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的夢

聽到蕭祁的名字,陸君窈恍惚了片刻,真的過了好長時間了,她來到這裡已經快七年了,七年中每一刻她都是真真實實度過的,幾乎每天她都在懷疑、迷惘,剋制自己不要去想那邊的人、物、事。現在師父的問話就像打開了她心裡的某個閘門,那些思念與不捨好像決堤的潮水一般奔涌而出,讓陸君窈的雙眼一下就溼潤了起來。

她也會累,也會疲倦,每次的穿越都沒給過她一點準備,幾乎一穿越就要馬不停蹄地開始戰鬥,從來沒有休息的時候,精神時刻緊繃着。她真的好累啊,現在師父沒事了,她才突然覺得她好想蕭祁,好想他,好想抱抱他,只有在他身邊她纔有那種全身心的放鬆,因爲她是被他盡心盡力護着的。原來救命之恩真的是個很打動人心的東西,難怪電視裡面動不動就會有什麼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許,原來這種心裡上的安全感與依賴感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她一下就愛上了他,猝不及防,或許在兩人剛剛相遇的時候她心裡就留下了他的影子,所以在後來纔不會排斥他的接近。

看着陸君窈臉上或懷念或甜蜜的表情,顧如流身上的寒氣越發濃重起了,眼底一片墨色,心裡巨大的恐慌正在不停地灼燒他的心,就像是要失去他最寶貴的東西一般。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陸君窈的手,突如其來的疼痛立馬將陸君窈從懷念里拉了回來。

見陸君窈詫異地看着自己,眼裡只看的到自己的倒影,顧如流心裡的灼燒感才消退了些,但眼底的墨色卻越發濃郁,“珺瑤你剛剛在想誰?你不是說過要永遠陪着師父嗎?現在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就在這裡陪着師父好不好?”

“師父……”陸君窈看着眼前這個很不對勁的人,爲什麼覺得師父好像要走火入魔了一樣?

“快答應我,快說願意一直留在這裡陪着師父,你看我們不是活下來了嘛,你心裡最希望的不就是師父能活下來嗎?”白衣男子手下越發用力,瞳仁都開始有些發紅。

“你……”不對勁,陸君窈死死盯着“顧如流”,什麼叫我心裡最希望的就是師父能活下來,他怎麼會知道?她可從來沒跟師父透露過上輩子的事,畢竟以他的性格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可眼前這人……

“你不是我師父,你是誰?”陸君窈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神防備。

“我就是你師父,我是顧如流,珺瑤,你之前說過的話都忘了嗎?說要跟師父一直在一起,現在我叫你留下你都不願意嗎?”“顧如流”臉上帶了些瘋狂。

“我不願意,我要離開!”陸君窈堅定地說道,雖然現在情況很不正常,但心底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一定要離開這裡,答應留下來絕對會是自己無法承受的結果。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叫你留下來!”

惡狠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如流”擡手一掌就朝陸君窈的天靈蓋拍過來。

陸君窈下意識地閉上眼,下一刻預想的劇痛並沒有出現,反而感覺鼻端滿是濃郁的花香。

是桃花!

猛地睜開眼,陸君窈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埋在桃花中,撥開蓋在身上的花瓣,坐了起來,環視四周竟然是之前她被草簾拍進的桃花林,怎麼回事?難道剛剛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夢境嗎?她看見自己沒有絲毫改變,這也就表明時間並沒有流失多少,那剛剛都是自己在做夢?

又擡頭看了眼落花紛飛的桃樹,陸君窈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寒顫,這花香竟然能製造如此真實的幻境,從而喚醒人心底最深的記憶與希冀。因爲她每時每刻都在渴望能得到師父還活着的消息,它就製造了這樣一個幻境來迷惑自己,以期將她留下來成爲花肥。要不是到最後那個“師父”實在太不對勁了,她說不定就被它留了下來。近七年的時間已經差不多磨平了她的懷疑,讓她相信了那就是個真實的世界!

