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亞搬出了胤禛的屋子。
她搬去了葉子慎夫婦的家。葉夫人說,茱莉亞瘦了很多,臉色也不好,可不能再放她一個人過日子了,如今的年輕孩子,都不知道保養自己,所以她要在兒子婚前,好好給茱莉亞補一補,讓她的臉色滋潤起來。
婚期定在四月,就在茱莉亞和胤禛的婚期之後的一個月。
訂婚的事,很快通知了親朋好友,韋緦邈和潘媛也得知消息了。視頻通訊裡,茱莉亞的表情始終呆滯,垂着眼簾不出聲,幾乎都是八阿哥在說話,韋緦邈很高興,潘媛卻在事後悄悄打電話過來,詢問茱莉亞,是否有所隱瞞。
茱莉亞沒和她吐露真相,她什麼也不想說了,因爲說了也沒用。
老陸在茱莉亞答應婚事的一週之後就被釋放。他的行賄和集資罪沒有立案,只保留了一些違規操作的行爲,最終決定給予處罰了事。
陸菱專門挑了個八阿哥不在家的時間,上門來向茱莉亞道謝。她說父親已經獲得自由,她也爲此認清了邵天明的真面目,正在和他辦離婚手續。
只是,她爲犧牲了茱莉亞的個人幸福,而感到內疚不已。
“我爸也得知此事了,他很難過,他說,接下來他會盡全力去疏通,讓阿真平安出來。”
茱莉亞終於放下心來,往後,有老陸照顧胤禛,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平心而論,葉子慎的夫人對茱莉亞很好,每天三餐都親自過問,飲食起居無不操心。八阿哥還開玩笑說,她對茱莉亞這麼好。都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了。
葉夫人就笑道:“我怎麼能不對她好點?你看看,小玥瘦成這樣,只剩一把骨頭了。我得把她養得胖一些,纔好給葉家添孫子。”
每到這種時候,茱莉亞就只能保持乾癟的微笑。
八阿哥甚至還帶着她去國外挑選定製婚紗,雖然當飛機起飛時,茱莉亞在心裡暗自詛咒。希望這架飛機從半空跌下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希望飛機出事,我們全都玩完。”八阿哥瞥了她一眼,笑笑的。將一杯香檳放在她面前,“你真殘忍,茱莉亞,飛機上除了咱們。還有無辜的空勤人員呢。”
茱莉亞不理他,呆着一張臉去看窗外的白雲。這是私人包機,除了他們倆,沒有別的乘客。
他確實不喜歡她,一點兒都不喜歡。到了地方,八阿哥把茱莉亞扔給僕人們,自己開車不知去了何處。全程別說陪同,連個面都不露。
茱莉亞也沒心思購物遊玩。訂好了婚紗之後,成日只窩在旅館裡睡覺、發呆。要麼就一遍遍打越洋電話問胤祥,問九阿哥,胤禛有沒有消息,他在裡面情況如何。
他們在國外逗留了十天,直至起飛當天,八阿哥才獨自開着車,風塵僕僕趕到機場。他的面色憔悴疲倦,將行李扔給僕人之後,上了飛機,連招呼都不和茱莉亞打一個,徑自去了休息室,鎖上了房門。
他娶自己幹什麼呢?茱莉亞滿心諷刺地想,封建婚姻也不至於如此——如果胤禛是同性戀,八阿哥恐怕也會把那男人給搶過來吧?
後來茱莉亞才得知,八阿哥跑到阿爾卑斯山,玩了十天的滑翔傘。八阿哥很喜歡滑翔傘,但葉夫人卻非常恐懼這項運動,因爲葉子慎的表侄就因爲滑翔傘事故,造成高位截癱。所以她明令禁止八阿哥玩滑翔傘。於是八阿哥只能趁着出國訂婚紗的機會過過癮。
他在葉家,並不自由,茱莉亞終於發現,葉子慎夫婦的規矩繁多,而且把八阿哥盯得極嚴,事無鉅細都得向他們夫婦呈報。葉家這樣做是出於某種慣性:曾經他們就是這樣時刻盯着葉遜,妄圖掌控葉遜的全部動向,雖然屢遭失敗卻仍不死心。葉遜死後,他們不僅不反省自己的“監牢教育”,反而變本加厲的盯着八阿哥,以爲再盯得嚴一些,八阿哥就不會重蹈葉遜的覆轍。
而且從此以後,這“監牢”裡又多了一個同犯:茱莉亞。
婚期前不久,某個晚上,璩嘉卉突然來了。
她和陸菱一樣,特意挑了八阿哥不在的晚上。家裡就只有葉夫人和茱莉亞。
葉子慎的妻子並不知道這一系列事情,她倒是很歡迎璩嘉卉的到來,說,沒想到嘉卉認識茱莉亞,這樣也好,茱莉亞成天把自己悶在屋子裡,連朋友都沒有,嘉卉過來,正好陪着她說說話。
倆人進來房間,鎖上房門,嘉卉才告訴茱莉亞,原來,她已經去探望過胤禛了。
茱莉亞吃了一大驚!
