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讓重新蓋上盒子, 說道:“這東西,我要了。”
小楠忍不住張開嘴,伸手慌忙向前摸索, 細眉緊擰, 小臉氣憤又緊張。葉清讓不由感到好笑, 探手按住她脈門粗略查視了一番, 嘆道:“你的眼睛似是孃胎裡帶出來的先天不足, 這種情況我也無能爲力。”
小楠只感到幾根溫潤玉指輕點幾下,幾股暖流便涌入經絡中,常年體寒的身軀竟溫暖不少, 她對於醫術無師可從,全靠靈石胡亂摸索, 之懂得一些粗淺的止血散瘀之法, 但也能領會眼前這人深不可測的能力, 當即不敢亂動,只是心裡還有些委屈。
摸了摸她瘦巴巴的小臉, 葉清讓對這個女孩子深有眼緣,耐心解釋道:“若餘小波有本事打探到我們倆的身份實力,要麼他就耐心等到我們離開之後再作打算,要麼就是狠心將事情彙報上去,事成後撿點蒼蠅肉吃, 我想他應該會選擇後者, 遲則生變, 唯恐一番算計到最後全然落空。”
在場之人對此深表認同, 葉清讓再說道:“不管是哪種情況, 都會讓你們元氣大傷,不如將鬥爭轉移到我和花龍首領身上, 解決起來也更方便。我也不白拿你的東西,你們住的地方實在不好,假如以後安全區受到攻擊丟失領地,最外圍便首當其衝,我會買下中區的房子作爲交換,也可免去你們交租的負擔。”
“如果是這樣......”羅平還未表態,其餘人已經被這天大的驚喜砸暈了腦袋,他們多是老實人,心裡歡喜,嘴上卻說不出來,只是互相看一眼傻樂。
“真的嗎?小哥哥,你真是個好人。”
葉清讓颳了刮小楠的鼻子,故意問:“剛纔是誰對我橫眉冷對的?”
小楠微微退後一步,一時間不習慣有人對她做出如此溫柔親暱之舉,回過神來又受用的很,葉清讓氣息溫和,他們二人靈根又屬同源,極易生出親近感。
“不是小楠,”小女孩連連搖頭,想來想去還是隻會這一句:“小哥哥是好人,大家都不想沒有地方住的。”
賀成雙原本不喜她靠近葉清讓,聞言也難得心裡一軟,只見她瘦骨如柴,頭髮細黃綿軟貼在頭皮,硬生生襯的腦袋大了一圈,誇張說像是顆足球插在杆上,眼睛又醜陋的乾癟下去,讓他剋制不住回憶起自己從前模樣,放低聲音問:“多大了?”
小楠聽到另一陌生人的聲音,忍不住的害怕,賀成雙修爲深厚威壓凌人,加上她感官敏銳過人,也不怪她受不住,但是不理睬人是不禮貌的行爲,小楠深記爺爺的教誨,眼皮下滾出兩行淚,哭着回答:“十三歲了。”
賀成雙吃了個癟,這是他頭一次對葉清讓以外的人放軟態度,沒想到竟把人嚇成這樣。
葉清讓好笑不已,掏出一塊棉帕子擦乾她的鼻涕眼淚,把手帕塞進小楠手中,軟聲安撫道:“別怕,他是哥哥的好朋友,也是個好人。”
小楠理智上勸導自己接受,與生俱來面對危險的警覺卻不斷拉響,最終還是捏着手帕說道:“叔叔是個好人。”
賀成雙詫異道:“你怎麼分辨人的年紀?”
這回由羅平替她回答:“小楠不僅是木系覺醒者,同時嗅覺觸覺聽覺的進化也非常完全,再說的玄一點,還有靈覺這一方面。我們用眼睛看到的只是表面,一個人臉上或許能僞裝的盡善盡美,可是由內心的陰暗、貪婪或者喜悅、自滿等情緒散發出的氣場是騙不了人的,小楠恰恰可以捕捉這些,我想她心裡比大多數人通透多了,賀哥的手段我也見識過,那種凌厲殺氣怕是嚇到孩子了。”
葉清讓越聽越滿意,人心難測,假如小楠有這個本事再加以引導,就不怕她將來能力高深後被心懷鬼胎的人利用,羅平果然是個糙人,根本不懂得重視這一點請人對小楠做學業和精神上的教育,以至於十三歲還是這般膽怯柔弱,好在心性不壞。
“看來我又猜錯了一件事,天涯團懷抱的璧,並非靈寶,而你小楠你。我想收你爲關門弟子傳授醫術,你可願意?”
羅平這纔是喜上眉頭,連連催促道:“小楠,你小葉哥哥可是如今當之無愧的妙手聖醫!做他徒弟你將來,將來!”將來怎麼樣?絕非池中之物!
小楠又驚又喜,卻沒一口應下,躊躇片刻鼓起勇氣問:“小葉哥哥,我能回去問問我爺爺嗎?”