舒了一口氣,陸君窈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幻境實在是太真實了,看這些桃樹的異能級別根本就夠不上自己,合力才能將自己拖入幻境,怎麼會製造出這麼真實的幻境,難道有什麼別的緣故?不過,此地不宜久留!

正準備離開的陸君窈餘光瞥到另一堆桃花,那裡面……

顧清澤!他在自己之前就昏倒了應該也是進入了幻境,到現在還沒醒,怕是凶多吉少,要不要幫忙?

陸君窈停了下來,雖然她知道顧清澤以後可能會是她和蕭祁的敵人,但要她任一個跟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這麼死去,她有些做不到,更別說剛剛的幻境還是個遺憾,師父還是生死未卜。算了,仔細防備着,一有不對就進空間。

邁開步子走了過去,剛撥開那積得厚厚一層的花瓣,就聽見昏迷的人嘴中喃喃道,“……願意,我願意,只要你陪着我……只要你……”

看來這人已經完全沉迷於幻境走不出來了,要不是自己過來了他可能就這麼睡過去了,真不知道他的執念是什麼,竟然比自己還沉迷?

知道對方是敵非友,陸君窈也沒客氣,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了他臉上。

剛收回手,就見對方頓時睜開了眼,眼神銳利,滿含殺氣,陸君窈立刻後退了幾步,保持着兩人的安全距離,然後轉身快速離開了,“既然醒了,就趕緊離開,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她身後的顧清澤看着離開的人臉上有一瞬的迷茫,隨後轉爲意味深長,也追了過去。

這桃林有古怪,他竟然在這裡做了個夢,在夢裡,他也姓顧,不過不叫顧清澤,而是叫做——

顧如流。

在夢裡,前十幾年的時間都是蒼白的,除了練功就只有練功,身旁除了一個時不時喜歡搖頭的老頭就再也沒有別人了。後來因爲武功的瓶頸,他入了江湖,殺了不少人,每一次都是因爲莫名其妙的各種原因。

之後他遇到了一個女人,江湖第一美人云若傾,她是他從別人手裡救下來的。因爲那一次的救命之恩,那女人就一直跟着自己,他也就隨她了,畢竟他的武功還需要她的幫助。

他練得武功叫做無心劍法,說是武功,其實更像是修煉的功法。一開始就要求修煉者無情無心、無慾無求,練至第九層時,再動情、斷情,方能大成。他的天賦一向很高,應該算是他們那個凋零的隱士門派裡面古往今來最高的。因爲以前的人練至最高境界也不過才第六層,而且那時候那人已到了耳順之年,根本無法與自己相比,他可是在十九那年就練到了第九層。

不過他不懂情,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還是那老頭與自己的師徒情。在老頭死了之後他就下山來尋求契機,江湖這麼多人,總有人會讓他明白什麼是情的。

於是他留下了那女人,想着既然是第一美人,有那麼多的愛慕者,她也一定能讓他愛上她。可是沒有,他甚至都無法弄懂她,他覺得他們兩人根本就處在兩個世界,爲什麼要哭,爲什麼要笑,爲什麼要臉紅?他通通不明白,對方也不準備跟他解釋,這讓他很暴躁,是了,跟這女人在一起他學會了一個詞叫暴躁。

後來她走了,又笑又哭地走了,臨走時還說希望跟他相忘於江湖,珍重。再過沒多久那女人就成親了,跟那個一直等着她的大師兄,成親當天他去了,不過沒讓人看到。他去不是爲了看那女人,而是想看看那個一直愛着她的大師兄,想着那人應該懂情吧,可是他並沒有看到什麼情,或者說他根本就看不出來。

之後那地方就被人滅了門,那個一直愛着雲若傾的大師兄也被人殺了,他很不高興,怎麼說那兩人之前也幫過自己,怎麼能這樣就被人殺了搶了呢。他去了那個萬什麼門,他也記不清了,把那個女人搶了回來,把那個地方的人都殺了。