“不是說,不允許任何人探望的麼?你是怎麼進去的?他現在狀況如何!”
嘉卉一面安慰她,一面說:“這事兒多虧了我爸。有個相關的人員是他的老下屬,我爸親自去和人疏通,又扯了個由頭,說四爺是我媽媽那邊的遠房外甥。人家這才鬆的口。”
“他現在情況怎麼樣!”茱莉亞又急着問。
嘉卉停了停,才含糊地說:“嗯,他……還好,就是瘦了點。”
其實那天探望的情況,讓嘉卉很心酸,因爲葉家施壓,別人都沒法去,只准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姑娘進去。那天是個陰天,看守所的光線也晦暗不明,胤禛身上穿着的是看守所的號服,橙紅色印有編號的勞動布,他的頭髮被某個漫不經心的理髮師給剪得極短,貼着頭皮。人一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機洗的肥皂米分味兒。那樣子,和電視裡常見的犯人毫無區別。
看他這樣,嘉卉又難過又生氣,心想這倒好,阿奇那沒進大牢,倒先把雍正給送進去了。事情全都倒過來了。但她沒敢表露出來,只和胤禛說,她父親還有老陸都在着手援救他,請四爺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
胤禛則一個勁兒追問,爲什麼茱莉亞沒有來,她最近怎麼樣了。
嘉卉哪裡敢告訴他實情?只說自己能進來就已經很不易了,別人都沒這個機會。
“茱莉亞她沒事,現在情緒也穩定下來了。”嘉卉安慰他,“四爺別多想,你在裡面好好保護自己,別生病別出事,她才能安心。”
胤禛沉默片刻,才低聲道:“我沒挪用公款。”
嘉卉心裡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急急說:“那當然!這我們都知道的,沒人相信這種事!”
探望時間只有短短一刻鐘,最後,嘉卉又以父親的名義,暗中拜託看守人員對胤禛好一點。
茱莉亞聽她說完,不禁潸然淚下。
嘉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說:“放心,他現在沒什麼事。而且八阿哥不是答應,你們一完婚,他就放人麼?這也快了……”
“我現在恨不能殺了他!”茱莉亞咬牙道。
嘉卉嚇了一跳,按住她的肩膀:“你可別衝動,至少得等四爺平安出來……事情一定會有轉機,得耐心一些。茱莉亞,你也別太着急,你要是急出病來,阿奇那可不會心疼你。”
茱莉亞掩面搖頭:“我以後,再沒機會見阿真了……”
最後,嘉卉又好言相勸了一陣,這才起身告辭。
誰想,她剛下樓,正遇上八阿哥回來!
一見家裡有客人,再擡頭看是嘉卉,八阿哥就笑起來。
“原來是璩小姐。這麼晚過來,是給茱莉亞送消息的麼?”
璩嘉卉皺了皺眉頭:“八爺,我沒送什麼消息,茱莉亞眼看要出嫁了,我過來送禮物。再來看看她——怎麼?連這都不允許麼?”
八阿哥笑笑:“別人說這話也罷了,嘉卉,你去見我四哥的事,我早知道了,你又何必當面說謊?”
見他戳穿,嘉卉索性冷冷道:“是啊,我去見了四爺。都說八爺是賢王,叫我看,您這心狠手辣的,哪裡還有臉叫什麼賢王!”
八阿哥看着她,那副神情就好像,不屑於和小丫頭置氣。
他點點頭:“你呢,和我十三弟在一塊兒,也學了他的痞氣,我還告訴你,嘉卉,我十三弟原先那府裡,像你這樣的多得是。他的侍妾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想當年,一個個都是他山盟海誓追到手、收到他的阿哥府裡來的。可是我這個弟弟呀,不長情。不管當初多喜歡,過個一年半載的,就全都成了馬棚風……”
嘉卉的臉色都白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八阿哥笑笑:“我是想說,別以爲老十三真的那麼忠貞,嘉卉,你和他從酒樓裡帶回來的那些娼妓,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你說謊!”
八阿哥更笑:“你和他在一塊兒,一年?半年?我認識老十三,可有快三十年了。你說咱們倆,究竟誰對他更瞭解?”
茱莉亞再聽不下去,她厲聲道:“你太過分了!”
三個人在樓梯口吵嚷,葉夫人也聽見了,她趕忙出來,慌道:“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她一出來,三個人頓時閉嘴。
嘉卉含着眼淚,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就跑了。
葉夫人想去追她,八阿哥卻道:“別追了,讓她去吧。”
葉夫人滿臉困惑:“嘉卉這是怎麼了?”
八阿哥微微一笑:“只是看見了不堪入目的人生真相而已,媽媽,不用去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