眼見其他人被她急得腦門冒汗,葉清讓卻讚賞道:“人生大事,過問長輩的意見很理所應當,我沒有看錯你,好孩子,我隨你一起去,把事情說說清楚。”
利益當前小楠不忘家人,不爲誘惑所動有所堅持,是葉清讓最願意看到的,就怕她絲毫沒有主見,隨波逐流而去。
接下去一衆人又交流了許多大小事宜,直說的口乾舌燥卻不肯停歇,像是吃了大力神丸興奮異常,期間小楠手法熟練的泡茶倒水,並不因自己失明便無所事事。
直說到天黑肚餓纔打住,飯後葉清讓拜見小楠爺爺,那是個瘸了一腿的乾瘦老人,行動很不便,也不像是知書識禮的,聽聞整個事後不住地給葉清讓跪下,這一點葉清讓是真無福消受,偏偏攔也攔不住。
老人百感交集,淚流不止,引得小楠也嗚咽不休,圍觀人既爲祖孫二人開心也爲自身傷懷,在一旁默默垂淚,但拜師一事,便算順利定下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難得這幾百號人都知恩受禮,辦事利索,大小事務只要交代下去便沒有一處需要葉清讓與賀成雙操心,最終搬遷地址定下,葉清讓嫌每日來往不便索性也留了個房間和大夥住在一處。
天涯團的人從前受了太多苦,聚在一起後當真是衆志成城,一鍋白粥毫無雜質,也是世間難尋。
但令葉清讓最驚訝的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變化最大的是賀成雙,他要教導小楠,賀成雙和羅平也有他們該做的事,天涯里約定成俗的規矩,正常人家做晚飯都會預留一些,等孤身或者家裡不便的人出任務回來就能蹭頓熱飯。
有些熱情過甚的大媽大嬸竟然不懼賀成雙威勢硬生生把人拉近家中,飯菜雖然不比葉清讓準備的可口精緻,但也不見他推拒,日子一長他臉上常年的陰鷙神色竟然消去三分。
談及此事,有人這樣說:“曾經受人傷害,也會消沉甚至墮落關閉心門,但等遇到好的人和環境才發現,原來關上的門一直在等待被打開,而非鎖死。”
賀成雙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但等他面對花蛇團時,照舊是那番冷硬做派。
“賀成雙和葉醫生的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了。我這次來呢,是特地替手下不知死活的東西道個歉,沒想到天涯團還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呢,冒犯冒犯了!”
葉清讓吹了吹漂到杯沿的茶葉,語氣淡淡:“大人物也不過是人,龍先生的下屬也是人,怎麼能這樣說呢?一視同仁就好。”
“哦?我說葉醫生書讀太多就是過於斯文了,還爲那件事不痛快吧。要我看其實沒什麼,這個世界和海底是一個道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話糙理不糙嘛。”龍彥呵笑一聲:“不過我們堪比食人鯊,非要爭起來恐怕兩敗俱傷,倒不如各霸一方相安無事的好。”
龍彥剛把話說完就聽賀成雙冷笑幾聲,大有不屑之意,頓時沉下臉色道:“強龍還不壓地頭蛇,我誠心誠意而來,你可別自恃過高了!”
葉清讓仍舊一副溫文爾雅姿態,只是心裡已摸清龍彥的水平,小幅度搖頭嘆道:“又是龍又是蛇,一會又變做鯊魚小魚,龍先生,你的心思實在太多了。再說誠意、教養這些品質不是嘴上說說臉上裝出來的,我知道你在西安勢力頗大,並和幾方巨頭沆瀣一氣,那又如何?這樣作威作福枉顧天下人意志,總有一日走到窮途末路。”
“窮途末路?”龍彥哈哈大笑,良久才停歇,看向葉清讓的目光明顯透露出此人迂腐可笑的意思,說道:“覺醒者的意志就是最高意志!只有勝者纔有資格說對錯,人多就有用嗎?我們三大勢力的高手可以虐殺百萬弱者,這便是底氣,世界就是要被強者掌握、瓜分!”
這一番豪言闊論只能讓葉清讓哂笑,他也確實這麼做了,說道:“我覺得書讀多一點沒有壞處,幾千年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天下爲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人的天下,龍先生這種土皇帝一般的思想和當世真正掌權人之間,恐怕少了不止一個高中的政治歷史書啊。”
龍彥當然不是連高中都沒有上完的文盲,但末世後有太多覺醒了異能的人卻沒同時覺醒思想,只被當下的能力所矇蔽而自大狂妄。
眼見龍彥臉黑如鍋底就要發作,賀成雙起身丟下一句陰森威脅:“現在看書也來不及了,我倒是很認同你的觀點,只要你承受得起,我也可以讓你見識下一人虐殺你們三大勢力高手的場景。”
龍彥忽覺背後發寒,正想拍桌站起,陡然發現胸部以下全然失去知覺,四肢攤開,不受控制的顫動起來,勉力轉動頭部撇下眼看去,只見一條紫色小龍正繞着他脖頸快速遊走,見他抽搐着眼看來,歡快地啾了一聲,傳入耳中猶如催命鬼咒!
想叫下屬救人,殊不知他們更加不濟,被雷力吸在牆上遭受不致命卻猶如酷刑般的電擊,簡直遁地無門。
這般慫樣賀成雙也懶得多看,嗤笑一聲撤去雷勁,撲通倒地聲此起彼伏。紫龍飛回賀成雙寬肩之上,衝着龍彥目露精光。
即便如此龍彥一時半會兒還起不了身,在等勁氣慢慢散去的途中心內狂風作浪,險些拍散他心魂,覺醒者最高戰力,百聞不如一見,相見爭如不見!