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通自然最好, 我邀你同行的目的卻不僅僅在此。”墨狄一笑,拉過藍凝便解釋道:“我們此番從雲家禁地逃出來,定然是將雲家得罪了個徹底, 這丫頭又是天生倒黴的命數, 凌霄城、碧落島現在都被她惹火了, 暗地裡朱雀島、血嶺又想要抓她, 我雖能護住她, 但架不住那頭還有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此去許家村一路上兇險未知,有你在, 我也能安心幾分。”
被墨狄嫌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顧七正想反駁幾句, 脣畔翕動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顧七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被墨狄下了禁制, 他眼眸冒火的看着墨狄,實在不能相信這人竟然再一次用上了同樣的手段!
墨狄回頭輕飄飄給了他一個警示的眼神, 顧七立刻識相的閉了嘴,算了,現在無論是看情況,還是拼實力,眼下都不是他反駁墨狄的時候, 畢竟若是真能說服琉璃同行, 他們確實要省事不少。
架不住墨狄的再三邀請, 琉璃終於鬆口答應同行, 她已經三十多年沒有回去過了, 現在了斷了與雲清疏的舊事,也該回去看看了!
許家村地處鳳鳴江以北, 東海滄州以西,與北邊豫州隔着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從地勢上看,它實在是個平凡不起眼的小山村,不值一提。墨狄卻覺得,如此平凡的小山村卻在當年引起了那麼大的□□,琉璃也說那眼靈泉十分詭異,其中定然有不爲人知的原因。
琉璃帶着他們一路途徑鳳州北上,孰料剛越過鳳鳴江離開雲家的勢力範圍,徐州妙華谷卻傳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妙法仙人慘遭暗殺,原本由她保存的那枚玉片也隨之下落不明。
四人大驚。
要知道,妙法仙人乃妙華谷當代谷主,幾百歲的高壽卻還能保持着不朽的容顏,這本就是她修爲高深的最好憑證,雖然她平素行事低調淡泊名利,功法不顯於人前,九州之上有點眼色的人卻都知道,妙華谷妙法仙人的修爲只怕遠在林煜、藍無塵之上。
妙法仙人爲人慈悲,平素從不與人結怨,與九州各派也相交良好,這些年來又一直忙於暗中尋回谷中早年遺失的玉片,很久未曾在九州現身。這次卻突遭橫禍,還是在藍無塵剛將九韻族的玉片交給她保管後不久,讓人不免懷疑,對方的目的本就是衝着玉片而來。
“這事應該是紅袍明河所爲。”藍凝躊躇着說完這句話,便不安的看向了琉璃,畢竟在場幾人都知道,琉璃統御下的玉女門,原本也是歸附於紅袍明河的一份子,妙法仙人被害一事,玉女門在其中有幾分作用還未可知。
相較於藍凝的小心翼翼,墨狄的態度則大氣自然的多,他輕笑着看了藍凝一眼,回頭便問琉璃:“這事你怎麼看?”
“妙華仙人修爲高深,要想暗殺她,非一般人可爲,這件事確有可能是神明一衆所爲。”在這一點上,琉璃同意藍凝的看法,在這九州之上,能殺死妙法仙人的人屈指可數,而這些人中最有可能對她下手的,也只有神明明河了。
“我最近一直忙着找他,門中事務大多已交由師妹瓊花打理,上次回玉靈山已是兩月前的事了,這件事我並不清楚內情。”琉璃心裡清楚,早前她的所爲已經讓她成爲了神明的爪牙,但妙法仙人一事她並不知曉,自然也不會任人誣陷了去。
她琉璃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但素來敢作敢當,不是她做的事,任誰也別想栽贓到她頭上去!
“瓊花?”墨狄懶懶一笑,“她倒是和費聶、赤陽兩人相交甚歡!”
若是玉女門不由琉璃掌權,那這事玉女門會參與就不奇怪了!瓊花素來和費聶沆瀣一氣狼狽爲奸,又對那個神明崇拜的緊,這麼一個討得紅袍明河歡心的好機會,他們二人自然不會落下。
“琉璃,你既在紅袍明河手下行事,你可知他爲何要收集那些玉片?”若他的目的當真是要解開魔星封印後借明河的力量稱霸九州,他們便要小心戒備了。
“我不知道。”琉璃搖了搖頭,“神明曾經確實交代要我暗中收集玉片,但他並沒有告知我那些玉片的用途爲何……其實神明交給我的任務主要是抓藍凝,尋玉片只是順帶而已。”
藍凝聞言苦笑,“我有這麼重要嗎?”
