怎麼可能還是鬼?你不會被嚇傻了吧?”
說完,死獄魂又隨和的繼續說道:
“雖然這傢伙下的‘陣圖’範圍挺廣的。不過……”
死獄魂忽然揭開了旁邊牆壁上的小廣告,在揭下來以後,那張小廣告忽然變成了一團火焰,被死獄魂甩在了地上,接着在落地後又化成了一團濃郁的黑氣,徐徐上升,不見了痕跡。
“對於已經背下這一帶所有小廣告的我來說,想找不到這‘疵點’都難啊,而且還想在我的面前來耍小聰明,真是……”
“過分啊。”
最後的三個字,充滿了不屑和暴戾的味道,從死獄魂冰冷的雙眼下說出,更是有一種被凝視且又無法遁形的感覺。
就像四面八方,都會在自己閉眼的一瞬間,變成永恆的黑暗。
在死獄魂解開了“陣圖”之後,天也漸漸以一種比時間快兩倍的速度,逐漸轉晴。
死獄魂對着在身邊驚訝了好半天的尉遲凌雪分析道:“還有兩個小時的黑夜,估計這傢伙也該按耐不住了。”
此時的尉遲凌雪並沒有從剛纔的一系列事情的震撼中返回心神。她之所以這般失態,也是因爲死獄魂一眼便看穿了“陣圖”的“疵點”。雖然眼前的這個“陣圖”也不過是虛有其表,華而不實,而且也沒多少人理解這方面問題。簡單說,就是在下一盤圍棋,而且還是最關鍵的一步定輸贏的,其中還有一個也是在這之外,卻在“陣圖”中才有的潛在威脅。
如果一個破陣者沒有破陣,那麼只需要等到“陣圖”的“疵點”鈍去了一角,那麼“陣圖”自然會被破,不過時間卻是個問題,而且沒準還有時間流逝更加漫長的,在那之後才鈍去一腳的那種逆天“陣圖”,在設下之後,也許還沒有等到漫長的時間過後就死在了“陣圖”裡。
如果一個破陣者破陣,就像死獄魂一樣,成功,“陣圖”被破;失敗,“陣圖”會把破陣者流放在“陣圖”中,等待六小時過後,才能再次破陣。
關於“陣圖”,只要在一張白紙上畫好了該有的格式,然後寫上需要的能力,再把相應能力的鬼“刻”上去,隨意貼在任何需要使用地方,會變成與周圍最常見的紙類品,然後慢慢發揮作用,只有等到被破陣或者裡面沒有了生命跡象,那麼這張“陣圖”自然就會被解除作用。
“爲什麼總感覺你這個人的性格那麼反覆無常?”尉遲凌雪略有些無力的蹙眉,直接和死獄魂說出了自己的困惑,也省的自己那麼麻煩。
“實在不行啦?”死獄魂背對着尉遲凌雪,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抹去了其中讓人感到枯燥無味的平淡語氣,和不明其意的深度。那聲音,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和煦的感覺,帶着一種冰塊解凍後的溫暖,大概就是書上說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尤其是在死獄魂回過頭的那一瞬間,竟然讓一向冰冷成於一身的尉遲凌雪,失神了。
死獄魂不再是原本那種僵硬又可怕的微笑,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美的呈現,似乎從遙遠南方的大雪紛飛,來到了四季如春的臨近的北方。一雙如柳細眉微微垂落,合上了那雙黑暗的眼睛,雖然一眼就能明白嘴角上揚的弧度是那麼微小,卻恰好勾勒出了微笑的深意:溫暖和煦、純真善良。只是臉頰上涌現着病態般的慘白,沒有了絲毫的血色下,看上去,很是讓人心疼。
死獄魂的手裡,拿着一張非常淡薄的麪皮,他用一隻手隨意的疊好以後,放在了口袋裡,於是又對愣在原地的尉遲凌雪說:
“我已經不再擁有人類的性情了,所以你看不懂我,我也只是學來的,所以……”
死獄魂平復着內心深處的無奈和悲傷,以傷心的表情和憂鬱的眼神換了一副笑容,說:
“對不起,一開始,就在欺騙你。”
尉遲凌雪呆滯的看着死獄魂,包括圍在他身邊的那七個孩子,她不是用着難以置信、不可思議之類的驚訝看着死獄魂,她只是想不通,爲什麼,他一開始就在欺騙着一切?
如果他遇見的不是自己,他依舊也會像現在這樣或者一直貼着那張麪皮繼續欺騙着,難道這算是欺騙嗎?這明明是在欺騙自己啊!其他人的感受怎麼能左右自己?這樣的鬧劇,很有意思嗎?至於要這樣折磨自己嗎?
尉遲凌雪漸漸揚起了嘴角,畫出來一副很不理解但是卻很冷漠的微笑,她立即轉身打開了車門,離開了這個地方。
死獄魂本像招手讓她別走,但是死獄魂明白她爲什麼會擺出那種表情,自己這麼做雖然不是迫不得已,但是就自己而言,在一個喧鬧嘈雜的城市裡一個人生活,實在沒有這樣的勇氣了。他也不是害怕了孤獨,他也是要找什麼對象。明明她應該認識自己的,本以爲她會認識自己的,本以爲自己不會忘記她也不會遺忘,本以爲自己這麼做也不會惹來反感,本以爲事情結束的不會毫無徵兆,一切都本以爲不會這樣發展,可是呢?
人性難測,鬼性難摸。
對於尉遲凌雪來說,死獄魂就是一個神經病。不過這件事沒有到處爲止,不過後邊的事已經不需要自己來觀看了,都只是陌生人而已,何必掛着人畜無害的表情來惹人嫌呢?
七個孩子都在死獄魂眼神凌厲的那一刻消失了,死獄魂冷冷的笑了笑,轉角便消失不見了。
這件事,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