那女人跟他回來後,心情很不好,臉色很難看,就像是老頭臨死前一樣,他知道她肯定活不了多久的,不過因爲還懷着孩子所以才一直硬撐下去,看着她有時撫着肚子微笑的模樣,他就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才真的當得上第一美人的稱號。

果然等孩子一出生取名陸珺瑤之後沒幾天那女人就死了,臨死前的那幾天她一直握着一根玉簪好像在回憶什麼,有時笑有時哭,還微笑着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真不知道你要是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是啊,他也不知道,但他想知道。之後他就依照那女人的意思把她葬在了醫仙谷,她說這輩子她實在是浪費了太多時間,害她夫君等了太久,希望能與她夫君葬在一起,來生能好好補償他。

葬了那女人之後,他就帶着珺瑤回山上住了幾年,小丫頭很聽話,他想着要是無法感受愛情,就從親情入手吧,他沒有父母兄弟,師父也死了,現在倒可以把這小丫頭收做徒弟,費心教導,應該也能行的通,反正他也不急,卻沒想這個決定造成了他以後最深刻的牽掛。

從小到大,珺瑤都很懂事,一點也不像普通的小孩子,年紀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做什麼表情,她跟其他人是不同的,這個發現讓他欣喜。

隨着她越來越大,長相也越來越偏向雲若傾,但他卻覺得她比雲若傾還好看,每天每天他都想見到她,希望她陪在他身邊,讓他隨時都能看到她,那時候他並不懂他爲什麼會那樣,但他的武功卻開始他倒退起來。

這個時候他突然就想起師門的那個傳言,無心劍法練至最高層,動情的時候武功就會倒退,愛的越深武功退的就越快,直到成爲一個沒有一絲內力的普通人爲止,那時候就需要你開始斷情,武功也會慢慢回來,等徹底了斷之後武功就會達至臻鏡,相傳到那時練功的人就會得到長生,不老不死。

原來那個傳言是真的,他有些高興又有些不高興,高興的是他終於愛上了一個人,那個人還是珺瑤。不高興的是他不願意斷情,也不想長生,他就想和珺瑤兩個人在一起,過完這一輩子就好了。可是他的武功一直在倒退,內力也一直在消散,這樣他還怎麼保護珺瑤,沒辦法他只能躲起來,想着不見面可能會好一點,可是武功倒退的卻更厲害了,直到他武功倒退的消息被人散播了出去,師徒兩人被人逼到了絕路。

看見珺瑤墜崖,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傷心欲絕,於是他想也沒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幸好,兩人命大竟然沒死,就是珺瑤的腿受了傷,養了三個月她就醒了過來。他想這下好了,再沒有人打擾他們兩個了,卻沒想竟然從睡夢的珺瑤口中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再之後他就再也無法控制身體了,開始瘋狂地要求珺瑤留下來,那根本就不是他,但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看着珺瑤決絕地說要離開,雖然知道她是因爲懷疑才說離開,但他還是忍不住難過,隨後就是眼前一黑。下一秒他又回到了珺瑤剛醒的時候,他沒有聽見那個陌生男人的名字,反而聽到珺瑤說願意留下來陪自己,問他願不願意。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感覺被人猛地扇了一巴掌,然後那個笑着的珺瑤就漸漸消失了,所以他在剛醒的時候纔會一臉殺氣,明明觸手可及。

只是在醒來之後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夢,漫天桃花編織的美夢,不過真的太真實了,就像是另一場人生一般,令他都不自覺地沉醉其中。

想到這,顧清澤擡頭看了眼在前方奔走的陸君窈,眼裡滿是深思。陸君窈,陸珺瑤,再聯繫那兩張相似的面孔,和夢裡那個珺瑤昏睡時脫口而出的蕭祁,他很難不將兩個人聯繫起來,看來他那個夢也不完全都是夢,不管怎樣他一定要弄清楚。

畢竟是夢裡自己愛過的人啊,他還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種心悸的感覺,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個師父番外吧,之後就不用補他的番外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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