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讓這紅袍明河發動這麼多人來抓她,藍凝想不通。
“好了,此事便當聽過,我們還是儘快趕路吧!”對話陷入僵局,墨狄便覺得而沒有繼續的必要了,他們還要趕到許家村一探究竟,實在不宜在此停留過久。
他們一行到達琉璃的家鄉許家村時,周邊早已沒有人家,觸目所及滿是荒蕪破敗的舊景,斷壁殘垣看來格外荒涼,再難找出當年異亂之前人聲鼎沸的痕跡。
琉璃看着眼前物非人也非的故園舊景,眉宇間又添了幾分寂寥,她最後看了眼村口那早已倒下的桅杆,轉身便帶人去了後山:“我帶你們去看那靈泉。”
琉璃說的那眼靈泉位於許家村後山腰上,當年清澈溫熱備受村民敬仰的泉眼如今早已乾涸,看起來和一般泉眼無二,只是這靈泉周圍方圓三丈遠的範圍內皆寸草不生,看起來倒是頗爲奇怪。
“三十多年前,這泉水水位是到腰線以下,現在已經完全枯竭乾涸了。”琉璃低眸看着當年異亂的罪魁禍首,神色平靜不見憤恨,只帶着絲絲緬懷,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藍凝知道墨狄執意相邀琉璃前來,爲的就是想她能故地重遊放下往事,忘了雲清疏這個人,此刻看她神色安詳語帶懷念,心中不忍打擾到她,便默默後退了幾步,想給她留出一片安靜的天地,可她顯然忘了,她所站的位置原本就是背離山村方向的外圍,身後不遠處就是靈泉周圍寸草不生的邊界線,她這一退竟退出了這個範圍,一腳踩空便掉了下去。
墨狄和顧七都沒想到靈泉四周會有這麼一個陷阱,見到藍凝失勢掉下去,竟無一人反應過來,顧七驚的大喊藍凝的名字,墨狄則身形一閃便跟着跳進了陷阱中。
琉璃這時才意識到發生了意外,她和顧七急忙跑到陷阱旁看其中兩人是否安好,這才發現害藍凝失足跌落的並不是陷阱,而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洞穴。
“藍凝、墨狄,你們倆沒事吧?”洞穴內部昏暗深幽,顧七看不清其中景象,只能通過問話來確定他們如何。
“沒事,你們也下來吧。”墨狄一跳下來便急急拉住了藍凝的手,他說過不會再放她的小丫頭孤身一人,無論發生何事,他定然會第一時間趕到藍凝身旁,只是兩人都沒想到,這藏在後山懸崖處的洞穴裡竟別有洞天。
顧七回頭和琉璃對視一眼,便接連跳進了洞穴。剛一落到實地,顧七便覺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麼硬硬的東西,手心燃起一簇火光照向地面,他一眼便看到了腳邊猙獰腐朽的白骨。
墨狄第一時間將藍凝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藉着顧七手中的火光確認四周沒有危險之後,他才放開藍凝,低聲在她耳邊道:“地上有些屍骨,小心跟緊我。”
藍凝點了點頭低應一聲,笑意情不自禁的染上眉梢,心裡只覺得甜滋滋的。
這一路行來,她見過不少血肉廝殺的場面,單就戰閣裡與紅袍明河的那場對戰,血腥氣就比眼下這累累白骨要厚重的多,其實她並不懼怕這些,只是看到墨狄下意識的反應竟是環抱住她避免她看到那些景象,她的心裡就像塗了層蜜般甘甜。
墨狄牽着她的手將她牢牢鎖在身側,回頭對另外兩人囑咐道:“你們倆小心,顧七,讓火光再亮一點,我們四處看看這裡有什麼。”
顧七依言點亮了火光,藍凝的目光便自然落在了前方洞穴深處,墨狄循着她的視線往裡走,卻赫然發現洞穴深處竟是個墓穴!
墨狄招手讓顧七、琉璃過來,墓穴正中有座腐朽的棺木,從半開半合的棺蓋向裡望去,棺槨中的屍骨慘白破敗,已再難辨認出五官和軀幹。幾人四下看去,顧七透過手心的火光便看到墓穴石壁上有着模糊的刻痕,只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天若不滅我臨淵,我定討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臨淵是誰?”藍凝驚疑出聲,從這裡的景象來看,這洞穴該有些年頭了,這臨淵既然在這裡留下這樣的誓言,想必心中是懷着強烈的恨意的,只是不知他究竟是誰,又要如何討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沒什麼印象。”墨狄朝顧七和琉璃看去,兩人也只搖了搖頭,顯然也不知道這石壁留字中的臨淵究竟是誰。
幾人又在洞穴四周仔細搜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其他物事,這石洞年代久遠,墓穴被破壞的很厲害,唯一保存的還算完好的屍骨,竟然是棺槨中的那一副。
見再尋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墨狄便帶着幾人尋了出路離開,另一個出口掩映在荒蕪的山間,周圍人跡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